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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趙太妃臉上的神色似哭似笑, 帶著濃重的諷刺腔調重複了一遍。🐯☹ 🎁♣
三十年混跡深宮,多少女人使盡渾身解數, 沉沉浮浮,就為了一句「娘娘」, 從前她也是這其中的一個, 現在, 她的時代已經過去, 早有新人粉墨登場。
佩雲一向話少,此刻臉色發白, 毫無辯解的意願, 眼淚順著紅腫的臉頰,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小宮女們的恐懼全部爆發出來, 成了爭前恐後的揭露「娘娘為帝姬做主啊那公公不懷好意,佩雲一定是有什麼陰謀」
「放肆」趙太妃抄起茶杯砸了過去, 哐啷一聲碎在美人榻邊, 幾個小宮女嚇得一時失聲, 片刻後瑟瑟發抖地將頭叩在了地上,活像是埋頭在沙地里的鴕鳥。
趙太妃眼眶發紅, 含著無限不甘和委屈, 胸脯劇烈起伏著「陛下身邊的人, 也容你們置喙」
聞言, 幾張帶著稚氣的臉花容失色。
蘇佩雲跟在端陽帝姬身邊五年, 是鳳陽宮資歷最老的宮女, 在此之前她伺候在御前。如果說她與宮中內侍交換信息, 最大的可能,那人就是原先的同事、天子身邊的內侍。只是她做事躲躲藏藏,畏手畏腳,引人不得不往壞處想。
這道理,小宮女想不明白,趙太妃卻深諳其中可能。
佩雲會有那麼大膽子公然害端陽帝姬如果她背後的靠山正是九五之尊呢
「我就知道,這麼多年了,皇兒還是記掛那件事。他自小坎坷,不親本宮,我也認命。」趙太妃含著眼淚笑著,顯得憤懣又悲涼,「當年那事情是因我而起,沖我來不行嗎敏敏還小,他怎麼能拿自己妹妹開刀」
「娘娘」尚宮姑姑順氣的手已經有些抖了,抓住了失態的趙太妃的衣襟,企圖阻止她再說下去,「娘娘,消消氣吧。」
柳拂衣和慕瑤對視一眼,沉默地看著這場混亂的皇家恩怨。♔💋 ➅9𝐒ĤǗ𝐱.ᑕ𝐨м 💘💥傳說中,趙沁茹出身名門貴族,自小身嬌體貴,入宮後又做了跋扈寵妃,先帝為她摘星星摘月亮,唯有一點意難平沒能把她扶上皇后的寶座。
但她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最後的贏家,因為先皇后無子,她生的兒子養在無子的先皇后名下,順順利利地繼承了大統。
事到如今,她才發現自己輸得徹底。
這位年輕的天子被先皇后培養成了另一種人,與她不同的人一個光風霽月、愛憎分明的高位者,他對待親生母親的態度非常曖昧,他始終保持著禮貌和客氣,客氣得有點生疏。
甚至,先皇后去世以後多年,趙太妃也始終沒能做成皇太后。
從前寵冠六宮,也不過是天子之妾;現在母憑子貴,富貴潑天,卻終究只是個太妃。
甚至她生養的女兒,他嫡親的妹子,也不過頂著一個天子寵愛的帝姬名頭,沒有一天享受過哥哥親昵的對待。
她怎麼能不氣,怎麼能不瘋狂
趙太妃望著佩雲,仿佛透過少女消瘦可憐的一張臉,看到兒子陌生而厭棄的眼神,她的聲音裡帶著肅殺的狠意「給我壓下去,關進天牢,不許給她吃喝,也不能讓她尋短見」
站著、跪著的諸人斂聲閉氣。她們隱約知道,今日過後,一場大戰即將拉開。蘇佩雲只是個引子,一旦兒子前來找母親要人,就到了這場根深蒂固的矛盾最終爆發的時候。
「娘娘」被侍衛粗暴架起來的佩雲忽然抬起了頭,她的臉上沾滿了散亂的髮絲,臉頰高高腫起,「佩雲在帝姬身邊五年,一直將帝姬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愛護,事情不是我做的,更不是陛下」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伴隨著侍衛的叱罵和清脆的耳光聲,漸漸消失在門外。
柳拂衣身邊一聲輕微的衣袖摩挲聲,慕瑤趁亂悄悄地離開了人群,走到了太醫身邊,捻起一小塊安神香,細細分辨。
慕瑤的頭猛地抬起,想要說些什麼,柳拂衣沖她搖了搖頭。
主角團之間相當默契,幾個眼神來回,已經明了對方的心意。
按兵不動。
「母妃,這是怎麼了」坐在貴妃榻上的端陽帝姬,休息了兩個時辰才像是回了魂,小心翼翼地開口。
「帝姬,帝姬你可嚇死我們了」佩雨一下子抱住端陽帝姬的小腿,「是佩雲用香料暗害你,已經被娘娘關進牢里了。」
端陽嬌嫩的嘴唇動了動,眼中迷茫,待聽到佩雲被拖下去了,閉了嘴,迷茫變成了轉瞬即逝的傷感。
柳拂衣走到端陽面前,神情關懷「殿下感到舒服些了嗎」
端陽臉上迅速浮出一朵紅雲,神情變得鮮活靈動起來,「好多了,謝謝柳大哥。」
「嗯,好好休息。」柳拂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覺到一道緊張的目光地閃電般地落在他的手上,他回過頭去時,佩雨和其他兩個小宮女垂著腦袋,安安分分地跪在地上。
