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柳吟忍不住縮了下脖子,眼神閃爍的別過腦袋,「我……我還以為殿下要先忙宮務呢。」
這個太子是聽不懂「用晚膳」的暗示嗎?!
沒有言語,男人繼續徑直往她的聽雨閣走去,後面的人只能心情忐忑的跟上,一邊安慰自己對方肯定只是單純來做做樣子的,畢竟鬧太僵了也不好看。
等回到聽雨閣,裡頭的人看到太子妃和殿下一起過來,驚訝之餘又趕緊詢問是否需要傳膳,一切早就在劉嬤嬤的掌控之中,所以沒多久,廚房就送來了膳食。
東宮有專屬的廚房,所以不必從御膳房那裡傳膳,柳吟也覺得這小廚房裡的菜味道要好的多,這太子也真會享受,把好廚子都放在自己身邊,不像御膳房那裡的味道都是千篇一律。
夜幕降臨,晚風拂過院中枝葉,發出沙沙響聲,一眾宮女都心思各異的守在屋外,時不時偷偷瞄著燭火閃爍的內屋。
屋內十分寂靜,燭火搖擺不定,給暗夜添上一抹朦朧旖旎,看著那滿桌的佳肴,柳吟十分不客氣的吃了起來,一邊又偷偷打量著對面的男人,那稜角分明的輪廓上在燭光下越發清冷,同樣都是吃飯,見對方吃的那麼斯文有禮,她有些自慚形愧的注意起了形象。
「我月末可以帶表妹出去逛花燈會嗎?」
吃著吃著,她還是念念不忘的說起了這事,滿眼都是期待。
聞言,男人頭也未抬,「你想說什麼。」
柳吟:「……」
和這人說話最大的不好就是太出乎意料,她還準備了好多話題來繞出主題呢,這不是宮裡人最擅長的事情嗎,怎麼這人這麼直接。
「我……我怕姑母不同意,你……你也知道劉嬤嬤一直在看著我,我肯定出不去的。」
說著,她還殷勤的夾了個雞腿放在對方盤中,雙眼都是期盼,「殿下可不可以幫我和姑母說一句,他最聽您的話了,只要您開口,肯定就會讓我出宮的。」
端起一旁的白玉瓷杯,男人眼帘一抬,語氣耐人尋味,「孤為何要幫你?」
「……」
話題好像就此終結,柳吟皺著眉一臉苦大仇深的吃著菜,不幫就不幫,她又不是非要出宮,大不了天天在這東宮裡晃來晃去,煩死他!
劉嬤嬤滿心都是裡頭的人,觀察了許久,直到裡面傳來撤膳的聲音時,這才趕緊讓人把膳食撤下去,只是當看到那小祖宗一臉不開心的模樣時瞬間有些欲言又止,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小祖宗還在耍性子,今夜要是再出岔子,以後外人都要覺得太子殿下不喜太子妃,豈不是給人徒增笑柄。
柳吟假裝沒有看到劉嬤嬤的眼神示意,而是拿著那本奇聞雜錄念了起來,說她不識字,還不肯將帳冊給她,今天她非要證明給這人看不可。
燭火幽幽,男人坐在軟榻上慢悠悠的煮著茶,一套通體碧綠的夜光杯格外引人注目,柳吟有些心動,想著這太子的寶貝可真不少,不過待會這人離開後,這套杯子肯定就是自己的了。
清了清嗓子,她一本正經的盤坐在軟榻的一頭,字正腔圓的念了起來,「西山有一村,地勢險峻,落於荒蕪之地,人煙稀少,一日,打鐵匠中誕下一子,此孩童落地即睜眼,目露紅光,遂將穩婆嚇的逃之夭夭,村民聞言皆高呼妖孽,隨即將其扔進大山中餵食豺狼野豹,深夜,狂風大作,雷聲不斷……」
屋外的人都在聽著裡頭的動靜,特別是劉嬤嬤,可當聽到裡面的念書聲時神色頓時複雜了起來,只能嘆口氣無可奈何望著天邊的弦月,她覺得,今夜怕又要白忙活一場。
一本書還是挺厚的,柳吟念的口乾舌燥,眼皮跟打架似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不時揉著眼眶忍住那股濃厚的困意。
