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微有些詫異地看他，晉國公仍舊低著頭，一副恭謹純臣的模樣。
「那就押進來。」
如太后所料，蘇荷一進來，便狠狠地瞪著她，說是受她吩咐才對皇后下藥。
太后心底暗笑。
甚至都不用她開口，自然有人怒道：「太后娘娘身份貴重豈容你肆意污衊攀咬！當真該死！」
太后便也順勢露出無奈又酸澀的神情，「哀家身為太后，為何要害皇后？且皇后病重多年，哀家若真要她的命，她焉能活到去歲？」
說著她看向素琴紫蘇二人，「近日科舉舞弊案，秦國公作為主考官卻出如此紕漏，哀家為了天下萬千寒門學士，不得不關押他入牢獄。你們二人是皇后的陪嫁，也是秦國公府出來的人，哀家知道你們忠心護主，可若想通過此事來掩蓋秦國公罪行，豈非以為滿朝文武皆無能？」
此話一出，許多大臣甚覺有理。
畢竟按秦國公府現狀實在不好，想如此搏一把也並非不可能。
許多人看素琴紫蘇的眼神已經變了。
秦國公府，當真墮落至此了嗎……
誰知蘇荷咬牙切齒說：「既然太后娘娘無愧於心，卻為何要派人追殺奴婢及家人！」
門下侍中斥責，「大膽蘇荷，豈可以下犯上！不敬太后此乃滅族之罪！」
蘇荷癲狂冷笑，「我的家人都死了，我還怕這個嗎？」
太后心漏了一拍，下意識道：「哀家何時追殺於你了？」
這回卻是晉國公來回應她這話了。
「稟太后，臣找到此侍女時，她確實受人追殺，其在京父母兄弟，也盡數被殺。此事由京兆府尹可證。而那行兇之人已被關押入京兆府大牢，證實乃是侍中大人長子公孫武之屬。」
公孫武？璋兒！
太后幾乎是一瞬間便知曉原因。
袁含璋素來是她在外得力助手，明里暗裡替她處理了許多人。
這一次，她必定也是想除掉後患，所以在貴妃將人放出去後，迅速殺人滅口。
可蘇荷卻落在晉國公手中！
她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
而且其中，竟然還有貴妃在！
她陰冷的眼神看向景貴妃所在之處，景貴妃也順勢回了她一個笑。
皇后死後她才明白，太后這些年明面上喜歡她不喜皇后，實則暗中使了多少絆子給她。
如今也到了「報答」的時候。
蘇荷這個時候繼續補刀：「太后敢做為何不敢認？我這裡可還有您給我的毒藥以及您賞我的金銀無數。您若要不記得，可需要奴婢翻出來給您看？」
公孫長贏被她連續的話驚得眼珠子都快冒火了，指著她大怒，「簡直胡言亂語妖言惑眾，快拖下去亂棍打死！」
「打死我一個又有什麼要緊？」父母族人盡數都死了，蘇荷知道自己也必定是活不了的，臨死之前，她必定要拉人墊背！於是口不擇言，「太后娘娘連當朝皇后都敢毒害，如今陛下病重你就迫不及待垂簾聽政，待陛下死後天下都在你手，莫說宮女了，便是大臣命婦又哪裡殺不得？！這天下啊，終究是要亂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著，她嘴裡突然冒出黑血，她卻仍舊放聲大笑著：「太后禍國亂政！殺了皇后又殺了長公主，下一個就是陛下、皇子，你，你，你你們都會死哈哈哈……呃！」
笑聲戛然而止，她癱倒在地，竟是死不瞑目。
莊嚴肅穆的紫宸殿染了血，顯得格外悽厲，再結合她之前說的話，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大理寺少卿裘措見狀，點名道姓問：「黎侍郎為何慌亂？難道是終於記起，自己還有一個在渝州做別駕的遠房堂弟嗎？」
只見人群中，兵部侍郎黎平張皇無措的模樣。
眾人的理智這一刻回了籠。
皇后那封遺信里曾言，有人想要害她，她一個皇后，還有誰能害她呢？
天底下，高於皇后之人，無非便是太后與陛下。
而皇后在那段時日裡，恰好查到當年陛下受困渝州時的疑點來。
再結合遲焰「暴露」、陛下暈厥病倒、逸王及五皇子落罪，昭華長公主被太后怒而「賜死」等等事宜，他們終於試探著想起：昔年，太后是真的要暗中襄助宣王嗎？
懷王為何突然暴起殺清河王？
難道真如太后所說，是知道太后偏向陛下嗎？
而懷王死後，為何懷王舊部還肆意作亂不止。
時至今日，為何皇室動盪不止？
太后真的是為了江山社稷才垂簾聽政嗎？
眾人竊竊私語皆看在太后眼裡，她咬牙，痛恨自己多年心血竟如此盡數傾倒。
她豈能甘心？
她往下遞了幾個眼神，隨後理了理袖擺，昂了昂頭，看下大殿上眾人。
「哀家本欲穩朝綱，護萬民，奈何奸臣當道，迷惑滿朝。哀家縱然清白卻也百口莫辯。時至今日，皇室動盪難安，陛下昏迷，哀家若真是前往行宮隱居只怕即刻便改朝換代，更江山易社稷。為萬民計，哀家只好先委屈眾愛卿了。」
「來人啊，封宮。」
頃刻間，兵甲聲起！
原本列陣守殿的衛兵們立馬執了刀劍，將重華大殿通往外頭的各處路口盡數封閉！
兩名戎裝武將佩刀前來。
「微臣吳猛，率左監門衛兵前來護駕！太后娘娘千歲無恙！」
「微臣韓滄，率左金吾衛兵前來護駕！太后娘娘千歲無恙！」
二人皆是武將勛貴出身，卻從未有人想過他們竟歸屬於太后！
監門衛守城門，金吾衛守街道，而如今右監門衛統領徐終年還在朝中無法號令兵眾，右金吾衛統領乃是逸王，因被軟禁至今不知陛下將護符交予誰手。兵部大營更有黎廣在。太后難道已經控制了整個京城？
那麼陛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