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回檔:封神> 第16章 妖人(二)

第16章 妖人(二)

2024-08-15 22:28:25 作者: 霧海夜燈
  同門師兄師姐怎麼會丟下自己不管呢?都怪師兄,這次捉拿妖狐不成鎩羽而歸,唯恐師父責怪,想用別的妖怪的妖丹將功補過,其他師兄弟都同意,她一個小師妹,除了點頭還能再多說什麼。

  自己孤身一人,要趕緊回別雲間找師父,萬一他們還有救呢?

  雪霽的心裡砰砰打鼓,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詭異?和她一道的十五位師兄師姐,居然在一夕之間全部消失。明明說在這種荒野小村盤踞的只是那種小妖,他們這樣的弟子,三兩下就除掉了的呢。想到這裡,她看著遠方的那座石頭堆砌起的黑塔,黑乎乎的窗戶洞裡仿佛站著一個大妖在看著她。她一陣頭皮發麻,嘴裡不斷念叨著門派的派規給自己壯膽。

  「不行啊,我不喝酒走不動道兒啊!腰酸背痛的!」

  「你腰酸背痛跟喝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麼?」

  雪霽一驚,是人聲,趕緊躲在草叢裡偷看。

  是他!那天在王宮夜宴里見到的男人!突然她覺得內心無比安定,又看了旁邊那白衣道人,差點沒高興地暈過去,這不正是自己的姜師叔嗎!有救了有救了!她一陣狂喜,衝出草去。

  「師叔,師叔,救我!」

  三人均被嚇了一跳。

  姜尚最先反應過來:「你這裝束,是雲中子師弟的弟子,我沒記錯吧?」

  雪霽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邊走邊說,事情大概明了了。一群毛頭小子覺得自己是神仙座下弟子,覺得自己能隨便捉妖,回去給師父煉丹煉器。結果被妖怪擺了一道,一夜之間全部沒了音信,就剩她這麼一個獨苗了。

  「哎呀呀呀呀!我的照妖鏡和斬妖刀呢?不會也沒了吧。」姜尚痛心疾首道。

  雪霽點點頭,不敢說話。

  「你們、你們真是!」姜尚捂著胸口,用指著雪霽重重的點了幾下,「我花了大把時間搜羅到的殘片,才復原出這麼兩件來,你們這群!真是真是!唉!」

  「求求師叔救救他們吧——」雪霽的臉擰著,都快成麻花了。要是她這一遭一個人回去,真就前途未卜了。

  牧戈有些無奈,她們也確實需要休整一下了。

  「其實吧,其實吧。」姜閃心虛地看了牧戈一眼,「我突然想起來我此次下山,是有要務在身的,師弟找我品鑑那瓊漿玉液酒,就把這事往後推了推,嘖,不過我現在法力被封了。」

  牧戈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一副看你表演的表情。姜尚臉皮夠厚,道:「我也是以天下黎民蒼生為先的,就在此地,就在此地,我看見了那座塔,突然就想起這回事了…傳聞這裡有個妖人,十分危險,咱們要不順路去除了再走?」

  「不去。」牧戈表示自己不買帳,她時間不多了,要麼能讓她不死,要麼告訴她怎麼通關,不然剩下的事情她統統不買帳,「我來不是做慈善的,沒興趣。」

  衍表示牧戈的態度就是他的態度。

  「哎呦你們!」姜尚猛地一捶胸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想當年我也是斬妖除魔守護一方的有志青年啊…」

  「嘶——」聽到這句話一旁的妲己又開始呲他,他嚇了一哆嗦,道:「好吧好吧,你們就幫我走一趟,事成之後我告訴你們怎麼進封神榜,好了吧。」

  「成交!」牧戈抬起頭,一揚手,「走吧。」

  夏秋之交,傍晚的空氣分外清涼。樹上的蟬鳴起伏不定,一波一波的聲浪襲來,端的是鋪天蓋地擠進人的耳朵里去。

  在鼓譟的蟬鳴中,雪霽將自己的嗓子掐尖了,把自己要說的話喊出來,旁人才能聽得清。

  她就這麼「喊」了一兩句,心下猶豫,要是被人覺得自己沒有修養怎麼辦?

