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間,六公主頓時緊張的問道:「那皇兄他們可有出事?」
聞言,細雲搖搖頭,「這個奴婢並不清楚,只是聽說皇上受了一些傷,如今所有太醫去了皇上那,並沒有聽見太子殿下受傷的消息。」
說到這,她又突然認真道:「聽說鎮南王為了救皇上受了重傷,差點都要回不來了呢!」
柳吟皺著眉繼續撐著腦袋深思著,她倒是想什麼都不去管,可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就算是仇視柳家,可殺了她也無濟於事呀,她爹爹和皇后才是柳家的支柱,布下一個這麼大手筆來殺自己,這未免也太小題大做,對方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當然,這並不排除那個鎮南王自導自演的可能,這個時候裝出一副忠心救君的模樣,若不是知道他要造反,柳吟差點都要信了。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一個可能,會不會是那個鎮南王雙管齊下,一邊派人去殺皇帝,一邊派人殺自己,因為自己死了,祁陽郡主就有機會成為太子妃,不過這也不對,皇帝死了,太子也會登基,這太子早已協理朝政多年,就算皇帝死了,朝廷也不會大亂,除非對方還有什麼後手謀害太子。
越想越可怕,柳吟現在才明白了她爹的感受,身在其位,後退是沒有用的,因為已經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能迎風而上。
「表姐你放心好了,既然沒有皇兄受傷的消息,那皇兄必定是無礙的。」六公主以為她還在擔心,不由安慰了一句。
沉默片刻,柳吟忽然站起身,準備出去看看,可剛一出營帳就突然被幾個御林軍攔住,後者們立馬恭聲道:「殿下讓太子妃在帳中不要外出。」
腳步一頓,看著外面一片兵荒馬亂的場景,柳吟還是轉過身重新回了營帳,此時她自然知道對方是為了自己好,畢竟先前林子裡的一幕還歷歷在目,可見宮外頭的確不安全,只是想起對方先前的意思,似乎早就料到宮外會有危險一樣。
柳吟不了解這個太子在想什麼,想問又不敢問,她也不知道對方對自己是種什麼想法,如果只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太子妃,那為何先前在林中一直都護著她,對方平日雖然喜歡教訓人,可對她卻是關心的,就算口口聲聲說她是奸細,但也未曾真正防備過自己,就連看摺子時也絲毫不避諱。
柳吟從不敢有什麼自戀的想法,或許,只是因為自己和他有過肌膚之親,對方下意識維護自己罷了。
出不去營帳,只有細雲不時帶消息回來,直到聽說皇帝已經帶著太子等人先行回京了,其他人後面再慢慢跟上,顯然是怕再有什麼意外發生。
沒想到那皇帝這麼快就要回京,可見傷的並不重,而且對方帶走了一大半御林軍,不過張漠卻是留了下來,專門護送她們回京。
收拾好東西,等大部隊一路回到京城時已經臨近傍晚了,待回到東宮,柳吟第一時間就想去找那個太子問問情況,不過底下人卻說太子還在乾清宮,一直都未回來。
發生這樣的事,宮裡頭肯定亂的很,明日定又是一番調查,柳吟也不再等下去,今日的確是把她給嚇到了,沐浴後便早早回到床上休息。
夜深露重,整個皇宮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中,沉寂的氛圍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壓抑在每人心頭。
長春宮內卻還亮著悠悠燭火,皇后正在一個人對弈,執著白子一臉深思的望著棋盤,神情晦澀不明。
殿內燃著悠悠燭火,紅杏左顧右盼的從殿外進來,跟著來到她身邊,伏耳道:「信已經讓人送出去了。」
聞言,皇后只是慢慢放下白子,秀麗端莊的面容上平靜無波,燭火下,眼角那條細紋那麼清晰,她已經不再年輕。
「遇刺?你怎麼看?」她語調毫無起伏。
紅杏低著頭,凝眉深思了會,「奴婢以為此事頗為蹊蹺,若是想加害皇上,為何還要派人刺殺太子殿下,而且還能知曉殿下等人的路線,要知道西山可是大的很,除非是那些刺客一直尾隨著殿下,但以柳將軍等人的察覺能力,不可能一直未曾發現,除非……」
「除非有人通風報信。」皇后輕笑一聲。
棋盤上又落下一枚黑子,紅杏立馬重新給她滿上一杯熱茶,認真道:「聽聞鎮南王世子也與殿下在一起,娘娘的意思是鎮南王動的手?」
輕撫著茶蓋,皇后慢慢垂下眼眸,「你可還記得先皇后。」
突然的話語讓紅杏愣了下,似乎沒想到她回提及此事,當即也是點點頭,「先皇后倒是個不一樣的性子,一直不爭不搶的,當初難產時皇上都說保大了,偏偏先皇后非要保小,不過好在皇上將太子殿下給娘娘撫養。」
「難產?」
皇后忽然譏笑一聲,「你也是跟著本宮一起進宮的了,到如今,竟也還相信這宮中的巧合麼?」
紅杏神色漸變,「奴婢的確懷疑過德妃娘娘,只是一直沒有證據。」
「證據?這宮裡頭最不值錢的就是證據。」皇后抿了口清茶,神色意味不明,「此事的確是她做的,那日她倒是承認了,人之將死,本宮倒姑且信她一回。」
聞言,紅杏倒有些驚詫,沒想到當真是德妃動的手,不過也是,大皇子剛出生,若是先皇后生了子嗣必定就是太子,可就算沒了太子殿下,難道德妃就能保證日後宮中沒有其他皇子嗎?
