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看著其他人,他忽然分不清楚自己腦海中的思緒了,如果所謂的「第七個人」原本就不存在,那,難道真的是自己等人數錯了?
不,不...
恐懼感,從心底最細微的角落,緩緩繞上心頭...如果,如果連自己的記憶都無法相信...
陳安猛地驚醒,他咬了咬舌尖,以劇痛讓自己從這種狀態中脫離出來。
「第七個人一定存在,並且他具有混淆我們思想的能力...」
陳安用力的吸著涼氣,他低著腦袋,緩緩環顧四周,這些人神情各異,臉上卻無一例外,都寫滿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或者說,一開始的玩家中,就有怪物假扮的...」
不?
不對?
陳安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我們拋開現實不談,假如,是說假如,有一個玩家,名為X,那麼長著他的容貌怪物被稱之為X1與X2...
而..X死了,X1或X2的某一人,在X死後,取代了他...來到了這裡...
而殺死X的怪物,一定不會是X1,或是X2。
如果存在一種可能性,這個X1或X2知曉了殺死X的怪物是誰...
陳安越想越害怕,他偷瞄著這些人,他們每一個人在陳安眼中,都有可能是那假扮成人的「怪物」!
想到這裡,陳安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劉能,這個平凡的上班族,他在來到廟堂後的一舉一動,都完完全全的代表著他不具有獨身一人殺死兩個怪物的能力。
懦弱,無能,像是個慫包。
不...不對,越是這種人,在經歷社會的壓迫後,越可能存在著恐怖扭曲的心理,在道德倫理都被解放的遊戲世界,干出什麼事情都有可能!
疤哥呢?他是剛剛提出建議的...但也可能是知道,這個建議根本沒用,所以藉此提出,來混淆其他人的精神,也對應著怪物具有「精神混淆」的能力...
但這個人的行為舉止,完全不像是怪物偽裝的。
咀嚼葉子,說明存在抽菸或吃檳榔的習慣,也符合之前的身份猜測,或許曾經是僱傭兵,刀尖舔血的。
哭泣女人...紫皮衣女...憨厚老實的和事兒佬...
陳安一個個看過去,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有嫌疑,又沒有!
甚至於...
陰巧仙...
她,會不會是那個怪物?
等等...
另一個遇到陰巧仙的是疤哥,他口中的陰巧仙模樣的怪物應該死了才對。
這是疤哥剛來的時候說的。
忽然陳安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悖論,不論怎麼推演,除非玩家中有人撒謊。
不然這個理論都無法實施!
但有人撒謊是為了證明另一個人的詭異。
可玩家撒謊又證明玩家自身的詭異。
亂了,全都亂了!
...
...
「你們到底誰是怪物啊...你們就說吧,說吧,大不了打一架啊!」
那哭泣的女人忽然瞪大了通紅的眼睛,披頭散髮的咧著嘴,表情扭曲又猙獰的嘶吼著。
隨後,她又無力的蹲了下去,雙手抱著頭,抽泣著
哭聲,風吹過瓦片的隆隆聲,人們沉重的呼吸聲,在此刻奏響了一曲黑暗交響樂。
環境和氛圍越來越壓抑,像是一個惡魔張開了血盆大口,再陰影中獰笑著準備吞吃眾人的靈魂。
「別特麼哭了,都想想有什麼辦法啊。」那疤哥有些著急了,他罵了那女人一嘴,散亂如海草的頭髮下,烏黑的濃眉下,一對眼睛不斷的打量著其他人。
「大伙兒...我們...你們...能找到方法的...對麼?」
劉能氣若遊絲,他怯生生的問道。
另一邊,那紫皮衣女踹了劉能一腳,罵道:「老娘看你這樣兒就來氣,大男人別跟這兒慫不垃圾的,不如我個女人。」
「要我說,現在一個個都滾出去,手中不拿著能抵抗侵蝕的紅色物品,其他人觀察情況,誰沒有被侵蝕的跡象,那誰就是,怪物!」
紫皮衣女歪了歪嘴,冷笑道:「我這方法不錯吧。」
聽到這裡,陳安不禁多看了這女人一眼。
這確實...是個方法。
但問題是,和陳安想的一樣,在她提出方法後,場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被侵蝕,會迷失,會變的不再是自己,結果和死了沒區別。
讓玩家放棄以紅抵抗,踏出廟堂...去主動迎接侵蝕。
這簡直是玩命兒。
太危險了。
再說了,這裡的誰都不認識誰...
許多夫妻的信任都能在危急關頭分崩離析,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這種陌生人呢?
誰敢真的將自己的性命,交給陌生人?交給詭異的未知?