  雪霽走在牧戈的身邊,怎麼看都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

  小侍女!她突然想起那天在殿下為妲己求情的小侍女,她又瞟了一眼牧戈背筐里的白狐,那白狐正趴在筐邊,一雙眼睛就這麼望著。她打了個冷顫,又偷偷看了衍和姜尚一眼。姜尚對這二人也頗為忌憚,她自然不敢造次。

  「你是說,你們的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衍皺著眉頭,反問道。

  雪霽覺得自己的臉皮發燙,脖子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姜尚湊近她:「在什麼地方?客棧?」

  雪霽搖了搖頭,指著一個方向道:「那裡面。」


  他們所處之處一馬平川,往前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丘。山丘之上有一座古塔。高出山峰的樹木不少,通體烏黑,離得太遠看不清是用什麼材料建造成的。興許是雪霽剛剛的話的緣故,牧戈覺得那座塔的煞氣太重。塔後面的黑雲壓得很低,有一種天擦著塔尖衍生而來的錯覺,讓人莫名壓抑起來。

  「嘖嘖嘖!」姜尚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這種一看就是不祥之地的地方,你們以後見到了繞著走,捉妖,哼!要你們捉妖!」

  雪霽心底不認同,捉妖有什麼錯?他們的師父也都教誨他們要以降妖除魔為己任,對姜尚的嗤之以鼻心裡自然不服得很,但人家現在是自己請來的救兵,也不便反駁。她的目光又在牧戈身上掃了一下,見牧戈的瞳孔渙散,沒了聚焦,好像剛剛的話她一句也沒有入耳。牧戈相貌上乘,非是妲己那種傾國傾城的絕色,而是那種帶著清冷傲氣的孤高,讓人無端想到冬日的雪,冷得不近人情。

  更讓她沮喪的是,衍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她,時不時得眼神就盯著牧戈。明明相比起來,她相貌也不差,還是雲中子座下弟子,比起一個侍女來也是綽綽有餘吧。她心中正胡思亂想,只聽哐當一聲,一道亮光忽然一閃而過,幾人均是被晃得一閉。

  「還我,還我這個!」一個小孩忽然追過來,蹲下身趕緊抱著剛剛發亮的鏡子,生怕被人搶了去。這孩子瘦瘦小小,豆芽菜似的,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小氣鬼!」一個小胖墩做了個鬼臉,一甩臉就走。身後的一群孩子唯小胖墩馬首是瞻,紛紛離去。

  先前的小孩忽然有些尷尬,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哇哇大哭。

  牧戈討厭小孩,尤其是張口就哭的小孩子,跟個刺蝟似的叫別人沒辦法下手。她小時候在外面陪著小孩玩,一個孩子二話不說抓起她的手就啃,等她發現的時候只能忍著疼強行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從此以後對小孩這種生物敬而遠之了。

  姜尚一點沒把這孩子嗷嗷的哭聲放在心上,瞪了一眼雪霽,吹鬍子瞪眼道:「你看你看,這分明是我的照妖鏡。」

  雪霽定睛細看,還真是。她心裡也不清楚怎麼回事,怎麼說好師兄保管的東西這會到了這孩子手裡,沒等她說話,姜尚一步跨到小孩面前,小孩整個都被他的影子包住,突然停止了嚎哭。

  「小弟弟,能不能把你的鏡子借我看看呀?」姜尚切換出一個慈祥老人的語氣,頗有些詭異。

  豆芽菜張一張嘴巴隨時預備著哭,姜尚話音還沒落,他又開始繼續哇哇大哭。

  姜尚此刻也不想過多置喙,這鏡子是他從各方搜羅碎片,煉製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煉出來的寶器,遇見妖怪那麼一照,立馬原形畢露,現在被一個小孩搶在手裡不放,不知道如何是好。平常他站在遠處,輕輕一揮,那鏡子就立馬收入袖中去了,可現在偏偏是已經著了申公豹的道兒,用不了這些。

