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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帝姬的煩惱(九)

2024-08-15 23:47:38 作者: 白羽摘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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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老虎還眯著眼睛趴在桌上, 有一搭沒一搭地擺著尾巴。

  幼小又無害的東西怎麼看都惹人憐愛,渾然不知身旁有人已經幾句話殘忍地預測了它的命運。

  凌妙妙動了惻隱之心, 在它脖子上的軟毛上呼嚕了一把,被打擾的小老虎頭一扭, 在她手背上張嘴一咬, 活像是撒嬌。

  妙妙靈巧地躲過去。

  內監還是有些不死心, 陪著笑臉「瞧它多乖宮裡面有林苑, 其實它長大了,也未必要死, 會有專人馴養」

  慕聲忽然笑著打斷「老虎小時候像貓, 大家不過看個稀奇,不會真把它當貓兒養。我也不喜歡, 看來公公又白跑一趟了。」

  「那真是可惜了。」老內監的笑略有遲疑,不過很快便找到了台階下, 「太妃娘娘囑咐了, 若是您不要, 咱家便給端陽帝姬送過去。」

  「多謝公公了。」

  徐公公露出一個十分親和的笑,抱起了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小糰子, 眯著眼沖二人點頭示意, 邁著小碎步離開了。

  慕聲站在原地目送他離去, 白色中衣外, 囫圇披上的衣袍半拖在地上, 像是誰家嬌生慣養的小公子混混沌沌剛睡醒, 敷衍的笑容還掛在臉上, 眸光卻不含一絲溫度。

  許久,他轉身慢慢走回床邊「你一點也不心軟。」

  凌妙妙不以為意「你覺得救它的嬪妃心軟嗎殺母奪子,那不是悲憫,是殘忍。」

  慕聲的步子猛然一頓,太陽穴仿佛炸開一朵浪花,一波扭曲的痛楚猛然侵襲過頭顱。然而只是一瞬間,還未等人識別出來源,便如浪潮轉瞬褪去。

  他慢慢撐著床坐下來,拉開被子躺了下去,扭頭盯著凌妙妙還帶著細細絨毛的側臉。

  她與世上所有的少女一樣天真而庸俗,命如草芥。💥🎯 6➈şℍ𝓾ⓧ.ᑕᵒм 👣🍓可是她又不太一樣,一舉一動都遵循某種執拗的規律。

  她可以不斷變化著行動的姿態,不斷貪生怕死地妥協,可是他隱隱約約地意識到,那些妥協都只是表象,她是絕對不會迷失道路的。

  凌妙妙是軟體動物,死而不僵,不像他。

  「老虎或貓有什麼分別嗎,討得了人的歡心不就行了」

  她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他忍不住去試探。

  天氣很熱,副本走得很慢,凌妙妙需要不住地克制自己上浮的肝火黑蓮花總是變著法兒地想要與她探討人生,還往往是以打啞謎的形式。

  她謹慎地想了想,答道「歡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容易得到滿足的東西,但真心實意的喜歡不是。你真心實意喜歡貓,應該是喜歡是它既能被人抱在懷裡,又不完全附主的個性,所以你寵它寵得心甘情願;如果你喜歡的是虎,那就是喜歡它的殘忍和野性,即使被它撕咬吞吃,你也會毫無怨言。」

  「如果養著小老虎,只是看它沒有齒爪,沒有反抗能力,占有了它,主宰著它,看著老虎變成貓的笑話,心裡又害怕著有朝一日它會反咬一口,所以防著它,忌憚著它這就是葉公好龍。」

  她低頭看著慕聲半閉上的眼睛,心裡一陣挫敗。

  把人都說睡著了


  她抽出了褥子下面的團扇,在他臉上輕柔地扇風,嘴角又止不住地挑起來,自語道「我講得真好,真棒,就該錄下來。」

  誰料慕聲驟然睜眼,一把捏住了她的團扇,眼睫下的眸子漆黑「那你喜歡老虎還是貓」

  凌妙妙掙扎了一下,慫了「貓。」

  慕聲嘴角慢慢浮起了一絲譏誚「果然,軟糯的,無害的,可愛的」

  「這你就說錯了。」妙妙抿嘴笑了,語氣輕得像午間情人的竊竊私語,眼底都沁出晶亮亮的笑意,「我選貓,不是因為它柔軟好掌控,是因為我還沒有遇見能讓我甘心被吃下去的老虎。♦👺 ❻9ѕ𝔥Ữ乂.𝓒ⓄⓂ 💚♖」

  「啊」

  「帝姬,帝姬」

  白影猛地站起來,像是喝醉了酒的人,東倒西歪地、逕自朝牆壁上亂撞。

  整個鳳陽殿被尖叫聲貫穿,午睡的丫鬟們頭皮發麻,一骨碌從床上滾下來,連爬帶滾地走到了內殿,只見端陽像是發瘋一樣捂住雙耳,踉蹌著奔逃,不住發出恐怖的叫聲。

  佩雨緊緊追在她身後,臉都嚇白了「帝姬,帝姬醒醒」

  端陽嗓子喊得沙啞,驟然脫力,被佩雨撲了個正著,小侍女用整個身子環住了顫抖的帝姬,兩個人一起慢慢滑坐在角落。

  「神女,神女」端陽嘴唇發白,不住地哆嗦著,齒間溢出了斷斷續續的話。

  「殿下說什麼」鳳陽宮的所有人一齊跪坐在端陽身邊,裙擺落交疊著在地上,像一群瑟瑟發抖的白兔,努力想要聽清楚她含糊的言語。

  「又來了」端陽茫然抬起頭,眼淚不住地溢出眼眶,崩潰地大哭起來,「你們快告訴他我不是我不是」

  微微泛黃的紗布輕柔地包裹住端陽的耳廓,老太醫年逾七十,一雙宛如枯樹皮的手布滿斑點,微微顫抖「帝姬只是受驚過度,已無大礙。」

  趙太妃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裡,此刻才落下來,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趙太妃頭上一隻金步搖,細密的流蘇垂在眼尾,厚厚的粉遮不住魚尾紋和下垂的眼袋,錦衣華服不能阻止她由內而外的疲倦。

