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聲音讓女子心間一顫,緊緊攥著手心,就這麼轉過身,正欲邁步離去,胳膊卻驟然被人拽住,整個人猛地被拉入一個熟悉的懷中。
「你倒是比你父親還會逢場作戲。」他目光毫無溫度。
四目相對,柳吟莫名鼻子一酸,眼神也四處閃躲起來,「我……我不會再提大哥的事了……」
看著眼前這張閃躲的小臉,男人面上帶著慍怒,「這就是你想與孤說的?」
她倒是深諳宮中這一套。
低著頭,柳吟沒有說話,比起最開始的拆穿,如今對方的直接更讓她心慌,整個人都吞吞吐吐起來,「殿下……一直…一直都在我心裡。」
「是嗎?」他眼神越發冰冷。
柳吟不敢再待下去,剛想掙開腕間的手,下頜忽然被人捏起,粉唇驟然被人堵住,後背猛地緊緊抵在桌邊,所有呼吸瞬間被人掠奪一空。
「唔…殿……殿下…」她瞬間紅了眼。
男人粗暴的碾過她每一寸溫甜,大手緊緊握著她後頸,粗重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間,半響,才皺著眉對上那雙慌亂驚恐的眸子,神色略微陰沉。
「出去。」
紅著眼,柳吟快速從他懷裡下來,立馬便跑出了書房,連門也忘了關上。
掃過那道匆匆離去的身影,男人抬手揉了下額心,面上帶著抹疲倦。
一路回到聽雨閣,柳吟頓時把一個人關在房間,盯著窗外那棵梧桐樹發呆,莫名其妙眼淚就流了下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嫁進東宮那天起,她就想著只要能好好活著就夠了,不過一場形婚而已,反正那個太子這麼討厭自己,她也一直以為對方是在逢場作戲,喜歡上一個未來的皇帝,這是柳吟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除非她瘋了。
哪怕到了如今,她也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可是她心裡為什麼會這麼亂。
「小姐,夫人來了。」
屋外忽然傳來細雲的聲音,聞言,柳吟立馬精神一震,深呼吸幾口就沖外面的人道:「快讓我娘進來。」
她娘從不會主動到東宮來找她,這次柳吟也能想到怕是因為她大哥的事。
隨著房門被人推開,只見屋外跟著走進一個身著棕色祥紋吉服的中年女子,縱然鬢間帶著白絲,可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秀美風華,待看到屋裡人時,頓時屈身行了一禮,「臣婦見過太子妃。」
見此,柳吟立馬對細雲使了個眼色,後者低下頭慢慢合上房門,屋內瞬間只剩下兩人。
一時間,她立馬快步迎了過去,「娘過來怎麼也不讓人說一聲。」
慢慢來到軟榻上坐下,張氏也是無奈的看了她眼,「我剛從你姑母那出來,想著怕你擔心你大哥,便就過來看看。」
「那大哥如何?」柳吟頓時緊張起來。
偌大的寢殿雖無奢華的擺設,但每一處皆是極為講究,想到前些日子女兒從太子那得來的春山圖,可見這丫頭在東宮倒並未受委屈,這也讓張氏鬆了口氣。
「這個你不必擔心,大理寺有你爹的人,你哥不會有事的,那陸丞相若當真想給你哥扣髒帽子也不是那麼容易。」
說到這,張氏忽然笑吟吟的拉住她手,「今日在朝上還得多虧太子殿下,不然你大哥怕不只是被帶到大理寺調查那麼簡單,皇上如今受傷,朝中一些瑣事都是交由殿下處理,只要殿下不鬆口,那陸家也定奈你哥不何。」
聞言,柳吟眼神倒是有些閃躲,不由端過一旁的茶輕輕抿了一口,既然那個太子幫了忙,為何先前又要那樣說,她還真以為她大哥這次凶多吉少了。
「如今皇上要打壓柳家的心思昭然若揭,咱們如今只能依靠太子殿下,不過殿下對你爹的態度雖然有所好轉,但想法依舊讓人猜不透,你如今也莫要管其他,唯有誕下子嗣最為要緊,如此一來你的地位才算穩固。」
張氏一臉凝重的說完,又忽然想起什麼,好奇問道:「對了,那陸側妃可有給你使絆子?」
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家女兒的性子,若不是有皇后在這看著,她還真不放心把女兒送進宮。
說到這,柳吟只是眨眨眼,一邊拿過桌上的糕點咬了口,「這個……倒是聽說她最近身子不好,好像時常請太醫,我懷疑是姑母動的手,可劉嬤嬤又不承認,不過我才不會去管這些事,她前些日子還差點陰了我一回,要不是劉嬤嬤眼尖,那我這輩子怕就要不能生育了。」
都說這宮裡連朵花都是帶刺的,果然如此,這以後要是再多來幾個,她每天豈不是就要成了別人上位的靶子。
「有這事?真是豈有此理!」張氏皺著眉一掌拍在桌上,面上帶著怒意,「那陸家簡直是欺人太甚,就算咱們柳家不比以往,那也容不得人這般欺凌!」
她自然能猜到那陸側妃的事是皇后動的手,不過這也算給陸家一個警告,居然使這種陰毒的手段,真是欺她柳家無人了!