  從小孩手裡硬搶?場面不好看,他也不忍心。

  「師叔,這孩子是客棧老闆娘的弟弟,不能...」雪霽生怕姜尚對小孩使什麼壞招,她話還沒說完,姜尚就一臉「我是那種人麼?你怎麼想你師叔?」的表情,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牧戈也看出這是一件麻煩事,她平常不愛管閒事,眼下她路也走累了,很想早點歇下,看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有和小孩子交流的經驗,只能自己硬著頭皮上了。小孩子麼,她也有所了解。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能轉移了,如果要他忘記一件事,就要用另外一件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先拉走姜尚,不能讓這個怪爺爺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還沒來得及開口,豆芽菜好像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一下子止住了眼淚,吸了吸鼻子道:「鏡子是我的,你們陪我玩,我就給你們看。」

  「好好好,陪你玩,陪你玩!」姜尚一聽,喜滋滋地迎上去。豆芽菜嘴一撇,繞過姜尚,拉住衍的衣擺一拽,又拉住牧戈的衣擺一拽,朝他們倆一人看了一眼,道:「你演我爹爹,你演我娘親!」

  「好吧。」衍皺了皺眉。

  牧戈:你不會拒絕別人嗎?她向來不喜歡小孩,更不想陪著小孩過家家,簡直比做噩夢還可怕,更別提她現在還真的在做噩夢。

  「要不你換個人演媽媽,好不好呀?」牧戈拿出自己渾身解數哄小孩,露出一個甜膩膩的笑容。

  雪霽看著牧戈的臉,鼻樑挺且直,睫毛很長,微微垂著,嘴唇薄薄的,現在抿成一彎月牙的形狀,眼睛裡卻還是冰冰的,看不出感情。這個人的情緒好像永遠只出現在下半張臉,她不免覺得有些好奇。這種神情不是一個小宮女該有的吧,看起來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而且是那種表面跟你言笑晏晏,心底里卻根本沒把你當成自己人的淡漠。


  「不行!」豆芽菜斬釘截鐵道。眼淚又開始往外涌。

  牧戈心裡惡狠狠罵了一句:我討厭小孩,臉上卻擺出一個溫柔和善的笑容,用袖口給豆芽菜擦眼淚道:「好好好,不哭了,娘親抱抱好不好啊?」

  說著就把豆芽菜抱起來。

  小孩子雖然看起來身體小小的,一手就能托起來一個似的,但要真上手抱,還是很沉的。牧戈抱著他走了兩步,立馬無比後悔這種哄孩子的方式,她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把手上這團東西給丟了,不然她的腰要斷了。

  「狐狸,狐狸!」豆芽菜趴在牧戈的肩膀上,看見後面竹筐里的小白狐狸,破涕為笑,開始用手夠狐狸。

  牧戈覺得自己已經要撐不住了,衍站在牧戈身邊,伸手接道:「我來抱吧。」

  牧戈感激不盡,連忙把豆芽菜遞給衍,如蒙大赦。豆芽菜手舞足蹈,牧戈只好把狐狸從筐里請出來,只能辛苦你英勇就義了,牧戈心道。

  小狐狸一拿到手裡,鏡子就不要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牧戈心裡有些好笑,果真是得了新的忘了舊的,小孩子心性。

  她把鏡子從豆芽菜手裡拿過來,姜尚立馬就想把這寶貝藏回去,豆芽菜抱著小狐狸眼疾手快道:「不許給他!不許給他!只能我媽媽碰。」

  牧戈有些哭笑不得,反正他們是一道的,等到了地方再找個鏡子把小孩忽悠過去就好了。

  衍倒是帶孩子的一把好手,兩三句就把這小孩的來歷,家庭關係都套清楚了。鏡子是他自己在客棧里撿的,其中並沒有什麼玄機。姜尚聽了連連罵他那些師侄輩簡直是暴殄天物,就是東海夜明珠也給他們當球玩了,雪霽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孩子叫阿慧,從小跟著姐姐生活,有記憶開始就已經在這裡的小村莊了。姐姐叫阿瑩,眼盲,但耳朵很好,客棧里有兩三個夥計,時而忙得風風火火腳不沾地,時而一連三五天都沒事情做。

