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霜哭笑不得。
今時不同往日,他在自己面前,卻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身份的變化一樣。
「怎麼,還不舒服?要不脫了鞋,躺躺?」
說話間,莊驍就已經握住她的腳踝。
「不用,我沒事,就是想起了從前。」
「想起了從前什麼?」莊驍聲音有點不高興了,「想起從前把我攆走的事情?」
「我好像還給了你一些銀子。現在我落難了,你是不是該把銀子還給我了?」王霜故意逗他。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他的命,都給她。
「你到底沒聽我的話,和武國安鬧了起來。」王霜嘆了口氣,「你覺得,對於這個人,我說錯過什麼嗎?」
小肚雞腸,睚眥必報,心胸狹隘,不堪大用。
「他要我把你留下,休想!除非我死!」
「不要把那個字掛在嘴邊,要有敬畏心。」王霜道。
「我偏偏就沒有。」莊驍一身反骨。
「可是我有。」王霜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囂張的莊驍瞬時安靜。
「行了,那我不說了。你放心,」莊驍悶聲道,「我跟了他這麼久,多少能摸清楚點他脾氣。過一會兒,他還是會老老實實把我放了,同意我帶你走。」
「然後,就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王霜看著他,目光冷靜。
莊驍啞然。
他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是武國安就不好說了。
那個人,度量確實不怎麼大。
「莊驍——」
「有話趕緊說,別支支吾吾的。老子最恨你跟我耍心眼的樣子,有本事你跟被人耍,窩裡橫算什麼?」莊驍用力揉了揉鼻子,「你就是吃定了老子稀罕你,作,使勁作!」
真氣人。
王霜眼眸之中染上笑意。
莊驍見她「蹬鼻子上臉」,不由氣結:「要不是看你身體不好,你以為老子不打人?都給你攢著呢!」
他把王霜白皙柔嫩的手握在自己大掌之中捂著,「總是這麼涼,是不是快到那幾日了?」
王霜沒接話,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她說:「莊驍,我反悔了。我不想勸你接受招安了……」
「怎麼,你要跟著我一起造反?」莊驍眼裡露出不敢置信的驚喜。
他知道,對他的姑娘來說,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
她怎麼可能做亂臣賊子?
可是她為了自己,竟然願意?
一個女人願意為了自己改變,不是因為愛,還能因為什麼?
王霜緩緩搖頭。
莊驍眼裡的亮光熄滅了:「那你說什麼?」
「咱們倆私奔吧。」
什麼天下興亡,人間疾苦,他們都不要再參與了。
窮則獨善其身。
他們現在,能管好自己,已經很不錯了。
莊驍:「……」
臥槽,真是晃死老子了。
要跟他私奔,要給他睡,給他生猴子,那不比跟著他造反更刺激?
這大起大落,讓他心臟發緊。
所有的喜怒,都交到了姑娘手裡,被她掌控。
「我們什麼都不管了,自私一些,過兩個人的日子好不好?」王霜道,「我剛才真的一直在害怕,我怕你會沒有命。我怕我們好容易相見,相處的日子卻短暫……」
她說著,淚染長睫,淚珠晶瑩剔透,將落未落。
莊驍立馬就開始心疼起來。
「別哭,別哭,我最受不了你掉眼淚。」
求求了,真的別哭。
他的姑娘從來都不哭,現在卻為他落淚。
他不要。
他要她高高興興的。
「我聽你的。」莊驍心亂了,「不哭,姑娘聽話,不哭。」
他笨拙得抬起手,用粗礪的手幫她擦拭眼淚。
「我這就去找武國安說,老子不幹了!」
「不行,不准去。」王霜主動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指又細又白,和莊驍那又粗又黑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的手,可真軟,她是主動握住自己的。
「今日你鬧著不帶我去就不帶兵,他已經要砍你的腦袋了。」王霜道,「你再激他,會真的沒命。」
「那你說怎麼辦?」莊驍道,「我笨,你是聰明人,我聽你的。」
不管對錯,他現在只想讓他的姑娘高興。
姑娘哭的時候落的每一滴淚,都狠狠砸在他心上,生疼。
「答應他,讓我留下。」
「不可能!」
「否則他不會放你走的。」王霜道。
「把你拋下,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他就是丟了命,都不能丟了他的姑娘。
王霜卻還在笑,「我撇下你一次,你也撇下我一次,我們就扯平了。」
「放屁。」莊驍罵道,「你心狠,老子什麼時候對你心狠過?不行,你想都別想!」
他絕對不可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的。
「你剛剛還說,以後什麼都聽我的。」王霜聲音裡帶著幾分抱怨,以及……撒嬌。
莊驍一下子就不行了。
硬了。
姑娘怎麼可以這樣和他說話。
他抵擋不住啊!
