第 11 章
沈晏微怔,眼睫垂下來看她:「去辦公室。」
姜知玥搖了搖頭:「不用那麼麻煩的,就在這裡說吧。」
「你說。」
「沈晏先生,」姜知玥盯著自己喜歡了很多年的那張臉看了許久,開口時聲音很輕:「我想了想,我覺得我們兩個之前不是很合適。」
聞言,沈晏眉皺的更深,語氣也沉了不少:「什麼意思。」
「我們離婚吧。」
姜知玥話說出口,門外偷偷摸摸看熱鬧的人臉上瞬間變白了,好像聽到了什麼即將喪命的消息。
沈晏的臉色也變了,
姜知玥以為他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們還是分開吧。」
昨天晚上她想了很多,她和沈晏之間,好像隔了山海,山和海之間,又隔了一條永遠跨越不了的橫溝。
姜知玥第一次覺得秦歆說的很對,所有人都敢欺負她和爸爸,是因為沈晏不喜歡她。
如今,爸爸差點因為她出事,姜知玥突然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這條路很黑,沒有光,她看不到盡頭,也得不到回應。
她早該清楚,她和沈晏之間本沒有緣分,這幾年來淺薄的夫妻緣全是她一個人強撐下去的,一扇不為你開的門,一直敲是沒有禮貌的。
「離婚」這兩個字說出口,姜知玥竟意外的鬆了口氣。
沈晏的唇線繃的很緊,他的眸子眯著,眉眼間帶著薄薄的冷意,一瞬不瞬的盯著姜知玥,好像要從她那裡得到個答案。
姜知玥的話像是烙在心間上,燙的他忽然亂了分寸。
沉默片刻後沈晏才開口:「姜知玥,你別說……氣話。」
他的聲音被壓的很低,有些啞,毫無波瀾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自知的慌張,又轉瞬即逝。
姜知玥問他:「沈晏先生,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說氣話。」
「如果是因為我沒有及時處理這件事,那我道歉,你沒必要拿這種事來賭氣。」
「可是我沒有在賭氣,」姜知玥垂眸拐了一下唇,「我只是覺得……」
她不知道如何去給沈晏解釋,她也不知道該去解釋什麼。
姜知玥突然想到某一年沈晏的生日,她花了許多時間和精力,託了很多人,給沈晏買到了國外某知名設計師定製的男士手錶。
她滿心歡喜的送給他,可是第二天,禮物盒還在書桌上放著,上面的絲帶依舊繫著蝴蝶結,沈晏沒有打開。
姜知玥偷偷難過了許久,沈晏發現了,問她,她看著沈晏手腕上價格不菲,不知道比自己送的貴了多少檔次的表,突然間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釋。
其實也沒什麼好解釋的,某些事想放下,就沒必要再拿出來踐踏了。
「覺得什麼?」
從姜知玥提出離婚開始,沈晏的心裡一直堆積著濃濃的戾氣,堵的他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他的眉微蹙,眼神冷了下來,話也不自知的說的很重:「姜知玥,婚姻是爺爺定下來的,不是你口中的兒戲。」
「就算離了婚,離開了沈家,你爸爸的醫療費用,你自己的衣食住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姜家如今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當慣了沈太太,離了婚以後你能去做什麼?」
姜知玥沉默許久,突然輕輕笑了一下:「算了,我想先回去了。」
沈晏下意識的攥住姜知玥的手腕,眯了眯眼:「你去哪。」
姜知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他:「去醫院看爸爸。」
沈晏的手力氣很大,姜知玥覺得不太舒服,她動了動手腕。
小姑娘被養的嬌氣,皮膚白嫩,被指腹粗魯的搓了幾下,就泛起細膩的紅痕。
在雪白的肌膚上,像是皚皚白雪之中盛開的嬌艷紅梅。
沈晏意識到他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他盯著那紅痕處,喉結滾了滾,最終還是鬆開手。