陳安搖了搖頭。
沒有人會回應的。
「你的名字是什麼?」
一片哭泣與嘈雜外的寂靜之中,一個有氣無力的男音忽然響起。
陳安驚訝的看去,說話的人居然是劉能,那個平凡的上班族。
「王紫嫣。」紫皮衣女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道:「你贊同我的方法?」
劉能紅著眼點了點頭,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又摘下眼鏡擦了擦眼淚,哽咽著:「恩,我...我願意去試一試...但是....如果我出了意外,如果,如果你們之中有人能活下來,請為我女兒帶一句話。」
「她在北中市,在楊樹莊幼兒園上學,她叫劉娟娟。」
劉能看著眾人,哭喪著臉。
「她很可愛,小小的個子,喜歡扎著雙馬尾...臉蛋圓圓的...」
陳安看著劉能,他不理解,這個懦弱的男人怎麼會是這個時候第一個站出來的。
像是知道陳安在想什麼一樣,劉能看了眼陳安,苦笑道:「我老劉一輩子就是個工人,所幸娶了個賢惠的妻,她啊要是知道我沒了,不知道得多傷心...家裡女兒也在等我回家...」
「我啊,沒什麼本事,平常工作早六晚九的,也顧不上陪家人,娟娟總是抱怨,說爸爸不愛她...」
「廠子裡老闆壓榨我,我也知道,我窩囊了一輩子了,也就罷了,我不能丟了工作,我沒辦法。」
「但這個時候,既然這種方法可行...」
劉能帶上了眼鏡,鬍子拉碴的臉上,雙眼緩緩看向廟堂的那扇塗了紅漆的破舊木門。
「希望諸位...能在我被侵蝕前,拉我回來。」
誰也不知道,被侵蝕到迷失的邊緣時...會發生什麼。
會不會吸引怪物?
還是有什麼異變?
如果發生了意外,其他人第一時間想的,一定是自保。
「如果我出了意外,有幸活下來的人,如果可以,請替我告訴娟娟,爸爸愛他,一直都很愛。」
說完,劉能便是將兜里的深紅色繡球扔在了地上。
「劉哥,我敬你是條漢子!」
忽然,那疤哥擤了下鼻子,擦了擦泛紅的眼睛,拍了拍劉能的肩。
這壯漢沉聲道:「如果你要被侵蝕,我老疤拼了命也會救你回來。」
「誰攔著,我先殺誰。」
他語氣低沉,目露凶芒,看向眾人。
「劉哥,放心,不會有事兒的。」
陳安也安慰道。
「你確定沒問題後,我第二個去證明自己。」王紫嫣,也就是那紫皮衣女也是說道。
「我第三個。」那憨厚老實的中年人點了點頭。
...
...
半響後,在眾人的目視下,劉能顫顫巍巍的推開了那扇破舊木門。
這一刻,門外陰冷的山風呼嘯而來,席捲著眾人的肌膚,捲走了那剛剛攢起的暖意。
兩團燭火,被吹的搖搖欲墜。
劉能回頭望了眼眾人,露出個微笑。
隨後,大步踏出了廟堂。
緊接著,靜悄悄的走出了山神廟的院子。
站在了,廟外。
冷風還在刮著,冷意在積攢,又在燭火的溫暖下被驅散...
陳安的眼睛一眨不眨,他和其他人一樣,悄無聲息的在廟堂內,看著劉能的背影。
時間,無聲無息的緩緩流逝...
一秒,兩秒...
十秒,十五秒...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絲雜音。
生怕打擾到了門外的人兒。
半分鐘過去了...
劉能的背影,在寒風中一動不動。
周圍的樹幹在月光的照射下,映出陰影,印在地面上,爬到劉能的肩上,周圍的荒草隨風飄蕩,在光與影的照耀下,劉能像是一尊守山的雕像。
一分鐘了。
陳安默默瞄了一眼手機。
一分鐘,是陳安之前測試的臨界點。
也是在被侵蝕邊緣的極限時間!
忽然。
劉能轉過了身。
他的面容本是頹廢的,眼睛是無神的。
可...
這一刻,
劉能轉身之後的面龐上。
帶著森然的笑意。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微微凸起。
嘴巴的兩側幾乎要咧到耳根,一口參差不齊的淡黃色牙齒上下都露出了粉紅色的牙齦!
「哈...」
兩排露著牙齦的牙齒,微微開合,艱澀難聽的聲音響起。
「哈...」
在眾人的目光中。
劉能的頭歪了下去。
他的四肢開始扭曲,雙臂和雙腿變成了肉鋸齒,像是裡面的骨頭都折斷了一樣!
隨著骨骼的散架,他的身影晃晃悠悠的倒在了地上,像是一灘被劈碎的木頭。
那唯一還有人樣的軀幹與頭顱,就那樣豎直的杵在折碎的雙腿與胳膊之中!
他臉上的笑容滲人,幽幽的目光悽慘,他看著陳安等人,就那樣看著。
吱吱...
吱吱吱...
與此同時,山林中,忽然響起了陳安熟悉的聲音。
好像是...兔子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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