「你難道還怕我跑了不成?」
「我怕!」莊驍彆扭地道。
「到底聽不聽我的了?」
「聽,別的都聽,這件事情你別跟我犟。」
「你先聽我說完。」
王霜告訴莊驍,讓他先離開,自己則跟著柳雲眠和雪儀晚些時候偷偷溜走。
「瞎說,你以為那麼容易?」莊驍道,「武國安又不蠢,肯定派人看管你。」
王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雪儀。」
話音落下,後窗竟然打開,雪儀縱身躍入,落地時候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今日一直都跟著我們,即使進出天王府,也能暢通無阻,你還擔心什麼?」
莊驍有些動搖。
姑娘說得都對。
他想抽身,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而且有些事情,他考慮得比姑娘還多。
他不可能就只顧自己。
一來不能對不起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二來……他不可能選擇做一個平頭百姓,讓姑娘跟著他吃苦。
所以離開武國安,他是真的動了這個念頭,卻不能完全按照姑娘說的來。
而且最重要的是,別人再能,他還是不放心。
「總有別的辦法的。」莊驍不放棄,「姑娘,你讓我再想想。」
「好。」王霜示意雪儀退下,後者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你先去跟武國安說,你同意了,然後我們回家,從長計議。」
「我們回家」這幾個字,深深地取悅了莊驍。
這時候,就算王霜說一加一等於三,莊驍打家劫舍,也勢必給她再扒拉一個湊上去。
莊驍去見武國安的時候都帶著王霜。
他對武國安道:「人我留下,但是要是我回來的時候,少一根頭髮,別怪我翻臉!」
他這種人,倘若好好說話,武國安才要懷疑他用心。
聽他這般說,武國安知道他妥協了,心情愉快,就沒計較他的粗魯,甚至還道:「等莊將軍大捷歸來,我親自為你主持婚事。」
「不用你,你管好你妹妹就行。」莊驍沒好氣地道。
武國安笑著答應,還讓人賞了王霜二百兩銀子。
莊驍帶著王霜回了包子鋪。
王霜道:「事關重大,我見識有限,怕是不能幫你很多。我找個人,幫你出謀劃策。」
「誰?」
「岳行之。」
這也是她和柳雲眠事先商量好的。
岳行之對兩邊局勢都了解,該讓他出力了。
岳行之掀開帘子出來,笑著拱手道:「莊將軍。」
「你怎麼變了樣子?不是我見過的岳行之。哪裡來的騙子……姑娘,你怎麼認識他的?」莊驍神情警惕。
雪儀適時扔了一條濕帕子過來。
岳行之伸手接過,對著她挑眉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真是沒眼看,雪儀別過頭去。
這個男人,也是正經書香世家的公子,也曾出任要職,卻一點兒正形都沒有。
岳行之擦去了臉上的偽裝。
莊驍:「果然是你這個小白臉叛徒。」
眾人:「……」
「叛徒我倒是勉強認了,畢竟我實在受不了武國安。但是小白臉就算了,我覺得我還是有些陽剛之氣的。」
「油嘴滑舌,姑娘,你說這種人能可靠嗎?」莊驍迫不及待地問王霜。
王霜:「看他又不是擇婿,不需要可靠。」
「對對對。」莊驍嘿嘿笑。
只要不是擇婿就行。
姑娘是他一個人的。
岳行之大笑,指著雪儀道:「我媳婦,將來的。」
雪儀氣得要打他。
岳行之抱頭:「別打臉,給我點面子。」
雪儀知道大事要緊,不能跟他鬧,只能不說話,免得這人越發張狂。
岳行之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
真把雪儀惹惱了,倒霉的還是他。
岳行之和莊驍談起了之後的打算。
兩人一直談到深夜。
談完之後,莊驍去和王霜把自己打算說了,然後和她告別:「我回去睡覺,明日一大早就來。」
「你後日就要出發了,留下來跟我說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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