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是每個女人都想做皇后的。」離郡王想起愛妻,嘴角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皇上見狀心裡像塞了一團棉花,堵得厲害。
最偏愛最看好的兒子沉迷於女人,比他來爭搶皇位,更讓皇上感到糟心。
尤其蕭姮還是有「前科」的,她曾經誤會離郡王,要害他。
如果是皇上,對於這種女人,定然會疏離,至少要讓她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可是離郡王「中毒」太深,非但不計較,反而對蕭姮更好。
其實皇上並不討厭蕭姮,對於她和陸辭,皇上心中是有愧疚的。
他們父母之死,皇上有責任。
皇上多少把對他們父親的歉疚,彌補在他們身上。
然而蕭姮把離郡王迷成這樣,皇上就不高興了。
他嘗試著給離郡王賞人。
他這個兒子,就是從小太出息,沒有太早接觸女色,才會遇到蕭姮立刻被蠱惑。
離郡王把人都收了,可是卻不肯親近。
皇上問他為什麼,他說那些女人難以引起他興趣。
不是他不想親近,實在是看著沒感覺。
皇上無語。
這些話,其他任何兒子敢這麼跟他說嗎?
——父皇,你給我的都是歪瓜裂棗,我看著不行?
偏偏他就敢。
皇上心裡還想,雖然他不聽話,但是他真誠啊,他不騙人啊!
所以皇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現在走到宮變這一步,父子反目,皇上捨不得怪罪自己寵愛的兒子,便控制不住地把罪責加諸於別人身上。
離郡王看出來了,但是他並不打算改。
他繼續道:「蕭姮始終是兒子的妻子。不管兒子是太子,郡王或者是平頭百姓。父皇,我今日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皇上冷笑:「你做好的最壞準備是什麼?你難道不是拿捏了朕對你心軟,就算你捅破天,朕也會饒你一命?你消耗的,是朕對你母親的念想!」
「父皇教過兒子,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兒子從不敢想死得重於泰山,但是更不想身為皇子,尸位素餐,遭人唾罵。」
「放肆!你說誰遭人唾罵?」
難道不是在影射自己?
「父皇,百姓早已用行動說話。事到如今,您還有什麼不敢面對的?」
皇上對他怒目相視,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來。
「父皇,兒子怕死,但是更明白身上的責任,讓我避無可避。我捨生取義,自然要安頓好妻兒。可是蕭姮,您既喜歡又埋怨的蕭姮,義無反顧地選擇留下,陪我同生共死。」
離郡王瞥了高貴妃一眼,淡淡道:「你有三宮六院,女人無數。可是除了我娘,誰願意為您死?」
高貴妃聞言跪在地上,低垂著頭沒說話。
這時候,她是不需要說話的。
皇上和離郡王心裡早有了結論,她說什麼都是虛偽。
「您對我娘念念不忘,是因為她為您而死,對您卻無所求,她是您心中永遠難以彌補的遺憾。蕭姮對我來說,不是遺憾,是過去,現在和未來都珍視的唯一的女人。」
「父皇,您對她的不滿,是不講道理的。其實,您要怪,就怪兒子眼裡心裡只能容下她。」
「但是她為我誕下三子,開枝散葉,三個孩子都被養得極好,您還有什麼不滿呢?」
「現在,她在殿外等我。她大概沒有想過我會給她帶來什麼榮光,但是她想在我死的時候握住我的手。」
皇上看著離郡王嘴角的笑意,說不出話來。
他生了個情種。
可是偏偏,除了痴情這一點,謀略、決斷、能力、眼界、責任感,這個兒子都無可挑剔。
或許,是他老了。
「還有父皇,我也是很久之後才明白,即使我娘活著,她想要的,也不會是皇后之位。她想要的,只是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而已。」
而這點,皇上肯定是做不到的。
面對誘惑,誰又能抵擋?
離郡王時時自省,絕不可以因為芝麻丟了西瓜。
不是年輕貌美,溫柔小意的女人,不足以勾起他的欲望;而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既要,又要」那麼好的事情。
他如果只想要蕭姮的人,那麼他可以同時擁有很多女人。
但是他想要的是她的心,所以必須拿出他的心。
他也只有一顆心。
心這東西,就像一件瓷器,完好無缺時能裝下許多愛。
但是等它四分五裂,甚至即使只是有裂紋,愛便會慢慢流走了。
「父皇,她支持兒子的任何選擇,即使在誤會兒子是她仇人的時候,寧肯自己輕生,也不捨得對兒子下手。當兒子選擇天下百姓的時候,她沒有一句埋怨,默默地跟在我身後,陪著我出生入死。」離郡王臉色驕傲,「這樣的深情,您得到過嗎?」
皇上摔了手邊的花瓶。
離郡王撩起袍子跪地:「父皇,您該頤養天年了,請您禪位。」
皇上氣結。
他養這麼個兒子,不如養條狗。
先跟他秀恩愛,然後又搶奪他江山,就差指著鼻子對他說:你這個失敗者,看我,什麼都有了。
「如果朕答應莊驍的條件,下罪己詔呢?」
這些條件,是離郡王一直在勸他,他卻不肯答應的。
皇上其實是相信離郡王無心名利的。
不料離郡王卻道:「父皇,開弓沒有回頭箭。倘若只有我自己,是無所謂父皇如何秋後算帳的。然而現在,我也是丈夫,是父親,我不能冒險。」
皇上頓時明白,木已成舟。
他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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