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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懷疑

2024-08-15 18:00:05 作者: meme貓
  季林語看著宋衣雲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左手食指不停點著右手手背,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滿是急切,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衣雲啊,你想到了什麼就說什麼吧,有什麼發現我可以立刻派人去查。」

  宋衣雲低下頭,斂眸的一瞬間,眼裡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又被濃密纖長的睫毛遮掩,一片陰翳投射在她的白皙如玉的臉龐,顯得格外恬靜。

  「她們姐妹倆看到了殺手的臉,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依大人所見,是否該對那個兇手進行全縣搜捕?」

  「還有另一個非常奇怪的點,如果林坎真的是因為偷了玉佛而被殺,那殺手為什麼不殺林薇?」

  季林語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眯了眯眼回應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偷玉佛之外,林坎被殺還有其他原因?」

  「我是這樣猜想的。」

  宋衣雲點點頭,「雖然幕後黑手神通廣大,但明顯有所顧忌。」

  「薛府庫房被燒案,背後之人明明可以派殺手直接燒掉庫房,卻迂迴的培養一支戲班子來作案。」

  「戲班子十二人被殺案,殺手拿走她們身上的財物,把現場偽裝成殺人越貨,以及利用硝石粉燒死林坎。這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說明她們非常害怕被人發現。」

  「既然這么小心,那必須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所以幕後之人會殺林坎而不殺林薇,說不定是她發現了更深層次的真相。」

  「比如,」宋衣雲緩緩抬起頭,深沉如夜般的墨眸神情難辨,「她已經知道幕後黑手到底是誰了。」

  都已經走到了這步,可這樁案子還是沒再繼續查下去,因為遠在京城的薛錦沉突然回來了。

  薛府小廝氣喘吁吁地跑來縣衙通知宋衣雲的時候,她還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後立刻就跟著小廝回了府。

  時間接近正午,薛府廚房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不僅因為明天就是除夕,更因為薛府真正的權威人物——進入官場四年的薛錦沉第一次回家過年。

  其實薛家這對姐妹關係並不親近,兩人年齡相差近十歲,大姐薛錦沉從小立志科舉做官,一心為公,憂國憂民。

  而薛錦重只想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好經營酒樓。

  兩人一個壯志凌雲,一個隨遇而安,一個從政,一個從商,性格和身份相差千萬里,加上薛錦沉早早就跑到京城參加科舉,不親近也是正常的。

  但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姐妹,再怎麼不親近,也比跟外人的關係好。

  比如為商不奸的薛錦重,就算再喜歡錢,也會為薛錦沉留下一絲底線和良心。

  而薛錦沉也會時常讓季林語關照薛家,寫信了解妹妹的境況。

  兩人之間互相的關懷靜默無聲,但只要是有心之人就能感覺到。

  「姐,我們好久沒在這個時候團聚了,小妹敬你一杯,祝大姐洪福齊天、官運亨通!」

  薛錦重紅光滿面地向薛錦沉舉杯,一雙細長的狐狸眼眼尾裂出幾道皺紋,在保養得當的圓臉上顯得格外滑稽,但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心情非常好。

  「多謝小妹!」

  薛錦沉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她寬衣博帶、衣袖當風,向來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此刻也披散下來。

  薛錦沉難得能放下官場嚴肅的架子,回歸到從前那個瀟灑風流、迷倒萬千少男的青志縣案首。

  關於薛錦沉進入官場前的科舉生涯,也算是一段傳奇。

  她弱冠時期考進秀才,成為院試案首,二十五歲考中舉人,人長得端正俊俏,是當時青志縣萬千男子的夢中的情人。

  連縣令小兒子的一顆芳心都落在她身上,一見薛郎誤終身。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薛錦沉從小到大性格執拗,認定的事就算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立下誓言,如果沒有考中進士,就不會成家。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此後要蹉跎近二十年才能達成她的志願。

  去京城參加會試的那段日子,直到今日薛錦沉都不願多提。

  一個草根突然來到了真正權貴聚集地,比起天賦的鴻溝,更大的差距其實在家世。

  她無法想像自己還在喝奶玩泥巴的時候,世家裡的孩子已經背完了三字經、千字文。


  也無法想像當她四處求師、求學無門的時候,勛貴們已經把內閣大學士迎進了門,成了自家孩子的私教。

  而當她苦苦掙扎於科舉一線、生活窘困的時候,貴族子女們卻能直達朝堂,面見聖顏,成為政壇中呼風喚雨的一方巨擘。

  她們有五花馬,千金裘,有著簪纓世胄、世襲榮華帶來的高遠見識和眼界,而她薛錦沉有的只是一肚子死板的墨水,連一個縣案首的名頭,也有超過百人跟她同名。

  「青志縣的天才少年」薛錦沉來到京城也泯然眾人矣,在芸芸眾生里掙扎的時候,沒人會關注她往年的榮耀。

  然而比起科舉屢次不第,更讓她感到悲痛的是大垣朝就在她眼前慢慢走向難以挽回的衰敗,就像看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晚年遲暮,紅顏轉瞬即逝。

  她曾許下「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的豪情壯志,如今卻不得不看著高堂明鏡裏白發蒼蒼的自己默默悲嘆。

  不管是她,還是大垣朝,都曾有一段值得緬懷黃金歲月,而如今的黃金一代又在哪裡?

