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愛卿，這句話不光是本次考試的最終答案，也是朕此次廣開科舉的宗旨與目的，更是我朝太祖皇帝自開國時就已定下的規矩。今日，朕就依照祖宗之法，任人唯賢，量才做官!」
言還未盡，早有一人出班跪倒。
「陛下，老臣有本上奏!」
李承乾向下流眄，見下跪之人十分眼熟，憑著記憶思索片刻後方才認得，此人乃是先前王慕遠親自提拔上來的通政司副使盧天罡，字子通，雖然有些才學，但這些小心思幾乎全都用在了討好那個老賊的地方，加上他為人陰險，眼中只有錢財利益，全無親朋關係，因此雖然頂著一把巨大的保護傘，但在朝中的風評卻差的出奇，臭名甚至傳進了李承乾的耳朵裡面。
李承乾眯起眼睛盯著他看了幾秒，李巍湊到近前，低聲稟報導。
「陛下，前幾日群臣上奏犯諫，此人也在其中。」
「哦～原來如此。」
李承乾點了點頭，將手掌向上微微抬起。
「免禮平身，愛卿跪見朕當，不知有何奏章?」
盧天罡也不客氣，一抖袍袖站起身形，躬身施禮道。
「陛下，臣前幾日前往星圖閣查閱資料，碰巧剛剛看過我朝中各個職位的現任官員名單，據臣回憶，我朝現在可謂人才濟濟，文臣多謀略，武將慣能征，從上到下，並無空缺，倒是有不少邊境山野處的官員，在位者淨都是在京犯法的贓官污吏，被發配至彼處為官，由於今年來天時不順，全國饑荒，這些人或凍餓而死，或擅自潛逃，因此留下不少空缺，我看，既然這些才子心懷國家，倒不如讓他們前往那裡為官，以彰顯陛下聖明……」
話音未落，李承乾已經按奈不住心中膨脹起來的怒火，「啪」的一聲，龍書案上的鎮紙被拍起半寸多高。
「一派胡言!」
古語之中的「龍顏大怒」，看似是吹捧統治者的威嚴，實則完全是寫實之詞。
光是李承乾的這個表情和動作，在場之人中就已經不少人兩股戰戰，為止駭然。
盧天罡更是被嚇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若是換在平日，此時必定有人繼續出來啟奏——就像上次那樣，然而，此時陳大伴和崔大監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朝野上下，人人都知道皇帝突然性情大變，大有整頓朝綱，再興王業之勢。因此，不光是盧天罡陣營的諸多黨羽，連為首的王慕遠此刻都站在一旁靜靜觀望，不敢輕舉妄動。
這也正是李承乾想要看到的。
偌大金殿之上鴉雀無聲，群臣之間，或輕或重的喘息聲顯得震耳欲聾。
又過了大約半分鐘的時間，李承乾突然開口，聲若洪鐘，激起陣陣迴響。
「適方才，盧愛卿言說朝中並無空缺，朕以為此言謬矣，諸位都是人中豪傑，萬里挑一，咱們也不必遮掩——現如今，朝中有些人結黨營私，欺上媚下，更有甚者暗中養精蓄銳，招兵買馬，意欲顛覆我大衍江山。盧愛卿，朕來問你，倘若把這些人全都剷除，是不是……朝中官職就有不少空缺了呢？」
此時的盧天罡已經渾身是汗，四肢顫抖，不聽使喚，極力地把頭縮在笏板後面，與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的蠢態有幾分相似。
李承乾又看向站在文武兩班的眾人。發現有些人也正在偷眼與自己對視，但這不是在書房，更不是在寢宮，雖然這些日來，褚方日夜不停地在訓練和擴充人手，但這些人現在畢竟不在這裡，真要是動起手來，局勢必定大亂。
想到這裡，李承乾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盧愛卿，快快請起吧！來人，賜座!」
有人搬來一個繡墩，盧天罡兩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上面。
王慕遠見狀，忍不住一拍腦門，暗罵盧天罡屬實該死。
這繡墩，坐起來也頗有規矩，即使君主賜座，當臣子的如果地位過低，也要再三謙讓，謝恩之後再倚著繡墩的邊緣，以半蹲的姿勢坐下。
王慕遠乃是丞相，對於這一套禮節自然爛熟於心——雖然自己如今已經位極人臣，不用皇上欽點也有權請用繡墩，但現在的朝中無能之輩居多，倘若誰不順他的心意，光是這些禮節就能要了大多數人的命。
不過，李承乾並沒有因此怪罪於他，而是以好言寬慰道。
「愛卿何必如此驚慌，想那奸黨唯恐我朝中不亂，必定不回出班奏本，何況愛卿方才所說乃是逆耳之言，如若言之過激，恐有殺身之禍，那些貪生怕死，追求榮華之輩又怎會如此!來人，盧天罡敢於直言進諫，賞白銀五百兩!」
旁邊的小太監答應一聲，下殿前往國庫去取銀子。
眾人依舊默然，但李承乾注意到，剛才與自己對視者大半都已經把頭低下，因此嘴角微微上揚，大手一揮，轉屏風退朝。
下殿之後，李巍快步跟了過來，褚方也緊隨其後。但去往寢宮的路上，兩人幾次想要開口，都被李承乾示意噤聲。
來到寢宮，陳初環正在大殿中舉著掃把認真掃地，兩旁邊為著不少宮女太監，正神色慌張地在一旁苦勸。
「娘娘，您就歇一會吧，把這些活都交給我們干便是，也免得累壞了您的貴體，不然萬歲他老人家回來，見到您這般辛苦，我們卻在一旁偷閒，豈不是要怪罪下來啊。」
陳初環則頭也不抬，一邊來回揮舞著掃把，一邊說道。
「哎呀，都說了多少遍了，萬歲近日操勞國事，龍體疲憊，你們的任務就是在我不在時好好侍奉與他，至於這些平日裡的小活，本宮閒著也是閒著，倒不如搶來做做，也好強身健體。」
看著眼前的一幕，李承乾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用事後褚方的話形容就是「要是沒有耳根當著，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了」。
陳初環並沒有注意到李承乾的到來，兩邊的下人也都忙著勸解，以至於李承乾一行人已經來到了眾人面前，陳初環仍舊沒有抬頭，還一個勁地催促他後退。
「誒，腳往那邊挪挪，這還沒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