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言畢竟是京城的血雨腥風中殺出來的一代女帝。
刀下的貪官污吏，亂臣賊子不知幾何。
慕容世家和奉縣的農具交易，在林鳳言敏銳的嗅覺下，意味有些不同尋常。
「奉縣農具所用之鐵，比軍中造刀劍的鐵都好，打農具是一等一的，用來打兵器更是上等的良材。」
「慕容世家土地占了不少，可還沒大到如此規模買入農具都種不過來的地步！」
林鳳言心中警醒起來。
宋寒在她看來貪心沒錯，可一方百姓也確實過上了好日子。
可用還是不可用，林鳳言還拿不準。
而世家私自蓄積鐵器，要幹什麼？
一個縣令撐死不過影響一方，各大世家同氣連枝，真要想做什麼，是真能動搖大雲根基的！
林鳳言盯著宋寒。
「慕容家只是為了種田？」
宋寒拿起一把鋤頭。
「鋤頭是耕地的，可掄起來，也能給人腦袋上開個窟窿。」
「慕容家當農家買，我當農具賣。」
「你問我慕容家是不是只為了種田？」
「世家在做什麼，那是陛下該管的事，問我一個縣令？」
宋寒說罷，扔下了鋤頭。
「幾位既然是生意人，應當看得出奉縣遍地都是黃金。」
「這裡面，大有生意可談。」
「我還有些事，就先不陪幾位了，我這邊會有人安排好幾位的行程，吃喝玩樂一應俱全，我請客！」
宋寒讓衙門裡一個伶俐的差人帶著幾人去旅店，自己則回到了縣衙。
「大人想借刀殺人？」
進了縣衙，師爺立馬湊到宋寒身邊，壓低了聲音。
宋寒呵呵笑道。
「這三人也只是監察而已，就算有戶部的背景又怎樣？」
「慕容世家勢力大著呢，哪那麼好動。」
「現在奉縣的大魚，就慕容世家一條，多引幾條大魚進來，他們互相牽制，我這個坐莊的，才好悶聲發大財。」
「要是這些人有本事敲打敲打慕容世家，那更好，免得慕容家的那幫人，天天盯著奉縣眼紅。」
奉縣的富庶，任誰都要驚嘆，這麼一大塊肥肉擺在這裡，要不是靠著宋寒的手段，早被人吃干抹淨了。
師爺對宋寒滿是欽佩。
「大人，有了您才有奉縣的今天！」
宋寒一腳踢在師爺屁股上。
「滾蛋，少拍我馬屁，去盯著那幾個監察。」
「你不是說他們背景是戶部嗎，那就好好探探口風，看他們在戶部有多大能量。」
……
旅店的房間算不上奢華，不過其中用的許多物件，是皇宮中都沒有的。
不論是洗漱用的香皂，屋中精巧的暖爐，還是擰開就能流出清水的龍頭，都是聞所未聞的東西。
蘇雲擺弄著龍頭，嘖嘖稱奇。
「陛下，這龍頭真是好東西，擰一下就出水，再擰一下就關上。」
「這水不知道從哪來，再通過下面這窟窿流走，不知道到哪去。」
「宮中要是也有這樣的東西，可要方便不少。」
蘇雲自然不知道奉縣修了水塔，還花大力氣，修了水管和下水道。
百姓省了擔水的麻煩，下水道的存在也讓污水有了去處，不會再隨處潑灑。
奉縣在衛生這一塊，連京城都無法比較，趕得上皇宮了。
林鳳言興致缺缺的哼了聲，看著窗外發愣。
蘇雲在林鳳言身邊的時間長，知道她這樣，是心中有難定奪的事。
果不其然，林鳳言看向了蘇雲。
「你說，這宋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這屋裡就你我二人，我們不以君臣論，純當朋友間的閒聊，你跟我說說心底的看法。」
蘇雲回想今日所見所聞，開口道。
「宋寒目無王法，輕視朝廷，欺瞞陛下，以權謀私。」
「這樣的人，陛下從不手軟，有一個殺一個，這才讓大雲朝從一片混沌中有了一絲清明。」
林鳳言目光一凌。
「你覺得宋寒該死？」
蘇雲搖了搖頭。
「不一樣。」
「陛下之前殺的那些人，目無王法是因為奸妄當權，律法成一紙空文。」
「輕視朝廷是因為世家勢大，地主鄉紳控制地方，朝廷政令不通。」
「欺瞞陛下，是因為包藏禍心，以權謀私，更是食百姓血汗自肥！」
「這些人，該死。」
蘇雲話鋒一轉。
「可宋大人所做的種種，都是為了奉縣。」
「守著一個貧苦的奉縣，外有蠻族，內有地主鄉紳，上面還有朝堂的規矩，也只有非常之舉，才能成非常之事了。」
林鳳言面色肅然。
「天下間的官員要都這樣不守規矩，這天下可亂套了！」
蘇雲搖了搖頭。
「當然要守規矩，只是宋大人是非常之人，可以例外。」
林鳳言聞言上下打量了蘇雲幾眼。
「你對宋寒的評價頗高啊。」
蘇雲點了點頭。
「陛下，大雲朝文武百官，您隨便挑一人來奉縣，可有一人有本事把奉縣變成如今這幅摸樣？」
「最難能可貴的事，宋大人不光有手段，還始終把百姓放在心裡。」
「不管是養老院還是救濟流民的措施，我仔細想過，不可能比宋大人做的更好了。」
「從那一百文的農具就看的出來，宋大人是從長遠處為百姓謀福祉。」
林鳳言點了點頭。
農具的事剛聽到的時候她挺生氣，可後來仔細想想，這確實比幾十文一把，用不了幾次就壞的農具強多了。
而且奉縣的百姓，確實安居樂業，老有所養，少有所依。
聖人口中的盛世，不過如此。
蘇雲趁熱打鐵。
「陛下其實從不懷疑宋大人的能力，問我如何評價，也只是在糾結宋大人做事的方式。」
「畢竟，宋大人所作所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著實讓人不好接受。」
「可大雲朝的結，哪裡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人，能解開的。」
林鳳言手指點在蘇雲額頭。
「你啊，一口一個宋大人，心思全到宋寒身邊去了。」
蘇雲面上一紅，不過並沒反駁的意思。
林鳳言嘆了口氣。
「大雲朝最大的問題有三，一曰外敵，二曰內患，三則是這天下。」
「明日我會問他，答的好，我自會表露身份，請他入閣。」
「若是答不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