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說姑母有什麼心事的話,恐怕也就是大皇子的事情了。」謝婉柔這樣說了,唐翹摸著下巴就嘆氣,「大皇兄走了許多年了,此事上,也是沒有法子可想。平日裡,母后有什麼格外喜歡的嗎?」
「若要說喜歡的物件,我倒是聽祖母說起過。」謝婉柔是謝家人,對皇后閨中時的愛好有些許了解,「姑母幼年時,曾撿過一隻通體金黃色的農家小貓來養,只是後來姑母嫁給陛下當了王妃,便不好再養著。姑母從前回府時,總會提起。只是後來姑母冊封皇后,更不好回國公府,那貓沒幾年也老了。」
貓啊?
唐翹興致沖沖就往宮中專門養貓的地方去了。
說來也巧,宮中多有各國上供的貓,可都是品種貓,賣相一隻比一隻好看,卻唯獨沒有大邕農家隨處可見的大橘貓。
「不如出宮去買?京中也有一些貓舍里養橘貓的。」
「長公主要買貓?」定北王府里,霍轍聽聞這消息,眸子裡噙了冷色。
他微微側頭問寄留,「若是……有個人不守諾,辜負了你,你會怎麼做?」
寄留二話不說,拔劍,目露凶光,一氣呵成,「殺之!」
冷不丁就瞅見自家主子冷刀子甩過來。
「喔不能殺啊?」他默默地把劍插回去,試探著道:「那不然……套麻袋打一頓?」
霍轍再次停了腳,目光冷得很,「要不然我把你也吊起來打一頓?」
寄留縮了縮腦袋,好生委屈。
這殿下怎麼這麼反覆無常呢?明明是他先開口問的嘛,他認真回個話還要吊起來打他。
真是沒愛了。
「那殿下,你這殺也殺不得,打也打不得,到底要怎樣嘛。」寄留覺得自個兒腦子裡全是漿糊了,「難道殿下只是想讓她認個錯?」
這也太沒氣魄了吧。
「她做得很對。」
啊?啥?
寄留風中凌亂了。
那怎麼辦?
「但我很不爽。」
哦,原來是想泄憤啊?
「那世子……報復回去?」寄留想了半天這樣道。
霍轍興致缺缺。
一旁的歸佑則是一臉陰險,「不如您也戲耍她一回?」
霍轍好看的眼睛微有亮色。
歸佑繼續道:「假裝對她好!」
霍轍唇角上揚。
「等她無法自拔,以為您待她心誠之後,甩掉她!」
霍轍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然後讓她,對您愛而不得!」
霍轍心滿意足。
「有道理。」他看向右邊,「歸佑,深藏不露?」
歸佑謙虛:「哪裡哪裡,跟您學的。」
一旁的寄留見二人相談甚歡便很是詫異。
他們在說什麼啊?
不是要泄憤嗎?
這算哪門子泄憤啊?
什麼假裝對人家好,然後無法自拔,還愛而不得?
可他的主子沒理會他。
「歸佑,你去盯著,只要是她的人來看貓,看中哪個你就給我翻倍去買。」
歸佑心中咋舌自家主子何時這樣小人了,臉上不動聲色,「若長公主買貓,貓舍主人恐怕不會看重錢。」
能將貓賣給皇室的人,那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不要錢白送都是好的。
「放心,她必定不會以長公主的身份來買的。」
什麼物件只要牽扯到權勢和皇室,必定就會打破市場規則。
她來買一隻貓不要緊,就怕京中人自以為掌握了皇室中人的喜好,競相模仿著去養,要不了多久,貓的身價倍漲,也成了搶手的玩意兒。
等這陣風口一過,卻又只怕隨處可見被拋棄的流浪貓。
歸佑頷首,「好,屬下這就去辦。」
歸佑做事就沒有叫人不放心的,於是這日唐翹親自出來買貓時,就被截胡了。
貓舍主人笑呵呵地說著抱歉的話,「姑娘,這貓我不賣了,不如姑娘再瞧瞧,其他還有許多品種貓,比這只可愛多了。」
唐翹險些翻個白眼,她這一路來,被截胡許多隻了。
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
「店家,那買主,付了你多少價錢買貓?」
這家店主倒實誠,樂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
「十兩?」
唐翹見他搖頭,心下一駭。
尋常十兩都能買好幾隻品相極好的品種貓了!