就知道她娘會生氣,柳吟立馬拉住她胳膊笑著道:「我這不是沒事嘛,而且還有劉嬤嬤在這呢,對了,爹爹可有說此次遇刺是誰做的?」
至今她也沒想明白誰要殺自己,真是防不勝防。
話至此處,張氏只是往後看了眼,跟著凝眉道:「這些你不必管,朝中的事自有你爹爹處理,你如今只要早些誕下殿下子嗣,那我和你爹做夢都會笑醒。」
柳吟:「……」
她就知道會是這樣,連著皇后一起,所有人都盯上她肚子了!
雖然知道她不愛聽,可張氏還是一直念叨了小半個時辰,還說要是再過一月沒有動靜,就要去給她尋利孕的方子,這不是小事,不能馬虎。
好不容易把她娘送走,柳吟整個人都鬆了口氣,感覺他們都沒有想過一個可能,萬一她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而且,如今那個太子還在生她的氣,這次她感覺自己是哄不好對方了。
屋外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柳吟心頭十分沉重,沒被拆穿前,她還可以繼續做好她的太子妃,可是如今她感覺自己好像被扒開了柳吟的身份,完全不知該如何面對那個太子。
直到劉嬤嬤又端著一碗補湯進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一口氣全部喝完,許是心不在焉,她完全喝不出湯的味道。
「您可是又與殿下鬧脾氣了?」
眼尖的劉嬤嬤一眼便看出她的不對勁,柳吟仿佛被看穿一般,整個人閃躲的別過頭,一邊靠在軟榻上看書,悶聲道:「我才沒有,明明是殿下生我的氣,我倒想哄一哄他,不過他把我趕出來了。」
以前每次她說說好話就沒事的,可是這次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些說不出口,總覺得有些心虛,大概這就是昧著良心說話。
「恕老奴多嘴,從昨日西山回來至今,殿下便一直未曾休息,您就未曾想著去關心一下?」劉嬤嬤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這位小祖宗沒心沒肺還是什麼。
手心一緊,柳吟頓時臉色微變,她先前問過對方,他說昨夜休息過了,原來一直忙到現在嗎?
「老奴也是看著殿下長大的,殿下性子一向內斂,哪怕與皇后娘娘也算不得多親近,更多只能算是敬重,可對您卻是實打實的包容,有很多事老奴不方便說,但您自己也該想想,其實老奴一直都沒感覺您對殿下的喜歡,但是一直都不好說,至少在老奴眼中,殿下從未虧待過您。」
這番話劉嬤嬤一直都想說,可曾經也是看著這位太子妃一直追著殿下跑,可最近她才發現,事情好像並不是如此,真正的喜愛是放在心裡,並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太子殿下雖然嘴上不說,但處處都是想著太子妃,每次房事後,擔心太子妃哪裡不適,都是讓她私底下注意著,就怕太子妃不說。
屋外的細雨飄落至窗台,柳吟垂著頭並未說話,只是心裡頭亂成了一鍋粥,現在想想,自己好像一直都在索求別人的幫忙,但從來也只會嘴上說說漂亮話,那個太子肯定也都聽得出自己不是真心的。
那他為什麼還要對自己這麼好?
