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軼看著眼前熟悉的人良久，總覺得他有些陌生，透過那雙眼睛好像有另一個靈魂在看著自己。
「為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一雙眼就那麼倔強的看著沈懷意，他是在想不通，為什麼偏偏是沈懷意要把他趕上絕路。
沈懷意想到原世界裡秦天倒在血泊中，眸光閃了閃，「為了他不受傷害。」
誰不受傷害？聽著沒頭沒尾的話馮軼有些困惑，「我要是不離開呢？」
「只能讓馮程自食其果。」
盯著說話的人，馮軼一時有些啞然，剛剛他的眼裡分明是閃過了寒光，看著這樣的人他愣怔好一會兒，繼而臉上揚起笑。
明明有弧度，沈懷意卻覺得那比哭更悲拗。
「沈懷意...已經遲了，從我姓馮的那一刻起就註定我不是自由的，我厭惡這樣的生活，但又不得不接受它。」他的聲音很輕，好像陷入了某些回憶，「我親手把宋浩裝進了袋子裡，然後給他的家人發了條假的消息......」
他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沈懷意看著他，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當時他就那麼看著，沒有幫我，你知道嗎？我有多希望他當時沒有給我打電話，或者我當時沒有回家，但是我回去了，手上還沾了血...」抬眼，沈懷意看到他眼底一片赤色，「你說我怎麼幹乾淨淨的脫身？」
從他小馮程就不怎麼回家，但是卻對這個獨生子寵愛非常，除了陪伴少一點，馮軼基本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後來他只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
慢慢隨著時間的增長這種希冀慢慢開始變的偏執，他不喜歡生意場，但馮程希望他能做到，於是他不僅經商，還做的很好；他不喜歡應酬，但馮程帶著他，他就去，酒席間他儒雅有度，深得資方喜愛。
他很累，但那誇讚的隻言片語成了他無盡的前進動力，那個家最後成了牢籠，他註定逃不出去。
「我幫你。」沈懷意舉起一杯酒遞到馮軼手中，「我能幫你，但是馮程...」
「......」
馮軼是矛盾的，他知道父親做的那些事永遠不值得原諒，但又不捨得他一把年紀還在牢獄中受苦。
「放過自己，去過你想過的生活。」杯子裡的酒被一飲而盡，包廂里剩下馮軼一個人。
他看著杯子裡晃動的褐色液體，好像把自己的心也晃亂了...
「哥。」
「嗯？」沈懷楠剛接到電話，聽到對面的聲音時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五天後去倫敦，兩張票。」
「好，你把機票信息發我，到時候我把人送過去。」
「好。」
掛斷電話，沈懷意讓系統設置一個自動發送，四天後把一份文件匿名傳到滬城公安局。
那天他們從酒吧回去以後，馮氏召開了記者發布會，再加上公關，之前的輿論開始慢慢消匿，蘇沐知道是馮軼的手筆，這是意料之中的如果馮軼輕易答應反而會有點不正常。
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是時候收網了......
「誰是馮程？」男人舉起小本子在前台姑娘面前晃了一下。
「我們董事長在上面。」
「帶我們去。」
會議室內馮程正在翻看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從上次的事情之後他心裡就一直隱隱不安，他打算把這些產業轉去國外。
叩叩叩——
「進。」他匆忙把東西塞到腿邊的柜子里。
「董事長，有人找你。」小姑娘的聲音帶著些許忐忑。
看著門口的人，馮程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馮程...」
「我知道，只是...能不能讓我最後打一個電話。」像是想到什麼，他接著道，「給我兒子，我會開免提。」
聽到這裡男人才沉沉出聲，「五分鐘。」
看著熟悉的號碼馮軼揉了揉眉，他最近真的好累，以至於看到這個號碼都不想接，但他還是接了，「爸。」
聽著那頭疲憊的聲音馮程忽然就紅了眼眶，「小軼，爸對不起，我不應該催你回家，希望你能原諒爸爸。」
嘟嘟嘟——
「爸？」馮軼瞬間慌了，他此時正在公寓，這是他最近為數不多的一次回家。
等他趕到的時候馮程已經被帶走了，渾身的力氣好像瞬間就被抽空了，他不敢想那些話意味著什麼，他想不到他的父親是以這種方式在最後反饋了自己的愛。
馮程被帶走的第二天，公司的那條黑色產業鏈也被曝了出來，幾乎全公司的人都被帶走進行了相關調查，除過馮軼，不過他倒是因為馮程和宋浩的案件被叫過去一次，也只是證明馮程的話沒有撒謊。
看著「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馮軼及他人並不知情。」馮軼苦笑了一下，他明明覺得眼睛酸酸的，澀的厲害，但就是沒有眼淚流出來，他看了許久還是說了聲「是。」
臨走前，他沒忍住問了句，「警官，為什麼公司的人基本都被帶走了，唯獨沒有我？」
「因為你不是這個公司的員工啊。」那警察邊轉身拿起桌上的文件邊說道，「你們這些有錢人也是奇怪，明明自家有公司，卻非要去給別人打工......」
「那家公司？」馮軼沒等那人說完就打斷了他。
那警察抬起頭打量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時娛，好像是叫這麼個名字。」
時娛？那不是沈懷楠的公司嗎？為什麼自己會是他們的員工？為什麼那晚明明自己中途走掉了，那幫人還說自己整夜和他們在一起？
一連串的問題從心底升騰起來，半個小時後他就出現在了沈懷意的辦公室，他知道這些問題在這裡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馮軼推門而入的時候沈懷意正看著新聞上對馮氏的報導，對於馮軼的到來在意料之中，「坐。」
他起身去酒櫃那裡倒了杯酒遞給站著的人，幾天未見馮軼瘦了很多，臉上的線條愈發凌厲起來，也成熟了不少，這會兒眼眶通紅，站在門口看著他，眼裡的情緒複雜到辨別不出到底是什麼——憎恨？懷疑？心痛？傷心？......
「我只是替你做了你沒勇氣做的決定。」看著這樣的人沈懷意有點心疼，好像曾經鮮活恣意的人從來都不是他。
馮軼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渾身顫抖了一下...
眼裡也有了清晰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