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最後面的褚方伸著脖子苶呆呆地發愣,不知道陳初環受了什麼刺激,李巍卻笑著點了點頭,心中暗自佩服這個貴妃娘娘的格局與魄力。
李承乾故意清了清嗓子,提高聲音說道。
「咳咳,愛妃何故如此操勞,疼煞朕也!」
「吧嗒」一聲,掃帚跌落在地上,陳初環迅速抬起頭來,而後瞬間愣在原地。
兩旁邊的下人則是完全靠著肌肉記憶集體跪倒磕頭,山呼萬歲。
李承乾說了聲「免」,徑直走到陳初環面前以雙手相攙,臉上的笑意絲毫不減。
「愛妃晝勞雜勤,夜侍床榻,未免太過辛苦了些,這些事情,交於下人做也就是了。」
陳初環緩緩抬頭,一眸春水泄入李承乾的心間,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的事情,此刻眼前這位佳人在他的眼裡又多了一層美好的濾鏡。
丹唇慢啟,漸吐鶯聲。
「陛下終日操勞國事,尚不言苦,臣妾世受皇恩,做這點雜務又有何辛苦可言呢?竊聞陛下昨晚獨坐書案時,感慨宮中事務繁忙,下人多有辛苦,於心不忍。臣妾私以為為君分憂,乃是天理,幫他們做點事情,也好讓其騰出手來侍奉與您。」
李承乾聞言放聲大笑——這正是他想聽到的答案,短短几句話語,足可見此女子乃是人中龍鳳,胸藏錦繡。
褚方和李巍也為皇上的後宮中能有如此一位賢內助而深感欣慰,紛紛跪倒。
「熹妃娘娘心繫國事,以身作則,實乃陛下洪福所至,國家幸甚,蒼生幸甚!」
「我大衍國運昌盛,萬歲英明,千歲賢德,國復何憂,臣復何求!」
李承乾偷眼看向旁邊的一眾下人,臉上也都露出感動的表情,有的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淚。
這也正是他所要的效果。
皇上先是回身將李巍和褚方兩人逐個攙起,又把手一揮,對著兩旁邊的下人說道。
「你們暫且退下吧,今日放假一天,各發五兩白銀,切記,此乃熹妃娘娘之恩典,日後朕不在此處之時,她即如朕親臨,大小事務,務必聽她調遣。」
眾人再次跪倒,山呼萬歲,之後紛紛躬身退去。陳初環也十分懂得察言觀色,見李巍和褚方兩人沒有退下,且都垂手站立,便知道他們有事情商議,因此也躬身告辭。
殿內,只剩下君臣三人。
三人落座,李承乾倒是並不急於談論朝中的事情,而是對著兩人問長問短,都是些家常閒談,就這樣過了約有一個時辰,褚方最先忍耐不住,起身抱拳施禮,開口道。
「陛下,您方才命臣噤聲,現在這殿內也沒有了旁人,臣有本啟奏。」
看著一個月前說話還畏畏縮縮的褚方,現在終於敢於直言進諫,李承乾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愛卿有話請講。」
褚方到底是武將,說起話來快言快語。
「陛下,臣自知見識短淺,琢磨不透我主龍意如何,但今日在朝堂之上,那盧天罡所言,分明就是有意抗衡我主,您許是不知,此人乃是王慕遠的黨羽,他將那滿堂才子比作貪官污吏,若是把他們全都派到荒郊野嶺,非但於我主清晰奸黨不利,還冷落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報國雄心,而您非但不懲罰於他,反倒大加獎賞,屬實讓臣感到匪夷所思。」
褚方越說越激動,言盡之後仍怒氣不減,還是李巍在一旁使勁咳嗽了幾聲,才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急忙跪倒行禮道。
「微臣愚鈍,說話有失分寸,萬望陛下原諒。」
李承乾原本繼續考問褚方一番,但見他被李巍勸住,反倒微微沉下臉來。
「呃?李巍,休要多事!」
李巍急忙叩首請罪。
李承乾自然不會怪他,重新命二人入座後,開口解釋道。
「你二人可還記得朕處理陳大伴一事嗎?」
兩人點頭。
「那幾日前朝中文武百官阻攔科舉一事呢?」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點頭。
李承乾微閉雙眼,靠在椅子上輕聲說道。
「著啊,朕兩次用計,使的都是同一招,你二人都是聰慧之輩,怎麼反倒這時候糊塗了呢?彼時朕放小福子回去,還不降罪於褚方就曾發問,言說不該放虎歸山,不然其必有動作,然而待他成為瓮中之鱉後,伏法被誅已成必然。」
「朝中百官以辭官作為要挾,要朕停止科舉,朕不與他們爭辯,待人才得濟,再作打算,今日之事亦然,與其在他們扎堆抱團時與其撕破臉皮,倒不如先將其穩住,再暗中將其逐個擊破。」
褚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李巍更是直接投來了崇拜的目光,口中不覺發出讚嘆。
「高!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舉事於未知,殺人於無形!」
李承乾二目微睜——自然不是因為聽到了恭維之詞,而是驚訝於他居然懂得暗度陳倉之計。
褚方挑選出的這批太監,全都是窮苦出身,自幼便進宮做事,別說是讀書,有的連字都不認識幾個,李巍就是其中的代表。
因此,李承乾微笑著問道。
「李巍,相處幾日,朕還不知你原來還識得兵法。」
李巍也不隱瞞,躬身施禮道。
「竊聞食王厚祿,當報王恩。奴才蒙受皇上錯愛,自知德不配位,才疏智短,故此連夜耕讀經典古籍,所以知之。」
李承乾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
「好,老而好學,尚且有炳燭之明,當賞!那麼,以你之見,下一步該當如何呢?」
李巍再次施禮。
「奴才愚鈍,斗膽猜測下一步應當直接給盧府降旨,將其連夜拿下!」
李承乾笑出聲來。
「哈哈哈……李巍,好學是好事,但可要廣納百家啊,豈不聞斬草要除根乎?若是僅僅拿下他盧天罡一人,非但不足以撼動各黨派之利益,反而容易招致禍患。」
李巍恍然大悟,退在一旁不再發話。
李承乾點手喚來褚方。
「褚方啊,朕名你辦的事情進展如何了?」
褚方抱拳回應。
「回稟陛下,臣久在宮中,與他們也多年不曾聯繫過了,只得憑著記憶遍尋四下,只找來了幾位尚能聯繫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