男人坐在一旁看著書,也不知有沒有聽她在念,隨著視線一轉,當看到那張疲倦迷糊的小臉時,忽然抬手沏上一杯茶兩指推了過去。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親手給人倒茶。
當視線中出現一小杯清茶時,柳吟瞬間眼前一亮,偷偷看了眼對面的人,跟著也端起來抿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這茶醒神,她又瞬間精神奕奕的念了起來。
耳邊充斥著女子清脆的聲音,秦硯低著頭一直看著手中的書,只是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弧度。
也不知道念了多久,中間細雲還進來換了下燭台,等柳吟念完一整本時早就困的不行,更是口乾舌燥的很,可還是立馬把書遞過去完成任務。
「怎麼樣,我沒有念錯吧?」她揉著乾澀的眼眶問道。
男人依舊頭也未抬,只是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自己跟個幼兒園學生以往念了半天書,換來的就只有一個「嗯」?
柳吟心裡頓時有些不平衡了,立馬從軟榻這邊爬過去,小臉上滿是抱怨,「我……我念了這麼久,你怎麼就這個反應,好歹也誇誇我嘛,人家半天才只喝了一口水。」
越說柳吟就越委屈,只覺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居然真的跟個孩子一樣在這裡念書,她居然已經淪落到了這種地步。
眼角一瞥,男人忽然低笑一聲,倒是又不急不緩給她倒了杯茶,聲音清潤,「明日將帳冊給你。」
聞言,柳吟一口氣憋在那不上不下,最後只能悶悶的接過那杯茶抿了口,不知道這是什麼茶,好像和她平時喝的不一樣,不過也很正常,這太子用的肯定都是好東西。
女子手肘抵在桌面,手心撐著小臉幽幽的抿著茶,燭光下,她青絲如瀑般傾斜在頸側,襯的那肌膚越發白皙,粉淡的雙唇輕輕抿著杯口,唇角還泛著一陣水漬。
秦硯眸光微動,指腹微微摩挲著書頁,漸漸垂下眼帘,遮住其中所有情緒。
「這茶味道真不錯,就連我這個粗人都覺得口感極佳。」
柳吟忍不住感嘆一聲,當見對方還在看書時,忍不住湊過腦袋瞧了眼那書,入目的卻是一堆複雜的詞彙,她皺著眉思索了半天才得出一個答案,這好像是本兵書。
撇撇嘴,她眼珠一轉,忽然十分殷勤的爬到男人背後,小手不輕不重的給對方捏著肩,聲音透著諂媚,「殿下您就幫我和姑母說一聲吧?我只是出去逛一圈而已,絕對不會闖禍的!」
男人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情,柳吟依舊鍥而不捨的湊過腦袋,甜甜的喚道:「太子殿下?表哥?」
當一縷淡淡的清香縈繞在鼻間,秦硯忽然回過頭,驟然對上那雙清澈見底的明眸,一時間整個屋內瞬間寂靜一片,瀰漫著一抹詭異的氛圍。
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回頭,柳吟不禁小臉一紅,正準備坐遠一些,可腰間忽然一緊,她整個人都被攬入一個寬闊的懷中,一時間只能呆愣的睜大眼。
男人頓時低頭覆上那張嫣紅的小嘴,柔軟的觸感帶著抹茶香,連呼吸間那抹清香也越發動人心弦,他垂下眼帘遮住其中所有暗色,只是大手收緊了那纖細的腰身,細細的摩挲含吮那抹柔軟。
柳吟瞪著大眼,下意識整個人就往後縮,可剛退後腰間又是一緊,連著整個嬌小身子都被人圈了過去。
腦子一片空白說的她此刻的狀態!