「可還記得方家是如何敗落的?」皇后悠悠道。
說到這,紅杏立馬認真回道:「奴婢記得當年方家比起柳家也是不遑多讓,老爺還與方大人起了不少爭執,不過皇上一直都偏袒著方家,只是等先皇后去世後,方家也跟著一年不如一日,若不是太子殿下幫扶著,怕是要跌出四大世家了。」
聽到她的話,皇后神情漸漸凝重起來,就這麼定定的望著面前的棋局,「有些事本宮一直不明白,如今想來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敢明白,希望如今還來得及。」
——
許是睡得早,次日柳吟巳時就起來了,外頭還帶著秋日的微涼,宮女們都在清掃著院中落葉,三三兩兩不時交頭接耳幾句。
梳發的時候柳吟發現細雲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看了眼其他宮女,後者們頓時識趣的退了出去,見劉嬤嬤不在,柳吟才看著她問道:「發生了何事?」
難道是抓到了行刺的兇手?
細雲握著梳子退後一步,神色怪異的低下頭,半響,才支支吾吾起來,「就是……就是奴婢聽聞今日早朝時,此次遇刺一事交給了陸丞相調查,不過大少爺卻是被人參了一本,說西山防衛是大少爺負責的,出了這種事大少爺難辭其咎,雖然皇上相信大少爺,可是此次遇刺,大少爺的確有責任,如今已經被帶到大理寺協助調查了。」
說完,細雲又立馬認真道:「不過皇上還是相信大少爺的,就算進入大理寺調查,最後必定也不會如何。」
手心一緊,柳吟突然閉上眼,只覺得體內氣血都在翻滾,她大哥是柳家未來的支柱,若是這時出了事,柳家等於倒了一半,那陸家和她們柳家一直都是死對頭,皇帝此舉什麼意思昭然若揭!
「殿下可回來了?」她忽然問道。
細雲立馬點點頭,「殿下是下了早朝回來的,如今應該還在書房。」
也顧不得用早膳,柳吟立馬起身往屋外走去,恰好撞上回來的劉嬤嬤,也沒有說什麼,徑直就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她有太多疑問,什麼都可以裝聾作啞,唯獨她大哥這件事不行,此事分明是早有預謀,就算防備再好又有何用,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怕就怕那陸家對她大哥用刑,一想到這她就心裡悶的慌。
一路來到書房外,小祿子遠遠就看到她過來,當即立馬迎了上去,「奴才見過太子妃,殿下吩咐不讓任何人打擾,要不……您還是遲些時候再來?」
柳吟看了他眼,腳步未停,「放心好了,我就說是我自己硬闖的,不會連累你的。」
眼看著書房門已經被她推開,小祿子頓時苦著臉,都這樣了如何能不連累自己?
他知道太子妃是為何而來,只是柳將軍一事實在錯綜複雜,從昨日西山回來後,殿下到如今也未曾休息,不僅江南水患越發嚴重,如今又出了柳將軍這事,殿下如何能不忙。
推開房門,柳吟往裡頭看了看,只見書桌前正坐著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想起對方一夜未歸,不知道有沒有休息,她合上門,立馬邁步走了過去。
「太子哥哥……昨夜可有休息?」她輕聲問道。
男人看著公文,並未抬頭,只是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見此,柳吟猶豫了下,這才深呼吸一口,慢慢來到書桌前,面上閃過一絲擔憂,「我……我哥大會出事嗎?」
男人低頭看著摺子,神情嚴謹,聞言也不說話,只是提筆在上面批註著,也明白她只會因為柳家人來找自己。
「昨日的事殿下也看到了,刺客根本就是有備而來,根本就不能怪我大哥,當然,我並不是要替大哥開脫什麼,正常調查自然是必需的,只是我就是擔心那陸丞相,他一直都是爹爹的死對頭,萬一他公報私仇對大哥動刑可怎麼辦?」柳吟越說越不敢深想。
聽著那喋喋不休的聲音,男人忽然抬手揉了下額心,稜角分明的輪廓上依舊不帶任何情緒。
「那你想孤如何。」他聲音平靜。
聞言,柳吟立馬上前幾步,小手拉住他胳膊,認真道:「殿下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大哥,別讓他被人用刑。」
話落,整個書房忽然寂靜一片,柳吟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那,不知為何,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別人似乎沒有理由要幫自己,一時間不由慢慢鬆開了他胳膊。
眼眸一抬,秦硯就這麼目光如炬的看著她,聲音低沉,「在你心裡是否只有柳家。」
四目相對,柳吟呼吸一窒,眼神有些閃躲,一時竟忘了如何回答。
「是否有嫌疑大理寺會調查清楚,若因為孤一句話便免去這個流程,從此以後規矩何在?」他聲音微冷。
屋內氣氛逐漸凝重起來,柳吟慢慢低下頭,粉唇緊緊抿著,神色一度有些複雜。
望著眼前的人,秦硯眉間微蹙,隨手放下手中的公文,薄唇微啟,「你嘴上的夫君,可曾有放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