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醫只覺得有心無力,真是沒想到,這蕭雲灼竟貪生怕死到如此地步,不僅不在意親眷性命,甚至還如此的……
狡詐、厚顏無恥!
他一張老臉衰敗了許多。♠🐳 ➅9sħ𝓤א.ᶜⓞ๓ 👻👤
「夕照郡主恨你入骨,可直到死的那一日,都沒能親眼見你一面,真是……可笑啊。」古神醫人癱在那裡,滄桑的聲音說著,無神的目光掃向蕭雲灼,也很是無奈。
他算是看著郡主長大的。
對夕照郡主,他的感情也極為複雜。
夕照郡主早些年身體也不太好,陰氣重,是他想方設法為其熬製藥丸服用,幫其尋找可用的護身之物,他親眼看著夕照郡主一點點長大。
郡主性情乖戾,因一雙眼睛視物不清,所以很是暴躁,憤怒之時,總說要將蕭雲灼千刀萬剮,將她那雙眼睛割下來泡酒喝,王爺對她其實也並不滿意,只讓人教她如何忠於王爺忠於那個父親,無人梳理她其他所有情緒。
他看著郡主,只覺得可恨又可憐。
她來京之時,是害怕去死又期待著赴死的,人生於她而言,毫無半點希望,唯一支撐著她的,就是報了眼睛受傷的舊仇。
只可惜,蕭雲灼躲她如同躲瘟神。
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蕭雲灼這等女子,都能憑著女子之身做了官,當是個坦蕩又大膽之人,怎麼就能小心又利己成那副樣子!
宴會她不去,朝臣相邀她也不去。
大事兒小事兒不是讓薛鏡去辦便是讓那些星官去處理,自個兒能在承靈柱上坐許久。
見不到蕭雲灼的時候,郡主日日憋著氣,偏偏被那些屬臣們看著,只能將所有怒火憋悶在心裡,無處能發!
直到這一刻,他都能體會到郡主臨死時的那種心情了。
真的……太憋屈了!
但凡與她交過一次手,都不至於如此無奈又氣悶。
古神醫又哭又笑的,看上去十分可憐,只可惜蕭雲灼眼睛所看到的,是他身上的罪孽,當真是不少。
「你一身罪孽,鬼魂卻不敢靠近半分,是用了避魂香吧?這東西怎麼來的?」過了一會兒,蕭雲灼問道。
古神醫抬起頭,老臉上滿是憔悴:「你還知道避魂香……看樣子當年救你的人與我這避魂香的來處一樣吧?既如此,那你我便是我同門中人……」
「呵。」蕭雲灼冷笑了一聲,「你也配?能入我門中之人不多,必有良善之心,更會許下重諾,不傷無辜之人,哪怕門中徒眾四散,但只要正經拜了師,便受我神隱門的牽制,一旦作惡必得天譴,哪能活到你這般歲數。」
神隱門門主的本事是什麼?便是辨陰陽是非。
也因此,入門弟子若非善人,第一關就過不了。
神隱門的本事是夠大的,門中各種奇技也都能學得,可為何躲在關西深山老林之中?
想要傳承下去,那便要有所限制,否則若有門人做下惡事,那等待神隱門的就是滅頂之災,那無數典籍又怎能保存到現在?
所以自祖師爺起,門中便有無形的牽制,類似於詛咒一般,但凡無故作惡的,壓根活不了。
「你身上的本事,的確與我神隱門有關,但應該是偷來吧?你絕對不曾拜過師。」蕭雲灼又補了一句。
這話一說,古神醫瞳孔一顫。
「你不說……老夫都快忘了。」古神醫幽幽道了一句,「老夫……的確是個竊賊……」
想當年,他家貧。
家人將他賣給藥鋪做藥童,日日苦練抓藥,他也對行醫治病感興趣,偷學了些,許是他天分太好,所以進步神速,不到二十歲,便從藥童做到了坐堂大夫。
那一日,城中來了個神醫義診。
那神醫很厲害,任何疑難雜症到他手裡皆不成問題,人人都說他是從閻王手中搶命的活佛。
聽聞此人大方,願意指點同行,一時間,城中所有大夫都想要結交一番,他也不例外。
但對方也不是知無不言,有些要緊的本事,對方卻從不多說,說是有些藥方太烈,若經驗不夠只怕會害人,故而不能亂用。
可他想學,他想成為那天下第一神醫,受人追捧,富貴、榮華方是靠山。
他日日跟著那人,對方去哪兒他便去哪兒,那人總是搖頭看他,不知是覺得他哪裡不滿意,就是不願意收他為徒,甚至想方設法地趕他走。
他跟了對方五年,五年,對方仍舊無動於衷!
但他等不了了,他不想要等到自己四五十歲之時再功成名就,那就太晚了!
當時,他真的很怨恨,怨恨對方鐵石心腸、怨恨對方假仁假義……
那是他第一次算計別人。
當時那人正在治一個得了高燒且惡疹的人,而他則偷偷告知那同村百姓,煽動人心,成功讓百姓再深夜之中,偷偷將那人和病患一同燒死了。
他拿著那人的包裹,尋到了寄存物件的契書,用那契書找到了那人寄存的一箱子書籍,裡頭醫書、醫案、醫方。
他都沒想到還有那意外之喜。
又五年苦學,五年後,他功成名就娶妻生子,一切順遂。
可當所有一切都有了,他又有些愧疚,自己終究是殺人了啊,所以他就想,他這一生一定要多做些好事兒,多多贖罪,所以他開始遊走於四方,到處救人積德,尤其是後來兒子兒媳意外而亡,他只剩下孫子一個親人時,他更恍惚覺得,乃是老天爺在責怪他。
他帶著孫子東奔西走,聽聞凌西王重病,他毛遂自薦……
可自此,卻犯下更重的罪。
許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古神醫也將自己一生過往都說了出來。
蕭雲灼聞言,卻只覺得噁心。
「你跟隨凌西王,當真是為了贖罪救人,還是覺得一旦為凌西王治好了病症,便可一步登天,自此以後揚名天下,再無人與你能比?」蕭雲灼諷刺了一聲,「只可惜,你這個惡人遇到了比你更惡的人,所以你雖得了名,卻一生沒有自由。」
古神醫抬頭看了看她。
說得……沒錯。
只是人老了,到了如今這地步,又怎會承認自己的不足,總想著自己所做下的惡事兒,都是有緣由的。
這些年他一邊為虎作倀,一邊心懷愧疚。
愧疚得久了,連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如何起的家。
古神醫慢慢浮現出些笑容來:「是善是惡又如何?我孫兒與我一樣都有著絕高的行醫天賦,這些年我每年偶有幾次能看見他,一生所學也都交於他手,就算我死了,將來……凌西王得勢,我孫兒仍舊會是天下第一的神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