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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中有節課叫「思想品德」。
教我們的男老師最開始挺靦腆的,甚至招架不住有些學生的調皮。
後來不知道怎麼了,整個人變了許多,可能是因為職場上的不如意再加上來自婚姻的壓力。
這位思想品德老師每次給我們發試卷的時候他手中總是拿著幾張白色試卷以及一大沓青灰色試卷。
白色試卷就發給成績高分並受他喜愛的幾個同學,青灰色試卷的歸處就是剩下那些被他不屑關注的學生。
成績高分但如果性格不受他喜愛拿到的也是青灰色試卷。
其實這個時候也還好,因為大部分人拿到的都是青灰色的試卷,所以心裡也不會那麼難受膈應。
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中考,他發試卷的方式又變了。
幾張青灰色試卷和一大沓白色試卷。
很針對吧。
那個年紀的學生大都處於青春期,心裡也非常敏感,特別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這種噁心的行為簡直是在折辱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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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老師好像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小學的時候就見過自己的班主任因為忍受不了班上的一個刺頭總是惹禍,便突然關上教室的門然後提著那個學生開始暴打,還把他的頭往牆上撞。
當時我們都嚇壞了,畢竟只是一群小學生。
這位思想品德老師也在我們面前對學生動過手。
當時是因為他讓我們在下面背書,有些人的確在聊天,但也有些人是在回答關於學習方面的問題,他突然叫其中的一個人上來,然後不由分說地扇了那個學生一耳光。
之後就是拳打腳踢。
臨近中考的我狀態非常非常糟糕,一直在頻繁地請假,這件事是我之後回到學校聽到的,我並沒有太驚訝,因為我一直都覺得這位思想品德老師的所作所為令人作嘔,做出這種事好像也只是早晚的事。
他是一個看起來很老實的人,但他的眼裡可一點都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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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時硯的初三教材書里總是畫著一隻看起來有些陰鬱的小貓。
每本書里都有,數學書里最多。
每頁紙上的貓咪姿態不同,但神態好像都沒什麼變化。
鍾時硯還給它寫了旁白。
「看起來很酷。」
「但會不會孤獨?」
「為什麼總是在發呆?」
「黑眼圈太重了。」
「又在想什麼呢?」
「乖寶寶,學習很好。」
「跑步的樣子看起來精神多了。」
「有傘不打非要淋雨,感冒了吧。」
「挑食鬼。」
「再次意識到內在與外表嚴重不符。」
「笑起來的次數非常非常非常少。」
「很漂亮。」
「偷看我了?還是我的錯覺。」
「好像一個易碎品。」
「不敢走近,容易被嚇跑。」
……
當年的我只是粗粗地翻閱了這些教材書,然後就全心撲到習題書里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
所以這次我每一本都翻到了最後一頁。
數學書是我翻的最後一本,裡面的貓咪圖也是最多的,我翻了很久才翻到最後一頁。
本以為會跟其他教材一樣是一張白紙,哪知上面還被寫上了文字。
我凝視著上面的話:
「你好宋時蔚,我是鍾時硯。」
「我一直在默默地關注著你,因為你優秀得耀眼。」
「你可以理解成我也把你當女神看,但是與你把我當男神的意義並不一樣,其中的原因我希望未來可以當面告訴你。」
「這是我的電話,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給我。」
「以後不要再難過了,我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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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覆讀著這篇短短的「信」,內心泛起層層漣漪。
我試圖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但無論我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平靜下來。
我的內心矛盾不已,既是喜悅的,也是茫然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的確一直在疑惑鍾時硯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我,但我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早。
我有些無所適從。
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心裡的悔意卻在無限放大。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看到這些。
可是,雖然我知道如果當年的我發現它們一定會很高興,但我忍不住去想,那又會怎樣呢。
畢竟當時我是一個情緒變幻莫測成日鬱鬱寡歡的人,說不定我會給他帶來很多的傷害甚至無情地推開他。
我掐了自己一把。
這是黎雪櫻教我的,說只要我胡思亂想就掐自己身上的肉。
那日我們在江南酒店裡聊天的時候她的確沒個正形,但她下一秒卻非常認真地盯著我開口:「宋時蔚,你有沒有覺得你自己特別喜歡作繭自縛?」
「如果說很多事情在你眼裡看來沒有任何意義,那你這樣胡思亂想又有什麼意義?」
她的話語如絲如縷,柔和且讓人感到安心:「你可能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你清楚別人是什麼樣的人嗎?你總是在你以為,卻不敢嘗試去相信別人。」
「我知道你怕受傷,但你喜歡他啊,與其這樣自我掙扎你還不如將所有的事情都丟給對方處理,結局就那幾個,你躺平等著就行了,總比你現在天天內耗強。」
黎雪櫻笑吟吟地瞅著我:「原生家庭的影響深遠,我們都很清楚,當年我們因為那些傻逼人傻逼事影響到自己的心緒就算了,還差點影響到我們的人生,如今我們都以為自己早已遠離曾經,但你看看你自己,你現在因為以前的那些破事對自己的感情躊躇不前,跟當年的那個你又有什麼區別?」
月光透過雲層灑下一片靜謐,黎雪櫻的話就像一道道耳光向我扇來。
我怔怔地看著她,原來我一直都是看似解脫但其實從未。
我的心像是突然被撕裂開來,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裡打轉。
黎雪櫻嘆了口氣,眼底有些黯然:「怪不得都說旁觀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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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鍾時硯已經互相留了電話,我對數字非常敏感,很快就爛熟於心。
我的目光停留在數學書的最後一頁上,他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換。
我拿起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下鍾時硯的號碼。
其實在聯繫人界面里尋找他的聯繫方式效率更高,但我並沒有那麼急迫,反而因為自己的內心過於激動,我更想慢慢來。
我就這樣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撥通鍵,我甚至都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
「宋時蔚。」鍾時硯秒接,嗓音輕柔溫潤。
我的手指微顫,聲音很小:「學長。」
鍾時硯明顯頓了頓,語氣無比低柔,像是在誘惑我說出難言之隱:「怎麼了?」
我渾身戰慄起來,我應該說什麼?告訴他我現在才看到他以前給我寫的東西?還是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在一起吧?
我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信了,如果我的判斷是錯誤的豈不是很尷尬。
不過,如果他現在真的對我沒感覺的話我也可以追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