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他突然感覺到有些無力,啞聲道:「……抱歉。」
姜知玥揉了揉手,也沒在意,她的眼神很平靜,琥珀色的眸子泛著淺淺的光暈。
聲音也是極其溫柔的,卻保持著一種恰到好處不疏不密的距離:「那我先走了,沈晏先生再見。」
姜知玥今天穿了一條紅色的連衣裙,沈晏不喜歡亮麗的顏色,卻覺得這種顏色在她身上又格外的漂亮。
好像姜知玥天生就是這般耀眼又明媚的,叫人移不開目光。
沈晏注視著姜知玥的背影,陡然想到了二十一歲那年。
青城舉辦了一場原創音樂盛典,他聽說他的小未婚妻拿到了冠軍。
沈老爺子催他去看看,沈晏剛回國,沈爺爺想叫他和知知增進增進感情。
沈晏對這個年幼見過幾面的世家妹妹沒什麼想法,他向來尊重沈爺爺,便去走了個過場。
盛典在大劇院舉行。
劇院很大,沈晏和他的幾個朋友在二樓的VIP廳坐著。
小姑娘才十八歲,卻已經出落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那天她也穿了一條紅色的拖地魚尾裙禮服,手裡抱著一捧開得正艷的玫瑰。
主持人問了她什麼,姜知玥突然就笑了,明眸皓齒,嬌縱恣意,杏眼亮晶晶的,仿佛有無數星子落入其中。
漂亮的連手裡的玫瑰花都黯然失色。
沈晏正懶洋洋的靠在台子上吸菸,耳邊傳來朋友戲謔起鬨的玩笑聲。
他眯了眯眼,煙霧繚繞之中,隔著半個大廳,望著他那個許多年未見的未婚妻微微出神。
好像跟記憶里小小一隻哭的冒鼻涕泡泡的小丫頭不一樣了。
沈晏回過神,望著姜知玥離開的背影,跟記憶里那抹倩影隱隱重疊,像是有什麼東西划過心臟,泛起難以察覺的細微的疼痛。
在場聽見姜知玥提離婚後唯一高興的大概就是秦歆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她高興的連姜知玥打了她一巴掌都給拋到腦後。
秦歆在桌子下面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眸子裡立即湧出淚珠,鼻子也是紅的。
眼淚掛在睫毛上半掉不掉的樣子,看著確實引人心疼。
她捏著手,聲音嬌滴滴的,媚眼輕挑,可憐兮兮的看他:「沈晏哥哥……」
沈晏心裡還在想姜知玥的事情,聞言,他又想起姜延禮出事時小姑娘細碎的嗚咽聲,心中煩悶更甚。
沈晏掀起眼睫,壓著點涼意睨了她一眼。
他剝削的嘴角勾勒出幾分嘲諷的弧度,漂亮冷厲,聲音又是極其冷的:「秦小姐,我並不記得自己還有一個妹妹。」
「秦小姐故意傷害我太太的父親,區區一個秦家,也不把沈家放在眼裡嗎?」
秦歆顫了顫,掐出來的眼淚真的被嚇得掉了下來。
她哆哆嗦嗦的抬起臉,映入眼帘的是沈晏那張清冷淡漠的臉,線條冷硬涼薄,漆黑的眸子裡帶著入骨的冷意。
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意從心臟漫過四肢百骸,秦歆只覺得自己仿佛在冰窖里滾了一圈,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剩下的話被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晏輕呲一聲,移開視線沒在看她,只是嘴唇微動,便轉身離開了。
秦歆渾身無力癱軟在坐椅里,眼睫跳了一下,她看懂沈晏說的什麼了。
沈晏說:「等著。」
後面發生的事情姜知玥並不知情,她已經打了車去了中心醫院看望爸爸。
姜延禮以前經常鍛鍊身體,所以底子好,恢復的還不錯。
姜知玥正坐在一旁給爸爸削蘋果。
姜延禮看女兒手裡的蘋果皮一直沒有斷過,忍不住稱讚了一句。
姜知玥笑了一下:「沒有那麼誇張啦爸爸,我也是偶然才發現的。」
其實是她在沈家太無聊,一個人沒事情做,便試著給自己找樂子。
她還記得小時候生病躺在床上,媽媽總會這樣哄她開心。
想到這,姜知玥手裡的動作頓了一下,就兩秒,兩秒後又恢復正常。
她低著頭狀似無意的說:「爸爸,我想媽媽了,我們一起去媽媽以前的房子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