店家給了她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道:「是一百兩。」
不過這個店家很是精明,他看著唐翹裝扮怎麼都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於是慫恿著道:「不過姑娘,你若給八十兩,我也可以把貓賣你。」
唐翹又不是冤大頭,她扯了扯唇角,「那人出的價錢,應該不到八十兩吧。」
否則誰會自個兒吃虧不要一百兩呢?
店家沒想到沒詐到她,頗有些訕訕,可嘴卻硬氣得很。
「這是什麼話,就是一百兩,童叟無欺。我是看你長得乖巧,這才願意給你些折扣。你怎麼不領好意呢。」
唐翹:呵呵。
「不瞞你說,我也覺得我長得乖巧。」她衝著店家笑了笑,而後瀟灑轉身,「走,下一家。」
她就不信了,她就買只橘貓,還能買不到手!
這一條街挨著就有五家貓舍,她走入最後一家。
艾艾一見角落裡的橘貓,就興奮起來。
「主子,看!」
唐翹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卻沒買。
「店家,我要這隻,這隻,這隻,這隻……」
她一連點了十多隻,可把店家高興壞了。
哎喲賺大發了!!!
剛剛可有人告訴他了,不管這姑娘買哪只,只要是她看中的,那位客官可是要以數倍之價買下來!
「哎呀姑娘眼光真好,只是可惜了,這幾隻被人買走了,不如您再看看別的?」
唐翹卻不買了,轉身就走。
店家高興壞了,連忙奔去裡屋,對著裡頭那人道:「那位姑娘一連買了十四隻貓呢,您看?」
結帳吧那就啊哈哈哈哈!
霍轍看了看身邊的寄留,「給錢。抱貓。」
寄留苦哈哈地給銀子,心卻在滴血。
「世子,咱們府上也快成貓舍了。」
「廢什麼話。」
他起身,通過後門徑直往外走,「東街的貓舍看完了,接下來她該去南街了,咱們抄近道過去……」
「呀,霍世子也來買貓啊。」
霍轍才從轉角出來看見眼前的人,那從容不迫的勁兒就險些散了。
他便裝作偶遇的模樣端著笑,「原來是長公主殿下。我就是來看看,不買貓。」
他負手到身後,給身後的人打著暗號。
誰知寄留沒看到,冒冒失失就沖了出來。
「哎呀殿下你怎麼都不等等我,這好多隻貓,我提都提不……呃……」寄留看著眼前這修羅場,在看看自己手裡的貓,咽了咽口水掩耳盜鈴一般將貓往身後藏。
唐翹勾唇,眼睛往寄留手邊提著的幾個貓籠里看,「霍世子患有心疾卻養這麼多貓,世子還當真是心大呢。」
「啊哈哈,閒來無事逗趣罷了。」霍轍想殺了寄留的心都有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唐翹好整以暇地望著他,「世子買這麼多貓,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霍轍嘴角抽了抽。
原來這女人是故意的。
「世子這麼喜歡貓,不如咱們同行?我正好要去南街呢。」
唐翹笑眯眯看著他,可霍轍卻心知肚明,但凡他說一個「好」字,這女人一定不給他好臉看。
他鼻孔出氣,「長公主自己去吧,我買夠了。」
「也是,十多隻貓呢。」唐翹笑著,「既然世子不去,那就只好我自個兒去買了。」
霍轍見她這樣春風得意的模樣,心裡堵得慌。
他向前一步,眼角上揚,「長公主難道就不想知道,我為何買這麼多貓嗎?」
唐翹穩如泰山,「不是閒著沒事幹嗎?」
「自然不是,我買貓,自然是為了殿下您。」十七歲的男子雖然還未完全長開,可模樣已經很勾人了,他笑著,「定北王府養了許多貓,不如殿下去挑一隻?權當見面禮如何?」
唐翹暗罵霍轍連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都要勾引,臉上卻端著笑,「好啊。」
定北王府當初由太祖皇帝親自選址,於北街獨占一坊,更親授「定北王府」四字石柱於府前,以示皇恩。
