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珣只覺得額角一痛,溫熱的血水流下,腦子被砸得嗡嗡作響。
他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皇上,皇上,微臣不敢隱瞞,顧氏是......是一位青樓女子,會些詩詞歌賦,迷惑了微臣,是微臣的錯,是微臣一時色令智昏,可是微臣從未想過要害惜月啊!惜月她溫柔純善,微臣待她......」
他還想繼續說下去,佑安帝就張口打斷了他,眼底滿是殺意:「哪座青樓?」
齊珣臉色一變:「皇上!」
「你敢抗旨?」
齊珣紅了眼:
「皇上,微臣不敢......是天香樓!只是......今日一早,微臣知曉滿街貼滿告示之時,就已經叫人去斥責她,府里的小廝卻說,她......她已經自己贖身,離開青樓逃走了......微臣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沈惜月一怔,本還想借齊珣逼顧芷蘭現身呢,她倒是察覺不對,先逃了?
那......她逃哪去了?
佑安帝臉色陰沉得厲害,大殿中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
齊珣惶惶不安。
佑安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泛著冷:「她逃了,你不還在嗎?三十大板,你給朕好生受著!」
門口的御前侍衛立刻進來要將人拖出去,佑安帝抬了抬手:「慢著,就在這殿中行刑!」
齊珣滿臉驚懼,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受刑,他馬上就要入朝了,往後還怎麼做人那?
皇上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啊!
護衛哪管他那麼多,只管往他嘴裡塞了破布,兩人將他按在刑凳上,另有兩人手裡握著刑棒,高高舉起,重重責打。
齊珣一開始還能勉強忍住不出聲,漸漸疼得滿身大汗,叫嚷聲也再也忍不住了,最後喊得都快喊不出聲了。
下半身被打得衣裳破爛,鮮血淋漓。
整個人滿頭青筋忍著疼,地上留著一灘氣味怪異的不明液體。
沈惜月心中微微有些痛快了些,不過只這一頓板子,可遠遠不夠消解她的恨意。
她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齊珣的崩潰慘狀,才出聲道:「齊世子。」
齊珣疼到快崩潰,被這一喊猛然瞪大雙眼:「你在叫我?」
沈惜月看著齊珣那張匪夷所思的臉,他仿佛在說,他都被罰成這樣了她還不滿意嗎?還故意這麼生疏地喚他,簡直就是無理取鬧!
「就是叫你。」
沈惜月抬手擦了擦眼淚,眼底一片漠然:
「齊世子,此事是你負我在先,傷我性命在後,你受罰,也是你憑本事賺的。
我要說的是,今日你我二人就請這滿朝文武面前做個見證——」
她撲通一聲跪下,面朝佑安帝深深地叩頭:「請皇上恩准,臣女與齊世子和離。」
齊珣愣住了。
他趴在地上,看著往日總是嬌嬌柔柔,滿眼崇拜地看著他,喚他齊珣哥哥,笑容含羞帶怯的女子,這會兒眼底一片決絕,再無半點情意。
他莫名心頭一滯,脫口而出:「惜月,我知道錯了,我以後跟你好好過日子......」
「不了,我爹娘只有我一個女兒,我死了,他們會傷心的。」
齊珣話被打斷,差點被噎死,這是他從未見過的沈惜月。
可他心裡清楚,今日他若是想將這事兒好生收場,唯有從她這下手了。
只要她原諒自己了,皇上也就不會再罰他了!
齊珣滿臉哀求:「惜月,你別生氣的氣了好不好。我挨罰我受著,只是你的臉傷成這樣,我看著都要心疼死了,都怪我,沒有保護好你,別鬧了,咱們回去吧好不好?」
滿朝文武都沒說話,就連佑安帝也瞧著沈惜月,想瞧她什麼反應,畢竟從前,他二人也稱得上一對神仙眷侶。
「鬧?」
沈惜月毫不客氣:
「我死裡逃生敲登聞鼓告狀到御前,你覺得我是在跟你鬧?齊世子,我說得夠清楚了,我要與你和離!」
齊珣認錯認得極快:「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咱們不和離!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只想和你好好過日子。」
宋御史都氣笑了:「你還有臉說這種話?!」
沈惜月神色無波,語氣淡然:「你總說你心裡只有我一人,那麼敢問齊世子,你可知道我生辰是什麼時候?我喜歡什麼顏色的衣裳?平時愛看什麼書?從前在西疆養的狗叫什麼名字?」
「你的生辰是春天......」
齊珣張口就說,說完才意識到,春天是顧芷蘭的生日。
沈惜月的生辰是什麼時候呢?他好像還真沒有注意過。
這麼一想,他好像真的不知道關於她的很多事情,他只是有幾次注意聽沈惜月提了什麼點心或是簪子什麼的,就特意叫人去置辦來,討好於她。
因為不用自己花心思,所以做過之後,就沒什麼印象。
而沈惜月還覺得是他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現在她問他關於她的事情,他竟是一句也答不上來。
沈惜月眨眨眼:「怎麼,齊世子不是說了,把我放在心尖尖上嗎?就是這樣對我的事一問三不知的?」
齊珣張了張嘴,有些被拆穿的窘迫,他推脫道:「......這不過是咱們二人不常相處的緣故,成了婚,日日在一處,你的喜好,我自然就知道了。
從前是我做得不好,往後,我一定會加倍補償你的好不好?你就別說氣話了,別怪我了好不好?」
沈惜月看著那張清雅若仙,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從前令她著迷不已,如今只覺得噁心至極。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不想放過她?
他真該死啊!
「我從不說氣話。」沈惜月滿臉厭惡:
「真的是不常相處嗎?從去年春日宴上我遇到你,半年前你進宮求皇上賜婚,到昨日我嫁給你,一年多的時日,你記不住我的生辰?「
齊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沈惜月冷聲道:「我曾以為你是真心待我的,也掏心掏肺地信任依戀於你。
可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你認識我之前就與顧芷蘭兩情相悅,如今還拖著我不願和離,不過是想利用我,為你自己脫身罷了!
可是,我又憑什麼被你傷害?被你利用?」
齊珣整個人如遭雷擊,滿臉羞惱地癱坐在地,她竟然看穿他了!
整個朝堂一片譁然,這齊世子也忒不要臉了點。
佑安帝微微側著頭,眯了眼:「惜月,你是說,齊珣他早就和那個顧氏勾搭上了?」
沈惜月點點頭:「確有其事。我認識世子時,他手腕內側便有一片蘭花刺青。從前他說那是因為他母親閨名有個蘭字,但據臣女所知,文遠候夫人閨名分明是山風為嵐。」
齊珣下意識地否認:「不......不是......」
宋御史猛地上前,一把拉開齊珣的衣袖——果真一片空谷幽蘭,顏色都有些氤氳,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堂堂一個侯府世子,竟然痴迷青樓妓子,登時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