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長的痛

  很多人好像都是突然長大的，村上春樹說：「成長是一瞬間的事，此一瞬間無所不有，下一瞬間無所不失。」

  李夏拍過一張照片，照片裡的短髮女孩背對著鏡頭，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湖邊，照片只截取了上半身，所以就像是一個女孩要殉湖。李夏不知道為什麼要給陳阮拍這樣的照片，但是卻總覺得這才是歸宿，她給自己找的歸宿。

  湖的旁邊是他們的家，是隔著一條馬路的鄰居。李夏在找到陳阮的時候，她就那樣靜靜的坐在湖邊，好像一陣風就能把她淹沒。

  看見李夏的那一刻，陳阮繃著的情緒斷了，淚水止不住的流下，心裡的酸楚也奔涌而出。陳阮哥哥網上借貸，欠了幾十萬，這對於剛剛還完房貸的陳爸陳媽無疑是一記重錘。陳爸陳媽年輕時來到沂州，奮鬥了幾十年，本以為終於可以鬆口氣，這下卻把多年的積蓄都掏空了。

  哥哥的臉被扇腫了，涕泗橫流的懺悔也消不了失望的怒火。或許是積攢的情緒太濃，只要是風吹便是熊熊大火，陳阮在被燒，在這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年紀，只能一起被燃盡。

  她害怕，只要是一點點的不順眼就會被怒罵，莫名其妙的遷怒，仿佛呼吸都是錯的。陳阮只想逃，卻被譴責，「我做了一桌的菜你不吃，又要去哪，你們就不能體諒體諒父母嗎，你今天出了這個門，就不要回來了。」媽媽強硬的語氣卻藏不進悲傷，她在哭，她用怒吼演示脆弱。陳阮第一次看見這種眼神，疲憊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眼淚盈滿又落下，通紅的眼睛在控訴著自己的心血被埋沒的痛楚，與無法言說的悲傷。

  這是陳阮第一次沒有迎上去，沒有像往常一樣抱住那個溫熱的身體。陳阮知道，只要她像往常一樣安慰撒嬌，一切就會歸於平常。可是她只想逃，她快窒息了，仿佛只有門外的空氣能提供氧氣，只有屋外才能讓她活。

  陳阮看著李夏突然笑了，李夏穿著拖鞋就跑出來了，睡衣的一邊還塞在褲子裡，頭髮像是被炮轟了一樣，她覺得這很滑稽，也很貪戀這個溫暖的懷抱。自從某一天陳阮偶然抱起了媽媽，才發現自己比媽媽還高。就此，她就成為了那個一直提供擁抱的人，成為了那個懂事的女兒，卻成為不了自己。

  陳阮知道自己只能貪戀這一會會，她還要回家安慰媽媽，成為那個讓她得到慰藉的女兒。

  「等我們長大就好了，長大了就好了。」李夏不知道是在安慰陳阮，還是在安慰自己。小時候，我們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快點長大，仿佛長大了就會很了不起，可長大了就真的能變好嗎？不知道，至少李夏不知道，可是這句話卻在無數個日夜裡撫慰著他，讓他有勇氣繼續走下去。如果這是一個謊言，那就讓它繼續騙下去吧，至少它在這個夜晚安慰了兩個不知未來何處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