現任定北王深領聖恩,襲爵後將定北王府一分為四,西北為王府,中東南之地歸於朝廷,以表定北王府於西北遙望京師之意。
如此一來,定北王府面積銳減,可即便如此,其囊括之地,仍居京中各府邸前列。
定北王府正門口除卻那座象徵皇恩的柱石外,府門前左右兩側各臥雌雄二石獅,雄獅身軀雄健而蒼勁,左蹄踏一球,象徵王權;雌獅右蹄踏幼獅,寓意子嗣繁盛。門釘及檐體等各處規制,也均依一品親王之列,金碧輝煌、莊重宏偉,又經幾十年歲月沉澱,更有厚重古樸之感。
從大門入,迎面而來的一面丈余的座影壁,上刻浮雕七彩雲龍,其狀或撥雲弄雨,或騰雲將飛,各具姿態,栩栩如生;影壁前幾仙鶴展翅石雕立於清泉之上,泉水清澈緩流,左側有明渠,引水繞影壁入內。
霍轍隨渠繞路,領著唐翹往裡頭走。
繞過兩道垂花門,其內建構漸漸不同起來。
白牆青瓦彼此映襯,庭院中各類綠植生長繁盛,假山之下流水蜿蜒將院內分割成數個區域,各區域花草景觀又各有不同。
拾步入廊,耳邊水聲愈發平緩空靈,眼前但見柳絲卷掛落,垂綠附於精美石雕欄杆邊……
與其說這是一座王府,倒不如說是一處得天獨厚的風水園林了。
說起來她也曾來往定北王府數回,可每每來去匆匆,前世今生三十餘年,這還是第一回這樣心平氣和地行走於此地,細細打量這周遭各處景致。
只這樣一想,她頗覺前世錯過辜負了許多,物是,人亦是。
她抬首看前頭的霍轍。
許是疾病的緣故,他身軀格外瘦弱,與十幾年後那位手握大邕重兵的定北王,很是不同。
細說起來,如今的他,到底是個可憐人。
雖說是受恩入京養病,可雄鷹折翼,遠離故土,又怎是「孤憤」兩字得以概括。
「長公主這是什麼眼神?」
冷不丁霍轍扭頭過來,一臉狐疑地看著她,隨即又挑起眼角笑,「莫不是心疼我花那些錢了想補償一二?」
她險些沒穩住翻個白眼。
果然,霍轍就是霍轍,不管多少歲,都改不了這張毒嘴。
她瞎了眼可憐他。
她也學著他背著個手,「本宮就是感慨,這樣偌大一個府邸,霍世子一個人住著,也不知怕不怕晚上鬧鬼。」
霍轍不怒反笑,得意得很,「本世子入京後,陛下格外恩賜,即便有鬼,也是窮鬼。本世子怕什麼?」
得,你有錢。
唐翹懶得理他了,越理會這人就越嘚瑟。
她眸光轉向別處,「世子不是說看貓嗎?這九轉十八彎的來迴繞,莫不是世子捨不得了?」
霍轍勾唇,「我入住王府雖不久,卻也是日日逛著都不知道何處繞了,怎麼長公主第一次來就覺得我故意繞路了呢?」
唐翹臉色都不帶變的,道:「不瞞世子,我生來記性好。走過的路一遍就記得,這可真是愁人你說是不是?」
她站在光影里,就那麼笑著,桃花眼微彎,猝不及防叫霍轍心口熱了一下。
隨即他想起什麼,冷了眼眸別過頭去,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
「是啊,長公主記性好得很。連逸王殿下的生辰,都記得死死的。」
說著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艾艾迎上來,娟秀的眉頭皺著,「這霍世子怎麼了?」
唐翹也納悶,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算了,跟一個十七歲的孩子計較什麼。
她抬腳,跟上去。
王府有一處小院,本是一處風景宜人的所在,可如今……盡被一坨坨大橘貓占據了。
寄留任勞任怨地將才從外頭買來的那幾隻也放進去,裡頭才總算不都是橘貓了。
「挑吧。」
霍轍冷冷開口,那語氣,倒不像是要讓她挑貓,反倒是叫她挑了兵器讓他打一架似的。
唐翹挑眉,「世子重金買來的貓,就這麼叫我抱了?」
不講條件?
這可不像他。
霍轍本來還鬱悶著生氣,這話一出,叫他更是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