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搜羅盡西北珍物,賀你大婚,又遣寄留前來送嫁觀禮,只為求朕,此生不娶,不留後嗣!」
永豐帝搖頭苦嘆,「堂堂定北王啊,竟為你做到如此地步!朕不過言語試探一二,你便處處維護他,不惜以己之身證其清白,唯恐朕猜忌西北。你敢說你們從前並無瓜葛?!」
昭華第一次覺得言辭蒼白,「此事,絕非父皇所想的那樣。」
他抬手示意昭華不必解釋,深呼吸一口氣,端的是惆悵萬千。
最終,他輕輕拍了拍案幾,語氣中多了幾分柔和與無奈。
「昭華,你聰穎有謀略,有自己的見解與擔當,朕甚是欣慰,也希望你能夠明白,江山社稷,皇室聲名,容不得半點差池。你既已與王束有婚約在身,便需坦坦蕩蕩履約,否則便是惹天下人攻殲,也令功臣寒心。你是要輔佐你五哥成就大事之人,名譽於你們兄妹二人而言,很要緊。」
昭華聞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眼眶微濕,跪下叩首。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定不負父皇所望。」
她想解釋自己對霍轍並無情愛之心,可話到嘴邊,喉嚨口發澀難言。
有些情分,在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時候,便已在心中生根發芽。
永豐帝看著她自陷而不知的模樣,心間升起一抹心疼,「昭華,行事需謹慎,勿讓朕失望。」
「父皇放心,兒臣與王束,會相守一生,舉案齊眉。」
月藏濃雲後。
厭翟車從幽暗高深的宮牆中靜默駛過。
夜風料峭,激得永豐帝攏了攏袖。
常禮熟練地為他披上外衣。
「陛下寬心,長公主心思玲瓏,孝心至誠,必定不會讓您為難的。」
永豐帝扯了扯衣角,這些年他身子越發虛弱了,一到晚風便覺得涼津津的,他折身往內殿走,「朕知道,就是心疼她這孩子。早知道她喜歡聿之,就不該答應皇后那遺願。」
常禮緊緊跟隨著他:「皇后娘娘也是擔憂無人照拂長公主。當年紫宸殿之事,足見王世子確實是值得託付之人,皇后娘娘眼光不差的。定北王世子與隋國公世子,乃世間難得良將英才。」
寬敞的宮殿內,傳來帝王的嘆息,「章貴妃怎麼不把昭華生成皇子呢。」
這樣的人才,心甘情願被長公主盡攬於手,供其驅使。這並非簡單情愛能做到。
還有苗疆聖女這特殊的身份……
若是安在皇子身上,他立時駕崩了都得笑著走。
緊接著的是常禮習以為常地附和,「這話陛下說了好多年了,要是齊王殿下聽到,該難受了。」
「朕就是說說而已,老五也很好。唉——」
……
長公主府。
昭華難得沒有早睡,手裡拿著書冊在看。
艾艾來換燭台時,見她目光還停留在同一頁上,心知她無暇看書,便上前來與她說話。
「殿下,奴婢查遍了府內都沒有異常,寄留應該是在到京城之前就暴露了。」
「我知道。」
是霍轍故意暴露人出去的。
她合上了書冊,從紫宸殿回府的這一路上,她想明白了。
「衡王抓住了我與霍轍之間的聯繫,應該還有苗疆的事,想要趁此機會將我與五哥盡失帝心。」
艾艾靈光一閃,便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了。
「先是讓他們一家子暫避鋒芒,從奪嫡之中抽身。而後利用鄒婕妤假孕一事和齊王殿下扯上聯繫,再提前令玉嬪揭露真相。只要陛下查出這其中的人員糾葛,難保不會懷疑齊王用心。若再加上一個定北王府和苗疆之事,陛下對齊王殿下的猜疑便會瞬間到達頂峰。待齊王回京,論功行賞之時,衡王只需要推波助瀾一二,便可置齊王於死地。」
整理完這邏輯,艾艾驚呼,「好狠毒的計策,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廢了齊王!」
昭華的眼中映照著跳躍的火光,忽明忽暗,「沒同時要了我和五哥的命,他倒還不算狠毒。」
艾艾心有餘悸,「幸好主人提前將苗疆事宜告知陛下!」
不然僅憑異族之說,自家主人便難辭其咎。
昭華計算著時間,「這個時候,申州剿匪應該到了尾聲了。」
申州。
半月前,齊王到了龍亢後便立馬著手剿匪之事,因勢制宜,制定了剿匪之策。
申州刺史十分配和,萬事聽從調度。
這樣的情形下,齊王很快將十寨聯盟攻克,又逐一擊破,堪稱神速。
今日齊王指導進攻的最後一個山寨,也是十寨中實力最為強勁的。
一開始就受到了匪寇的瘋狂反擊,但他仍有條不紊的組織推進繼續增援,直到只剩齊王臨時營帳的少數兵衛。
在最後時刻,突然從後方繞來一支山匪精銳,直取齊王命脈而來。
漫天火光與嘈雜聲中,齊王輕笑一聲抬手,四面八方瞬間射出數百支羽箭,化作箭陣,撲向那群山匪。
頃刻之間,九成之人便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之中。
最前頭的那個土匪頭子不肯認輸,手腕挽花便要將手中長刀遠插齊王,最終被一箭入眉心,死不瞑目,手中的長刀,也重重掉在地上。
齊王放下弓箭,吩咐人打掃戰場。
「一個不留。」
這一群人,可不是尋常山匪。
他那四哥也是真捨得,一下子出動這麼多死士。
「殿下真是百步穿楊,令臣佩服!」
高顯上前想給他拿弓箭,被拒絕了。
「迅速安置一眾匪寇。」
高顯只能默默收回手,「是,臣這就去!」
齊王這才親自將弓箭放回案架上去,這可是昭華送他的弓呢。
「小粟子,三日後在申州府衙舉辦慶功宴,邀龍亢縣令前來。」
「另外,準備五日後啟程回京。」
他離開了三月余,京中的消息一直不曾斷絕。
他著急回去,將欺負他妹妹的那一家子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