劉嬤嬤輕嘆一聲,轉身就往屋外走,有些事她們這些做奴才的也摻和不了。
「等一下。」
腳步一頓,劉嬤嬤頓時回頭望去,卻只見軟榻上的人忽然跳了下來,一邊從衣櫥那邊拿過件披風,「你與我去廚房一趟。」
愣了下,劉嬤嬤頓時笑著替她打開門,又趕緊讓細雲去拿把傘來,雖然這太子妃不會做飯,但走走過場也算是一番心意了。
柳吟記得那個太子好像喜歡吃青菜,當然,她也不會做什麼複雜的菜式,等來到廚房後,那些宮人看到她都是大吃一驚,柳吟立馬讓她們給自己騰出一個地方來。
劉嬤嬤還想著在一旁指點她一下,不過卻發現這位太子妃似乎是懂下廚的,只是手藝有些像那些農家菜,沒有什麼複雜的工序,一道小菜下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好久都沒下廚了,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柳吟倒不怕人懷疑她會下廚這件事,反正比起那些宮裡的大廚,她這些根本就就上不得台面。
提著食盒她有些忐忑的來到書房外,不知為何,看著那道禁閉的房門忽然有些怯懦,一個人撐著傘站在綿綿細雨中,神情複雜。
看到院子外的人,小祿子頓時眼前一亮,頓時冒雨迎了過去,「太子妃是來給殿下送膳食的嗎?」
殿下今日心情不好,他自然能感覺的出來。
天色漸暗,柳吟張張嘴,面上帶著猶疑,最後還是慢慢把食盒遞過去,「還是……你送進去吧。」
她一直以為自己膽子很大,可如今看來她似乎高看了自己。
「這……」小祿子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還是慢慢側過身,「您還是自己送進去吧,奴才送……自然就不是這個意思了。」
瞥了她眼,柳吟深呼吸一口,還是邁著小步來到書房前,屋裡頭已經燃著燭火,她抬手覆上房門,頓了下,才慢慢推開。
屋裡很安靜,男人依舊坐在公文堆積如山的書桌前,稜角分明的輪廓沒有任何情緒,一想到對方一天一夜沒有休息,柳吟心裡有些愧疚,她應該早些勸對方去休息才對。
合上房門,她提著食盒放在圓桌上,跟著一步一步往書桌那頭走,對方肯定知道自己來了。
「太子哥哥……」
她輕輕喚了一聲,跟著腳步扭捏的來至他身後,神情怪異的在那走來走去,「我知道我不該只想著柳家,只是今日我太擔心了而已。」
男人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依舊提筆在公文上批閱著,神情淡漠。
「我承認一直以來都誤會了你,那是因為你以前那麼討厭我,所以我以為你對我好只是因為姑母的原因。」
似乎也不需要回應,她一個人紅著臉在那裡走來走去,低著頭聲音輕細,「我也一直以為爹爹他們才是最重要的,可是……」
「可是……我發現太子哥哥好像一直在我心裡。」
輕細的女聲響起在寂靜的書房中,柳吟也不敢抬頭,一個人自顧自在那裡念叨著,「我會不想殿下有其他妃子,哪怕知道這些只是我的妄想,所以我只能裝作不在意的模樣,漸漸的也以為自己真的不在意了,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知道當看到殿下回去救父皇時,我會擔心,我不想你出事,可我告訴自己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不能當真。」
說著說著,她看了眼一直沒有動靜的男人,神情逐漸認真起來,「柳家雖然重要,可以後我也會把殿下看的同樣重要。」
沒有得到回應,她有些失落的低下頭,「桌上是我自己做的菜,雖然味道不是多好,殿下……將就著吃吧。」
說完,她便盯著腳下一步一步往屋外走,直到胳膊突然被人拽住,整個人驟然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她低著頭心跳驟然加快。
「看著孤再說一遍。」他聲音低沉。
咬著下唇,她慢慢抬起頭,驟然對上一雙深不見底黑眸,整張小臉通紅一片,「我……我喜歡太子哥哥。」
相視間,秦硯眸光一暗,大手握住她後頸,唇角抿著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油嘴滑舌。」
感受到腰間的手一緊,她眨眨眼,慢慢伸手抱住男人胳膊,忽而仰起小腦袋,聲音輕細,「那……太子哥哥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