  薛錦沉看向右手側言笑晏晏、唇紅齒白的宋衣雲,心中茫然。

  這幾次季林語寄的信里常常提到宋衣雲,提到她如何天縱奇才、卓爾不凡,將來必成大器,這些詞她年輕時也聽過無數遍,如今也不過白髮一老嫗罷了。

  可經歷萬千坎坷的她太清楚未來是無法把握的,猶豫和停滯只會使人退步,相信和等待才是現在應該做的。

  而宋衣雲,確實值得等待。

  宋衣雲正在給薛濛夾菜,突然感覺有道灼熱的視線一直注視著自己,她一抬頭,就撞上薛錦沉那堅定的仿佛要入黨的眼神。

  為什麼這麼看著她?

  宋衣雲被薛錦沉的眼神盯得渾身不對勁,正當她思考著是不是自己有哪裡不合規矩的時候,薛錦沉突然開口了:

  「聽錦重說你今天你又往衙門跑,連功課都不複習了,可有此事?」

  她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宋衣雲忍不住瞟了一眼主位上笑得幸災樂禍的薛錦重,完全沒想到她連這點小事都要告狀。

  「姨……姨母,」宋衣雲不太熟悉這個稱呼,有些磕巴,「並非是我不務正業,今日是季大人……」

  「季林語?」

  沒等宋衣雲話說完,薛錦沉突然狠狠把眉一皺,「我不是告訴過她,讓你別管這些案子了嗎?她沒跟你說?」

  說什麼?

  季林語眼神迷茫的看著薛錦沉,緩緩地搖搖頭。

  看見宋衣雲這副神情,薛錦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重重一拍桌子,語氣急切:

  「她是不是把那兩封信也給你看了?」

  宋衣雲被她激動的反應嚇得一愣,下意識點點頭。

  薛錦沉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但她真的沒想到她一直最為信任的季林語竟然也有私心。

  季林語可是她花費無數心血教出來的學生,她們兩人雖是師徒,但關係更甚母女。

  她在京城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其間失敗的經歷無數,但對於各方勢力的估量可太清楚了,薛府庫房被燒這件案子背後絕不是普通的權貴,更有可能是如同昌平王這般的皇天貴胄。

  就算真的把案子破了又怎樣,往往真相還沒傳到聖上那裡,人就身首分離了。

  那些王爺皇女耳目遍布全國各大府州縣,身後姻親關係盤根錯節,又憑藉朝中各黨勢力一手遮天,摁死她們就如同摁死一隻螻蟻,就算得到了真相也無法伸張正義,反而丟了性命,簡直得不償失。

  所以她早就讓季林語把這些案子糊弄過去,不要計較,多培養一些人才進入朝堂,壯大自己的勢力才是正途。

  畢竟只有跟那群權貴們站在同一階級,才有資格談正義。

  然而她沒想到季林語還在追查這件案子,還帶著宋衣雲一起查,簡直不可理喻!

  薛錦沉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連飯都吃不下了,乾脆起身把宋衣雲叫到門外仔細盤問:

  「錦重說季林語經常過來找你,除了考教功課外,她還會對你說些什麼?」

  「除了考教功課外,季大人還會向我介紹朝中各黨局勢。」

  「那斷案呢?你一介白身,她從不阻止你參與斷案嗎?」

  「這……」宋衣雲眼神遊移,遲疑了一會兒才回達道,「季大人確實沒有阻攔我參與斷案,不過這些案子都是我自願參加的……」


  宋衣雲在薛錦沉黑沉沉的眼神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噤聲,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薛錦沉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薛府大半年,宋衣雲就差點被人拐帶進溝里,這個拐帶的人還是季林語,她最信任也最喜愛的學生……

  薛錦沉看著天邊那輪白熾的太陽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好似釋然般聳聳肩膀,低下頭輕輕拍拍宋衣雲的胳膊:

  「日後,你只管讀你的聖賢書,別的雜事不要管,除了你的父母跟薛府的人,別人的話都不要信。」

  「有些東西現在討論還太早,總有一日雛鷹羽翼豐滿,凌雲直上,真相會大白於世的……」

  說著說著,她突然又仰頭看著這片冬日凌霜的天空,輕笑了幾聲,隨後如同醉酒的人,一邊搖搖晃晃地轉起圈,一邊哈哈大笑:

  「今後就是你們的天下了,我老了,我是老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

  她的聲音灑脫裡帶著幾絲悲涼,好像有什麼東西徹底碎裂,再也回不去了。

  宋衣雲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默立無言,長久之後,才轉身回了飯廳。

  夜晚,薛錦沉從床底下掏出一個紅漆木箱,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塵,手掌輕撫其上斑駁褪色的紋路,眼神溫柔又帶著一絲憂傷。

  這是曾經季林語在京城裡寫給她的信,從第一封信到她即將到青志縣縣衙就任,林林總總有一百多封信,她一直保存得很完好。

  這些信里什麼內容都有,有日常問候,也有困惑求疑,然而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這樣一句話:

  「義不當死,則慎以全身;義不可生,則決以致命。加官進祿的私利,不足以讓我付出所有,可為了大垣百姓的公利,我季林語萬死不辭!」

  她寫這段話的筆跡力透紙背,可見其決心,但不過一兩年,就改變志向了嗎?

  還是說,她作為老師,其實從未看透過自己這個學生?

  她背後的人又是誰?昌平王、景王還是離王?

  不管是誰,她都違背了自己保持中立的初衷,不可再輕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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