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姜知玥和祁燃道了謝之後, 撐著助理給的傘，往南苑大門走去。
沒走幾步, 姜知玥突然感覺似乎有一股視線一直聚在她身上。
她下意識扭頭望去, 除了不遠處祁燃的車，就是馬路對面，森森樹影下停著的一亮黑色邁巴赫。
窗戶開著, 坐在后座的祁燃看見她回頭, 朝她笑了一下。
姜知玥也回了個笑。
她又隔著寬廣的柏油馬路，看了一眼那扇緊閉著的車窗, 黑漆漆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騰騰雨霧升起, 黑色邁巴赫隱在一片薄薄的霧氣中, 低調又難掩貴氣。
姜知玥拐了拐唇, 心想可能是自己許久沒有像今天一樣那麼忙碌過了, 所以才會出現幻覺。
她也沒在意, 又扭過頭加快步伐走向南苑。
沈晏坐在車內，他看著小姑娘從車裡下來，隔著車窗好像在說些什麼。
那張漂亮的小臉揚起嬌嬌軟軟的笑, 杏眼彎成天上的皎月, 耳邊碎發在風中微微舞動著。
她的笑嬌艷又明媚, 給這沉重的雨天都增添了一抹亮色。
沈晏眼神微眯, 嘴角扯了一下, 下意識心想，為什麼她可以對著別的男人笑那麼開心。
骨子裡被掩藏的極好的占有欲隱隱有冒出頭的趨勢, 沈晏深知自己是個清冷淡薄的人, 但他也從來不否認他身上的劣根性。
沈晏心底戾氣越來越重, 眉眼寡淡涼薄，他的手在煙盒上輕觸, 抽出一根煙。
姜知玥突然望了過來，沈晏明知她隔著車窗玻璃看不見車內，呼吸還是微不可察的亂了幾秒。
他微怔，四目相對間，指尖捏著的煙從手裡悄然滾落。
沈晏突然有一種，下車將小姑娘抱進懷裡的衝動。
這個荒謬的念頭來的很快，又轉瞬即逝，但是沈晏還是察覺到了。
他的心尖被說不出緣由的什麼極速的燙了一下。
直到看不見姜知玥的身影，沈晏才收回視線。
男人垂下眼帘，重新拾起那根煙，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卻遲遲沒有點燃。
小徐在駕駛座上安靜如雞，眼睛卻一直往窗外瞄，生怕下一秒看見太太下車後和那個陌生的男人來一個離別吻。
幸好，太太只是打著傘一個人離開了。
在他開著車跟在那輛車後面時，沈總就一直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車內氣壓更是涼的他心臟狂跳。
全程只有短短的二十多分鐘，小徐卻感覺好像過了兩個小時。
太太走後，把她送過來的那輛車也離開了，小徐猶豫了一下，出聲問道：「沈總，我們接下來去哪……」
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樹影綽綽，連帶著車內都是昏暗的。
沈晏眸底一片晦暗不明，他捏著煙，心中生出無盡的燥火，偏偏聲色冷淡：「回別墅。」
「哎，好嘞。」
小徐又偏過臉看了一眼南苑的方向，在心底嘆了口氣。
沈晏回到別墅，又像往常一樣上了二樓。
雲姨以為先生又要去書房工作，知道自己勸不住他，也沒說什麼。
自從姜知玥走後，沈晏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偶爾早一點回來，也是把自己關在書房。
下午，看見姜知玥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一起走時，沈晏的心裡一直堆積著濃濃的鬱氣，躁的他心底十分不舒服。
他去臥室洗了個冷水澡，換了睡衣後去樓下簡單吃了晚餐，準備去書房。
沈晏握著書房的門把手頓了一下，他偏頭，便看見不遠處姜知玥住的那間客房。
沈晏的臥室與書房對著，一個在走廊的這一頭，一個在那一頭。
結婚第一天，知道沈晏不喜歡自己，姜知玥就主動搬到了客房，離他的臥室很遠，碰巧的是離書房很近。
沈晏轉了個方向，伸手打開了小姑娘的臥室。
屋內被她收拾的很乾淨，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好似從來沒有人住過一般。
只有窗台上放著的那盆梔子花，還能看出主人來過的痕跡。
沈家的東西姜知玥一個也沒有帶走，包括沈晏之前送給她的那些卡，全被她放在了盒子裡，就在書桌上放著。
書架上擺放著的是一些《音樂史簡編》《樂譜簡章》等等有關音樂的書，再往上，就是一些各種各樣的小說漫畫。
沈晏抬眼看了一圈，突然在書架的最右側，有一本沒有名字看著有些破舊的書，在眾多書裡面顯得格格不入。
沈晏伸手抽了出來，才發現是一本筆記本。
筆記本很厚，粉色的封面微微泛黃，邊角磨損的掉了色，看樣子是有段年頭了，像是被人拿在手裡翻閱了無數次。
沈晏掀開，第一頁空白紙張上寫著：
「知知的日記本」