  短短几日,這個悉心保養、總是要爭一口氣的女人一下子浮現出了頹喪老態。

  脫離夢魘的端陽帝姬面無表情,像個失魂的木偶人一樣坐在貴妃榻上,腳邊跪著鳳陽宮當值的四個宮女。

  佩雨跪直身子,輕輕搖晃著端陽的手臂,哭得滿臉淚痕「帝姬,帝姬你說說話呀」

  「現在的情況,諸位也看到了。」趙太妃的目光從女兒身上收回,扭過頭的瞬間,她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的,眼中帶上了一絲破釜沉舟的狠意。

  「當日在興善寺,慕公子說,帝姬夢魘乃是檀香的問題,陳太醫也證明了這一點。」她的目光不帶任何感情地划過慕聲的臉,被他輕易地躲了過去,「現在,帝姬一未去興善寺,二未接觸檀香,為何還會做這種噩夢」

  她的尾音猛然沉下來,帶著興師問罪的壓迫感。儘管話是沖慕聲來的,可是脾氣卻撒在了柳拂衣和慕瑤身上,讓凌妙妙有種錯覺,覺得她似乎有些忌憚慕聲。

  慕聲保持著禮貌的微笑,面色絲毫未變。柳拂衣淡然接過話頭「前些日子,我曾經叮囑帝姬,將進寺所穿衣物全部更換,不知道」

  一旁跪著的婢女接道「奴婢們依照柳方士言語,將那些衣物全部剪碎焚毀了,現在帝姬身上穿的,里里外外都是新的。」


  柳拂衣點點頭,不做他語。

  「柳方士。」趙太妃似乎有些急了,以護甲啪啪地扣了兩下桌子,「十多日了,天之貴女讓不知什麼東西纏得生不如死,這東西就查不出來了嗎」

  凌妙妙冷眼看著趙太妃半是試探半是真的怒火,心想這女人活得好累。

  慕瑤眼裡揉不得沙子,剛要開口,卻被柳拂衣阻住,他平靜地睨著趙太妃的臉「我們查證數日,有個猜想,需要取證於娘娘。」

  趙太妃抬手,不動聲色理了理髮髻,那手有些發抖「你說。」

  「等一下。」少女尖利的聲音。

  「等一下。」慕聲的聲音同時響起。

  眾人回頭,慕聲無辜地一笑,指著跪在地上的佩雨「我是看那位姑娘似乎有話要說。」

  趙太妃有些詫異「佩雨,你要說什麼」

  佩雨膝行幾步,一把抱住了趙太妃的腿「娘娘,娘娘給帝姬做主,帝姬是讓人陷害的」

  趙太妃的表情一秒鐘變得緊張而狠厲,一把攥住佩雨纖細的手臂「誰」

  佩雨抹了一把眼淚「帝姬雖然沒有接觸檀香,可是今日室內點了安神香,奴婢自小熟悉香料,初點上只覺得味道有些奇怪,現在才想明白,一定是那香料里加了東西。」

  趙太妃急促喘息著,腦中閃過無數思緒,聲音沉穩下來「那香是誰管的」

  地上跪著的宮女們七嘴八舌地接道「是佩雲姐姐管著的。」

  「佩雲」趙太妃眸中露出一絲迷茫,旋即變成了狠厲,「來人,去取鳳陽宮裡點剩下的安神香,把佩雲也給本宮壓過來」

  慕瑤看著場面越來越混亂,想要辯解什麼,卻被柳拂衣拉住,他溫潤的側臉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鎮靜地做了個口型「靜觀其變。」

  侍衛宮女一齊出動,腳步雜亂起來,趙太妃一動不動地坐著,桌上的茶一口未動,已經冰涼。

  不一會兒,臉色蒼白的佩雲便被扭了過來,粗暴地推到了地上「跪下。」

  佩雲惶惑地抬起頭,正對著趙太妃陰沉沉的臉。

  「娘娘,這香里的確摻了致幻的草藥」陳太醫顫顫巍巍地開口,「跟上次檀香中驗出的,是同一種。」

  「賤人」一巴掌帶著猛烈的涼風,拍到了佩雲臉上,她整個身子被巨大的力道帶飛出去,狠狠倒向一側。

  趙太妃氣喘連連,旁邊的姑姑急忙撫著她的胸口,為她仔仔細細順氣。她的指頭幾乎要戳在了佩雲額頭上「說,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暗害帝姬」

  佩雲嘴角已經被打破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迷茫的眼裡慢慢浮現出無措的哀意「奴婢奴婢沒有害帝姬」

  「娘娘別聽她狡辯,佩雲一早就跟鳳陽宮外的人鬼鬼祟祟地勾搭上了」一個小宮女憤憤插嘴,另外兩個也急忙附和,「是啊,都是我們親眼看見的,今天中午還聽見她和一個人說話,他們在背後說帝姬不懂事,那個公公還說,還說可惜佩雲沒有做娘娘的命數」

  此言一出,滿室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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