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深吸口氣,閉上雙眼,他能感受到,伴隨著山風陣陣,一股子陰寒在鼻腔中,肌膚上,緩緩流淌。
仿佛心中有著一團熱意,這股熱意在不斷被寒意驅散,以至於...
「清醒」
...
「紅色,嚮導紅旗。」
恍然間,陳安明悟了,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原因,但有關於這一條規則的部分原理,已經被他知曉。
挪動腳步,鞋子踩在發乾的荒草地上,沙沙作響。
咽了口吐沫,陳安鼓足勇氣將薛月兒那殘破不堪,猶如扭曲的人體蜘蛛一般的屍體翻了個面,用大拇指和食指將薛月兒的眼皮扒開,再一次露出那醒目的猩紅色瞳孔。
這一刻,心中的熱意再度上涌。
「果然如此...在這片山林中,紅,似乎是一種很特殊的顏色,他可以防止我被那股寒氣侵蝕,防止我變得...詭異?」
眼珠濕漉漉的,締連著後面的神經末梢,被陳安用力扯斷。
周圍的吱吱聲越來越清晰了...越來越密集了,仿佛近在咫尺了。
陳安深吸口氣,將那兩顆帶著黏液,濕漉漉的眼珠攥在手中,快步朝著碎石路跑去。
身體的勞累遠遠比不上精神高度緊張帶來的疲憊感,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到現在的,他的心中只剩下幾個念頭,在支撐著他的行為。
一定要遵守規則!
每隔半分鐘,看一眼紅眼珠!
順著碎石路一路往上,前往...山神廟!
「手機中,除了嚮導說的規則外,還有著空白的地方,需要靠我自己探索。」
陳安心中喃喃自語。
「也就是說,這座大山中,還有著其他的,未知的,我不知道的規則存在。」
既然不知道...也就意味著危險,意味著我很可能在無意識的情況下違規。
這一刻,陳安感到背後冷汗直冒。
有了貼吧規則與嚮導規則的前車之鑑,陳安深刻的明白,一旦違規,那結果將是不可逆的恐怖!
可,如果連規則都不知道,又怎麼能確保不違規?
陳安感到嗓子有些哽咽,干啞。
邁動的步伐,僵硬了起來。
「呼..呼..」
他抬起頭,大口喘息著,眼前深藍色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周圍樹木的陰影仿佛一個個巨大的魔爪,它們貼附在眼前世界,它們張牙舞爪,前面似是深淵,地獄。那尚有一段距離的山頂,也看不清晰。
腳下,碎石路間的荒草叢生中,陳安忽然邁不開步子了。
「如果有一條規則是...不能進入半山腰,一類的...怎麼辦?」
陳安的心中忽然惶恐了起來,他好怕自己再前進一步,就被攔腰折斷,或是變成怪物。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額頭的冷汗,背脊的冰冷,以及山風拂過他浸透了冷汗的肌膚,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顫慄。
「不...會有生路的...會有的。」
陳安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過了多長時間,是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還是半個小時?
但他最終深吸口氣,臉頰的肌肉在痙攣中,顫著牙關說出了這句話。
眼眶好涼,是流淚了麼?
頭也好暈...
每邁動一步,在步履沉重中,心中都帶著驚悚與顫慄,好像隨時,下一截石頭都會崩塌,緊接著整個人都會陷入地獄!
...
陳安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總之當他看到眼前出現了,那一座塗著深紅色牆漆的破廟時,天際依然昏暗,星空依舊掛在頭頂。
「哈...哈...」
陳安擦了擦眼角被風吹乾的濕潤,大口的喘息著,眼前的破廟像是生機,像是希望,現在它佇立在陳安的眼前了。
他有一種攤倒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下休息的衝動。肌肉的酸痛與精神的疲憊感如潮水般湧來,似要將他衝垮。
但他不敢,連坐下歇息都不敢,萬一,有一條規則是不能坐下呢?
不能犯錯啊...要...遵守規則...
陳安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他低頭看向手中的猩紅眼珠,卻發現那猩紅的瞳孔,似乎,顏色有些變淡了?
原本是猩紅色,現在逐漸變成了深紅,就像是...
眼珠在逐漸褪色?
「眼珠也有時效?在幫助我對抗黑暗的時候...它也會消耗紅?」
陳安不知道怎麼稱呼那股暖意,暫且稱它為「紅」。
必須在眼珠的紅徹底褪掉前,找到替代品!
陳安心中有些慶幸,他慘兮兮的笑著,自己還好沒有在下面多浪費時間,看著眼珠的顏色,應該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也就給了自己,生機。
陳安看向眼前的山神廟。
這是一座不算大的破廟,牆上的紅漆都掉色了,脫皮了,一層坑坑窪窪的紅牆皮不規則翹起,不知是土製的,還是什麼制的牆體,也有些搖搖欲墜。
陳安深吸口氣,看著廟院內的黑暗和模糊,徑直走了進去。
在他走進院中,推開廟堂的那扇吱呀作響的廟門後,映入眼帘的是明晃晃的燈光。
踩在乾燥的舊木地板上,眼前最顯眼的是一座土地爺的塑像,以油彩繪製,或是因為年久失修,有些褪色和乾裂的痕跡。
塑像下方,一個棕色的香爐,上面插著三根參差不齊的斷香。
塑像的正前方,是幾個髒兮兮的蒲團,應該是供村民跪拜的地方。
再周圍,在塑像兩側,兩個獨立豎著的纖細燈柱上,兩團雕刻後的青銅燈盤,刺在其中。
讓陳安感到些許詭異的是,這青銅模樣的燈盤底座,是躺著的兔子的形狀,就像是...一隻兔子被開膛破肚後,被取出內臟,扒皮抽筋,刺穿在燈柱上了。
原本該是兔子內臟的地方,此刻裝著燈油,燃著燈芯,搖曳著光亮。
油燈的亮度不算高,也只能勉強讓陳安看得清楚廟內的東西。
「呼...理論上來說,山神廟內是安全的。」
不論周圍的場景有多詭異,陳安也感覺這裡比外面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更重要的是,走進廟內後,陳安明顯的感到那股子陰冷感消失了,他哪怕不看紅眼珠,也能感受到溫暖。
「廟內,是安全的。」
這更加堅定了陳安的猜想。
吱呀...吱呀...
忽然,陳安的耳朵里,傳來了陣陣艱澀的聲響。
背後,被他推開的廟門,似乎關上了。
冷意,剎那間再度湧上脊椎!
呼吸,這一刻都停滯了。
陳安打了個冷顫,他緩慢的,僵硬的,轉過身子...
只見...
一對白色的兔子耳飾……
一張慘白,精緻的面龐……
粗麻布衣下,略微鼓起的胸脯...
纖細白淨的雙腿...
赤著腳,沒有穿鞋子...
那是...一個小姑娘。
她正靠在閉合的廟門上,雙腿略微搭在一起,翹著髒兮兮的小腳丫,用陰冷的目光,幽幽的看向陳安。
「你殺了我...」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哽咽與悽厲,她幽幽開口。
稚嫩,悽厲的女聲,在廟堂內不斷迴蕩,在陳安的耳畔不斷環繞……
這一刻,陳安近乎昏闕!
他張大了嘴,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薛月兒!」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不久前的一幕幕,以及自己親手用石頭砸碎薛月兒胸膛的那一幕幕!
那個扭曲的猶如人體蜘蛛一樣的怪物!
她為什麼還活著!
她為什麼,
出現在了這裡!
陳安要瘋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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