  牧戈心道這小孩也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什麼話都往外說。

  到了住處,雪霽倍感淒涼,她十幾個同門師兄弟都不知所蹤,偏偏留下她。

  「姐姐。」阿慧叫了一聲。牧戈看了看四周,覺得自己聞到了一股,豆腐水的味道。

  盲女的眼睛遮著一層黑布,她循著聲音朝著阿慧的方向笑了一下,道:「今天回來這麼早啊。」

  「嘿嘿嘿......」阿慧抱著鏡子掀開門帘走進後廚去,餘下的人按男女兩兩分房。衍表示自己的錢管夠,讓牧戈不用擔心。

  雪霽心裡有些忐忑。牧戈看起來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進門時,牧戈差點摔了一跤,雪霽覺得有些好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牧戈回頭看了她一眼,什麼表情都沒。她才有些七上八下的,拿不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牧戈心裡覺得有些窘,但是她能裝。什麼場面都裝。或者說她根本沒在裝,她就是不在乎,沒表情而已。

  雪霽見牧戈把隨身的佩劍往桌子上一扔,哐當一聲,雪霽的心也隨之一顫,那分明是一把無比精緻的佩劍,從她見過的武器來看,這把劍無疑是一把萬里挑一的好劍。牧戈沒注意到自己身後的動靜,一雙眼陰沉無比得看著眼前的天子劍。

  她又見過那些老鬼幾次,掙扎無效之後,她曾經試圖用自殺來威脅他們,這具身體如果不是我用,那麼誰也別想用。

  牧戈當時的眼神非常凶,凶到眼睛發紅。

  可是子旬的冷淡、高高在上把她襯托地像個笑話。子旬微微翹起嘴角,眼睛眯起來端詳著她,聲音冷酷且淡定,道:「那你只管去死好了。」

  這下輪到牧戈傻眼了,他們不怕。他們知道自己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能對自己痛下殺手,所以才這麼有恃無恐。她跟他們比還太嫩了,那些人一個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還有一件讓她在意的事情,她後來再也沒見過子受了,那個一直跟她說對不起的人。

  雪霽把自己的衣物整理了一番,正打算借著同室而眠的機會和牧戈說一會話,打探打探她的來路,也假裝無心順便問問同行男人的身份。

  她在內心盤算了一番,怎樣問才能不著痕跡,正打算開口,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盲女站在門口,她看不見裡面的人,只是站著,像個杵在那裡的木樁,有些呆滯道:「晚上不要出門。」

  牧戈打量她一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奇怪,順口問道:「出了會怎麼樣?」

  「會死。」

  牧戈本來還想問些別的,諸如在哪裡吃飯,哪裡有東西賣,此處是哪裡,塔里又什麼此類的問題,盲女店主這一句話把其餘的話都堵在牧戈的嗓子眼裡,一句話也問不出。

  盲女拄著一根拐杖,篤篤篤地敲著地走了,留下牧戈和雪霽在房裡面面相覷。

  「會死?」牧戈重複了一句,盲女說話的語氣很硬,牧戈覺得她對自己的印象非常不好,難不成是怕自己拐了她的弟弟?

  「我們都覺得她是嚇唬我們的。說是這裡有妖,但並沒有時時出來作惡,已經好些年沒人見過了,所以......」雪霽臉色不太好看,她差點把這句叮囑忘得一乾二淨,畢竟她也身負法力,他們還有兩樣寶器撐腰,人數也不少,自然就沒把人家叮囑當回事。

  現在好了,生死未卜了。

  牧戈聽罷,心道什麼年代都有這種心比膽子還大的青少年,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雪霽看牧戈話少,想把氣氛熱絡起來,問道:「姐姐,我是該叫你姐姐吧,你......」

  「嗯,叫姐姐。」牧戈看了一眼雪霽,標準小白花長相。她不喜歡跟陌生人多講話,哪怕在一個房裡,尤其對面還是個讓她感覺不太喜歡的妹妹。她喜歡聰明人,比如......

  「牧戈,在裡面嗎?」門外是衍的聲音。

  「她在!」雪霽一激動,替牧戈回答道。

  「出來。」

  「哦。」

  雪霽就看著門一開一關,兩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要黑了。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