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秦皇后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佑安帝又議了幾句端肅曜慧皇太子的喪儀細節,便將其它事情交給禮部尚書廖光遠去辦。
散朝後,廖光遠心裡亂成一片,那是他對自己前程的擔憂,往後,可怎麼辦呀!
遠遠的他看到睿王的背影,輕喊了一聲,睿王腳步頓住,回頭一瞧,登時兩眼放光。
廖光遠才想著跟著去,好好跟睿王商議一番,就被慕容玄給叫住了。
「廖大人留步。」
「哦,哦,是,太子殿下。」廖光遠只好收起心思,忙朝著太子拱手一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吩咐倒談不上,方才聖旨已下,廖大人便照著聖意,替孤準備迎皇后回宮的儀仗。」慕容玄語氣溫和,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皇后乃是一國之母,所用儀仗自有定數,你身為禮部尚書,最是清楚不過,孤給你一個時辰的功夫準備,可有問題?」
「這......」廖光遠猶豫了一下,剛想說太過緊急了他辦不到,可眼神又一瞥,瞧見睿王慌慌張張消失不見的背影,腦袋一瞬間的清明。
這樣跟做賊似的睿王,如何比得過中宮嫡出,名正言順的太子啊?
當即便恭敬地回話:「是!臣即刻便回禮部,叫人備齊了儀仗,與殿下同去行宮迎皇后娘娘回宮。」
慕容玄心平氣和地點點頭:「去吧。」
廖光遠是個沒骨頭的,辦事卻也妥帖,無需跟他太過計較,自然也無需太過親近。
......
睿王奪嫡的心思才剛起了個頭,就被四兩撥千斤地擋了回去。
方才那廖尚書分明對自己有投誠之意,卻被太子叫住......太子是不是要針對自己了?
真是的,太子不是體弱多病嗎?怎麼都回來快兩年了,還不死!
那端王怎麼不能順手連太子一起毒死啊!
現在好了,留下個這麼難纏的太子,來朝他索命了!
他步伐倉皇地回到睿王府,一眼看到迎上來的睿王妃,直直站住,突然張嘴就嚎啕大哭起來,他真是好委屈啊!
睿王妃嚇了一跳,急忙緊走幾步上前來,扶起睿王:「王爺早上出門時不還好好的嗎?這事出什麼事了?」
「本王,本王......」睿王滿臉驚懼,一把抓住睿王妃,推著她往後院走。
回到後院,睿王在睿王妃的撫慰下,喝了兩杯茶,才慢慢平復了心情,他看著睿王妃,難過極了:「皇兄死了,這長幼有序,怎麼著也該輪到本王出頭了。太子他,他欺人太甚......」
睿王妃垂眸不語。
長幼有序是不假,可嫡庶尊卑也不能不顧呀!
尤其是皇室......太子是中宮嫡出的皇子,太子妃又賢名遠揚,自然比睿王殿下您要得聖心的多呀!
可這話,她身為睿王妃,自然也不好直說。
「王爺,氣大傷身,您平復一下心緒......」睿王妃委婉地勸道:「從前曜親王和端王在時,咱們不也平平穩穩的過日子嗎?」
「可是如今他倆都死......薨世了!」睿王立刻反駁了一句。
「王爺,」睿王妃伸手握住睿王的手,輕聲道:「就算大皇子和四皇子死了,可皇上不過才四十幾歲,正值春秋鼎盛,除了太子殿下,如今良貴妃膝下又添了位七皇子,若是日後後宮又進了新人,誕育子嗣,一切都還未知呢......」
睿王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一抹驚慌,迅速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還來新人?......那母妃豈不是更沒有出頭之日了。」
「咱們只求一份安穩就是了。」睿王妃含糊著又重複了一句。
就算不來新人,也輪不到方妃受寵啊......這麼多年了,皇上有在想起過方妃嗎?
不得寵的母妃,沒追隨者的王爺,外戚也不強盛,有啥資格跟去爭啊!
「看我怎麼覺著,這京城不像是能安穩下來的樣子。」睿王喃喃說了句。
「咱們獨善其身就是了。」睿王妃仍是耐心地勸著。
睿王沒再說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
慕容玄與沈惜月一道,帶著禮部的儀仗,未時初便到了燕成行宮。
與上次來時不同,此刻的燕成行宮就在一片群山環繞中,寂靜而又枯冷。
禮官早已向護衛們傳達了聖意,並高聲喊道:「開正門!」
此番迎皇后回宮,既是皇上的意思,又是太子親迎,迎的又是皇后,自是要堂堂正正地從正門出,回到京城,再從正門進。
護衛們萬萬沒想到,京城居然發生了那般翻天覆地的變化,顧不得多想,忙動手,將行宮的大門層層推開。
禮官開路,一輛空置的華麗馬車先行駛入,緊隨其後的,便是慕容玄與沈惜月所乘的馬車。
秦皇后就遠遠地站在正殿的門口,身形筆直,眯著眼睛,看著陌生而又熟悉的皇后儀仗,占滿了整個院落。
而後,她的兒子與兒媳,下了馬車攜手一同朝她走來。
短短几個月不見,玄兒一如往常的沉穩,瞧著精氣神更好了些,不再是「病殃殃」的......想來應該是打算要卸下「體弱多病」的偽裝了。
惜月還是一如既往明艷,眼神又極是清明溫和,瞧著便是賢明的,
秦皇后打心眼裡喜歡這個兒媳。
慕容玄就站定腳步,與秦皇后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轉頭面向眾人,深吸一口氣,揚聲道:「恭迎母后回宮。」
「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恭迎皇后娘娘回宮!」
秦皇后便在這一片震天響的喊聲中,微微點了點頭:「回吧。」
她的東西不多,丫鬟早已收拾好一個小包袱。
而那瓶求道士煉的丹藥,也早已變成一個個烏黑的丸子裝進瓷瓶中,就放在她的衣袖裡。
沒有一絲一毫的耽擱,沈惜月與慕容玄扶著秦皇后坐上皇后鑾駕,而後一行人便離了這座燕成行宮。
秦皇后掀開車簾,最後看了一眼跪了一地的行宮護衛,與困了她二十多年的宮殿,便收回視線,放下車簾,一切都過去了。
酉時一刻,秦皇后的儀仗進了太和門。
端肅曜慧皇太子的靈堂設在前朝的仁智殿中。
而被賜死的端王與被病死齊貴妃的靈堂,設在後宮中空置的佛堂,雨花閣中。
秦皇后的儀仗,停在坤寧宮前,秦皇后下了車,緩步去往雨花閣。
朝廷百官的命婦們早已到齊了,這會兒皆是鴉雀無聲的,心思各異的看著神情淡然的秦皇后,一步一步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