柳吟心裡只有三個問題,她是誰?她在哪?她要做什麼?
直到呼吸逐漸不暢,抵在對方肩上的雙手才不禁開始用力,直到空氣重新進入肺部時,她還是一臉呆滯的望著眼前的人,小臉上早已布滿酡紅。
「你……你…我…我……」她眨著眼整個人都懵了。
那雙水光瀲灩的眸中出現的是自己的倒影,男人薄唇一抿,聲音暗啞,「告訴孤,你是否一直只是在作戲?」
柳吟:「……」
這個和他親自己有什麼關聯!?
見她不說話,秦硯眉間微蹙,忽然將人鬆開,一邊理著衣襟站起身,二話不說直接離了屋子。
外頭的人看到太子殿下出來都是一副瞭然的模樣,特別是劉嬤嬤,她就知道今夜事情成不了。
男人腳步穩健,神色清冷,倒是小祿子趕緊跟了上去,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殿下好像是生氣了,難道太子妃又做了什麼事?
只有屋裡的柳吟一臉懵逼的眨著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個一直討厭自己的太子,剛剛居然親了自己!!!
然後問了一句話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要不是現在是晚上,柳吟真想看看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的!
回想著剛剛的狀況,她依舊還是一頭霧水,被占便宜的是自己,怎麼這人還生氣了!
而且他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一直在演戲嗎?為什麼還要這樣問?
越想越不可思議,要不是記憶還在,柳吟都要覺得這是一個夢,原來那個太子不是性冷淡!
夜深露重,等躺在床上睡覺時,她還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越想越難以置信,當然,她倒不是要守什麼貞潔,畢竟都已經成親了,而且這太子長的的確不錯,還不亂搞,自己好像也不吃虧。
這樣一想她又平靜了下來,也對,就算他不喜歡自己,可這並不耽誤他不喜歡圓房呀,畢竟哪有真正清心寡欲的男人?
只是對方最後好像生氣了,可見是那個問題出了錯,這裡的人都有大男子主義,肯定會要求妻子對自己身心如一,自己剛剛沒有回答所以他就生氣了,對,一定是這樣。
想通了後,柳吟總算可以睡覺了,只是不知道怎麼,一想到那個吻她就覺得臉上躁的慌,不行,她得冷靜!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第二天她起床時已經快午時了,洗漱了一番,柳吟決定待會去哄哄這個太子,免得對方真的生氣,那就不利於她在東宮待下去了,不就是表忠心的話嘛,她隨口就來。
用了午膳,聽說太子在書房,柳吟也不管今天要看的帳冊,十分殷勤的帶上些點心往書房走去,這一次那個侍衛倒是識趣進去通報,不過最後出來只有兩個字,「不見。」
沒想到對方真的生氣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可是又進不去,柳吟只能站在院外喊道:「殿下?表哥?太子哥哥?」
外頭的侍衛都是面面相覷的低下頭,當做什麼也沒聽見,倒是小祿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走了過來,「那個……」
「我不進去就是了。」柳吟瞪了他眼,跟著就坐在書房外,隔著一扇房門喊了起來,「表哥,你真的誤會我了,我對你一片真心向明月呀,天地可鑑,你不能不明白我心呀!」
小祿子神色極其怪異,包括其他侍衛,柳吟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反正她不能讓這太子生氣,不然後果可不堪設想。
「太子哥哥——」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裡頭頓時又出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就這麼眉頭緊蹙的看著坐在門口的女子,「你在幹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柳吟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回過頭,果然看到了她爹那張不怒自威的臉,嚇得她連呼吸都頓住了,細雲也是嚇得連忙低頭,只有小祿子神色有些詭異,他剛想說的,可是太子妃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爹……您…您怎麼會在這?」柳吟連忙站了起來。
看著眼前依舊大大咧咧的女兒,柳國正不禁嘆口氣,依舊粗眉緊皺,「爹自然是跟殿下商議朝中要事,還未去找你,你倒在這胡鬧了起來,姑娘家家,也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