柳拂衣掃視一圈大殿內,整了整衣角,端陽貪戀的眼神跟著他,見到他慢慢地走回慕瑤身邊,眼裡那束光慢慢熄滅了。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讓各位看笑話了。」趙太妃使了個眼色,早有人收拾好了地上的碎茶盞,宮女以梨花木托盤捧了新的茶水來,恭敬地擺在案上。
柳拂衣低眉細細撫摸自己的掌紋,宛如一幅公子如玉的畫卷,保持沉默。
一道清脆的聲音傳出「我們一路走來,打探到許多有趣的市井傳聞。長日無聊,若娘娘和帝姬不乏,我們湊在一團聊聊天如何」
一雙雙眼睛都看向凌妙妙。
說話的人梳著雙髻,翠綠衣衫輕薄嬌俏,一雙黑白分明的杏子眼,半掩在繡著五瓣梅花的白紗團扇背後,笑容帶著民間小兒天真的憨氣,即使用語過分親昵,卻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僭越。
「好啊好啊。」端陽帝姬率先拍著巴掌答應下來,叫人搬了個蒲團過來,十分接地氣地擠在了趙太妃身邊。
因為凌妙妙一直與慕聲走在一起,看似不構成威脅,端陽對她的印象一直不錯。她似乎已經走出了噩夢的陰影,興奮的沖佩雨幾個擺擺手,「你們下去吧。」
佩雨面露憂色,三步一回頭地退了下去。
宮人貼心地掩住門,將聒噪的蟬鳴擋在外頭,格柵外隱約可見綠浪翻滾,是夏日青蔥。
趙太妃仍然有些心事,擺擺手,無聲屏退了打扇的姑姑。
門扉內只剩下幾人,趙太妃低頭抿茶,步搖垂下的多股流蘇輕輕搖晃「現在可以說了嗎」
「母妃」端陽有些吃驚。
「你先別說話。」趙太妃靜靜地看著慕瑤,沒有什麼心思再與主角團演戲,「本宮對慕家有些了解,捉妖世家,嫉惡如仇,一旦查案,必然負責到底,不會姑息,對嗎」
慕瑤上挑的眼睛抬起,那雙眼睛清清明明「是。」
「本宮用玉牌召你們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她勾起嘴角,臉色稱不上好看,「你們想要問什麼,便問吧。」
慕瑤在桌上放下一小塊焦黑的香料「娘娘以為,帝姬的噩夢只是迷幻香的功勞」
端陽回頭看著母親的臉,目光充滿震驚。
「這樣吧。」慕聲忽然開口,漆黑的眸中帶著笑意,「我們今日的閒聊分作兩個部分,帝姬先來,說完請擺駕回宮;後半部分,留給你母妃參與。」
端陽先時看慕聲,只覺得他模樣俊俏又禮數周正,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公子,萬萬沒想到他說話竟然不顧尊卑,憋紅了一張臉「你」
趙太妃卻按住了她的手,沉聲道「就這樣吧。」
柳拂衣親手為端陽斟茶,用雙手推到她面前「我們今日問帝姬的話,都關乎帝姬以後的安全,請帝姬知無不言。」
果然,端陽的火剎那便被心上人的茶澆熄了,笑著端起來羞澀地抿了一口,「那是自然。」
凌妙妙悄悄瞥著身旁慕瑤緊繃的嘴角,有樣學樣地做了個同款,眼睛緊緊地盯著柳拂衣,甚至還誇張地握緊了粉拳,誇張地展示了面對情敵時的咬牙切齒。
慕聲望過姐姐,餘光又瞥見一臉苦大仇深的凌妙妙,帶著冷意將頭扭向窗外。
柳拂衣耐心地等端陽喝完茶「得罪了,請帝姬回想那個噩夢的具體內容。」
端陽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呼吸急促起來,求救般地看著母親,豈料趙太妃強硬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眼底的神色不容辯駁「敏敏,好好想。」
「我夢見我夢見我在興善寺里。有一群人,一群人叫我神女,說他們等我很久了,要我跟著他們走。」
聽到「神女」二字,趙太妃眉心一跳,咬緊了牙關,勉力地繃住了情緒。
「然後呢」
端陽似乎有些頭痛,用手輕輕錘了兩下鬢角「我跟著他們一起走,走了很遠,路過了麥田,又回到了興善寺。」
幾個人相互交換眼色,柳拂衣不動聲色地引導「你有沒有發現,興善寺有什麼變化」
「變化」端陽點點頭,眼神中充滿疑惑,「興善寺似乎跟我來時有些不大一樣寺前有許多人,都跪著,說神女已至,要開始什麼儀式。」
趙太妃的手不易覺察地顫抖起來,鬢邊開始生出冷汗。
「再然後呢」
「再然後」端陽忽然咬緊牙關,臉色潮紅,眼神閃爍著,恐懼又難以啟齒,「本宮不想說了」
「敏敏」趙太妃閉了閉眼,握住了女兒纖細的手腕,「此處沒有外人,你說出來。」
端陽含著眼淚,仿佛這段回憶是奇恥大辱一般,咬牙道「我進到大殿裡面,看見了,看見了許多泥塑的佛像,有男有女,正在,正在」
「正在行歡好之事」慕瑤聲線清冷,讓人覺得靈台清靜,生不出一絲一毫的惡念。
端陽目光怔忪,半晌,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