字跡算不上好看，圓乎乎胖滾滾的，但又一筆一畫，能看出來它的主人寫的時候很認真。
沈晏一愣，反應過來，這好像是小姑娘的日記本。
那字跡，好像是姜知玥很小的時候的時候寫的。
明知道窺探別人的隱私不好，但沈晏還是繼續翻了下去。
「今天在沈爺爺家看見了個漂亮哥哥，爺爺說哥哥叫沈晏，沈晏哥哥長得可好看啦，還給了我一塊奶糖，我跟媽媽說以後想嫁給沈晏哥哥當老婆！就像爸爸媽媽一樣！」
沈晏記得，那是他和姜知玥第一次見面，他看見那個小小一團軟乎乎的小姑娘，哭的眼睛紅紅鼻子紅紅，鼻涕泡泡掛在臉上。
他那時剛放學回家，向來不多管閒事的他，偏偏就心軟了，給了小姑娘一顆奶糖。
沈晏想著想著，腦子裡驀地又浮現出小姜知玥那張可憐巴巴的小臉。
唇角不動聲色的微微勾起，奇異的情愫在他眸底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泛起皺皺漣漪。
他又掀開一頁：
「今天又看見沈晏哥哥啦！可是沈晏哥哥好像不太想和我一起玩，媽媽說沈晏哥哥要考試，叫我不要打擾他。
為了沈晏哥哥，知知今天就要乖一點！」
……
「沈晏哥哥好像心情不好，我在哥哥的桌子上放了兩塊最喜歡吃的奶糖！我不開心的時候媽媽也是這樣哄我的，希望沈晏哥哥不要再不開心啦！雖然只有最後兩塊了，為了沈晏哥哥開心，我可以少吃一點！」
……
「他們說沈晏哥哥的壞話被我聽見了，太生氣了！和那群討厭鬼打了一架，雖然被媽媽教育了一頓，但是一點也不難過，沈晏哥哥明明那麼好！他們一點也不懂！」
……
陸陸續續的全是小姑娘從小到大的生活瑣事，沈晏翻看著，就好像陪著她一路走來，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
只不過裡面出現次數最多的還是「沈晏哥哥」這四個字。
沈晏心神微頓，只覺得胸口心房略癢，好似被毛茸茸的貓爪，輕輕撓了幾下。
他斂了神色，繼續翻了下去。
「沈晏哥哥出國了，不開心，希望沈晏哥哥千萬不要被外面的漂亮姐姐勾走了！」
……
「今天偷偷聽到沈爺爺和爸爸在商量我和沈晏哥哥的婚事，我是不是在做夢嗚嗚嗚嗚」
……
「拿了音樂節冠軍，沈爺爺說沈晏哥哥會來看我的頒獎儀式，緊張的拉著姝姝問了好幾遍我今天好看嗎，但是最後還是沒有看見沈晏哥哥，有一點點難過，就一點點。」
……
「和沈晏哥哥好久沒見啦！他又長高了些，依舊那麼好看，好像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愛說話不愛笑，但是沒關係，反正我愛說話，媽媽說在一起的兩個人都是互補的。」
……
「姜家出事了，媽媽走了，可我不能哭，我一哭爸爸就會來安慰我，他就不能好好為了媽媽哭一次，爸爸已經很難過了，我不能給他添麻煩。
沈晏哥哥也在，他看見我，沒說話，又像小時候一樣給了我一顆糖，我當時想，要是沈晏哥哥可以抱一抱我就好了，但是我不敢，只敢拽著沈晏哥哥的袖子，還把哥哥的衣服都哭濕了。」
沈晏記得，那是姜夫人的葬禮上，姜延禮被人扶著在前面崩潰的泣不成聲。
小姑娘好像瘦了，穿著一件過膝黑裙，下巴比他上次見她時還要尖上一些。
明明難過的渾身都在發抖，卻偏偏咬著唇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心裡莫名傳來一陣細微的疼，最終還是走上前，遞給小姑娘一塊奶糖。
姜知玥抬起臉來看見他後，強忍著的眼淚刷的一下，止不住般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
雙手緊緊拽著他的袖口，將臉埋了進去，聲線發顫，嗚咽的不成樣子。
她說：「沈晏哥哥……我沒有媽媽了……」
那幾天，沈晏閉上眼睛，就是小姑娘細碎的嗚咽聲，和她握著他的袖口時那雙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的手。
「明天就要嫁給沈晏哥哥啦，沈晏哥哥肯定不知道，我其實偷偷喜歡了他八年，我準備新婚夜當天告訴他！他肯定很驚訝！」
「雖然沒有媽媽了，但是以後我還有爸爸和沈晏哥哥。」
……
「我知道沈晏哥哥不喜歡我，沒關係，在他身邊就已經很好啦。」
……
「沈家老宅一家子都好煩，尤其是蘇玉清，在沈晏哥哥那裡找不痛快就拐彎抹角的針對我，煩死了。
沈遲老沒大沒小，連嫂子都敢亂說話。
還有那個秦歆！天天說我配不上沈晏哥哥，我配不上她就配得上嗎！」
……
「沈晏哥哥又要出差去了，家裡好無聊。」
……
「以前感覺等待好難熬，現在都習慣啦。」
……
「他們都說我配不上沈晏哥哥。」
……
「其實有時候真的很累，沈晏哥哥還是快啃不動的硬石頭，但是有什麼辦法呀，誰叫我喜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