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第二天晚上,黛冬寒是一個人吃的晚飯。
在卡蓮的說明下,他才曉得,間桐家與遠坂家同為聖杯戰爭創始三家,剩下的那一家是西歐的愛因茲貝倫。
這就代表間桐櫻能夠理解他的特殊體質,所以,早上散步回到家後,他就和遠坂凜進行了溝通,由她代他向間桐櫻轉達護理結束的事情,他已經沒有問題了,不需要再由她們來照顧他的日常生活起居。
兄姐妹的溫馨日常僅一天就可以結束了。
他明白,他的拒絕對於間桐櫻來說等同於一次傷害,以她自卑的個性肯定會把這一切歸結於自己的不好。
但是,明知道卡蓮想要設計他以及間桐雁夜這個飽受創傷的可悲男人,還要固執地充當實驗小白鼠就有些愚笨了。
再者說,間桐櫻有著屬於她的家人,間桐雁夜作為她的叔父也有盡心盡力的照顧她,間桐家的關係完全沒有他插足的餘地。
不用偽裝受傷的模樣,也輕鬆的。
「吱……」
隔著浴室的霧氣,黛冬寒看到了一個朦朧的身影。
「櫻……你,怎麼進來的?」
黛冬寒抹了一把臉,有些怔住了。
現在她的情況很特殊,身上纏著漆黑的「布條」,那種分辨不清物質結構的事物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感,仿佛連靈魂都能夠吸走一樣。
「哥哥,你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
間桐櫻雙眼無神地目視著黛冬寒。
她那頭柔順的藍發已經變得漆黑,那份深邃足以將所有的光芒吞噬。
「櫻……」
黛冬寒看著不斷從水池中湧出來的漆黑的布條,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長了出來,但是想要逃離時,卻發現雙腿已經被纏上了!
「啊啊啊……」
黛冬寒的腦袋突然間湧現出了海量般的碎片信息,鑽心蝕骨的痛苦正在全身蔓延,這是他首次清晰地察覺到自身的魔術迴路,體力在快速的流失著。
「滋……滋……咔……」
不斷閃爍的電燈最終在某個時刻歸於了平靜。
「哈……哈……哈……」
黛冬寒重重的喘著氣,溢出了一身的冷汗,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像是在手術台前連續工作了幾十個小時後的感覺,不僅僅是體力上的流失,精神力也有極大的透支。
等他雙眼的視線逐漸清晰,呼吸平穩後,浴池中的漆黑布條,連同著浴室中的間桐櫻也一起消失了。
是他的錯覺嗎?
不,不可能!
「叮叮叮鈴鈴……」
電話鈴聲在此刻響起,他立即從浴室中爬了出來,因為過於激動而差點倒地。
「喂,我是……」
「黛醫生,你快來間桐家,雁夜叔叔他……」
跑到玄關附近,拿起電話的黛冬寒還未出聲,便被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打斷了,是遠坂凜,她的聲音和他一樣緊張而充滿焦慮。
「好,我馬上到。」
黛冬寒看著地面上的水珠,沒有來得及擦拭濕漉漉的身體,便回到臥室換上了醫生制服,將急救箱以及一應手術器械全部拿上。
可能是受遠坂葵事件的影響,他特地準備了摩托車,而且還是改裝的,這是國外的同學送給他的禮物,本來是沒打算要的,後來腆著臉讓人家找關係託運過來了。
挽救生命就是在與時間賽跑,前車之鑑,絕對不能夠再犯同樣的錯誤。
「嗡嗡嗡嗡……」
從庫房中啟動了之後,黛冬寒直接開著油門沖了出去,而這時宅院的大門還緊閉著。
隨著「咔嚓~轟轟~」的爆破音,木質結構的房門被撞碎,摩托車直接跳躍到了門口的路上,然後再次加速狂奔而去,目的地,間桐宅。
黛宅與間桐宅的距離要比遠坂宅近上一些,但也沒有近很多,間桐宅與遠坂宅同為深山町洋房區的豪華別墅,距離上只隔著一條街道那麼遠,所以遠坂凜才能夠及時照看間桐家的狀況吧。
~
「嗡嗡嗡嗡……吱……」
雷鳴般的聲音在深山町中疾走,但當居民們走出來察看情況時,卻只感受到了一股狂風從身邊掠過,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到具體的輪廓,只看到了白色的幽靈事物從深山町橫穿而過,嚇得一些上了年紀的人立即跑回了房屋裡面,緊閉上了大門。
轟鳴聲只是響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戛然而止。
黛冬寒提著急救箱和器械,從重型摩托車上走了下車,踢開間桐宅的大門,帶著一身煞烈氣焰進入了宅邸內。
「你……好快……這是什麼什麼打扮?」
遠坂凜嚇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眼前這個身高近一米九的高大醫生,漆黑的墨鏡配上純白的醫生制服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提著的兩個箱子也讓人感覺是那種戰術箱。
「凜,幫我把他搬到展開的消毒墊上,立即進行急救,醫護車馬上到,在此之前完成縫合手術……
患者,間桐雁夜,男,年齡約四十,出血量約220,傷口為短平銳器貫穿傷,共五處,分布在左二肋骨,右三肋骨,肚臍右下二寸,右大腿股骨中段,左小腿脛骨三寸……
現在進行現場急救,存活,可能……手術開始,主刀醫師黛冬寒。」
黛冬寒將墨鏡摘下扔在一旁,然後麻利展開急救箱與器械箱,以地面為手術台,對患者進行最小範圍的移動。
「……這也能夠救的嗎?這個燈光可以嗎?」
遠坂凜有點被黛冬寒帥到了。
特別的登場形象。
還有這般賞心悅目靈巧麻利沒有一絲多餘動作的急救,手術也可以這麼優雅的嗎?
不過,她感覺間桐雁夜是沒救了,要知道左二肋骨可是心臟的邊緣位置,現場的條件根本不足以支持手術的進行,精細的操作需要器械的配合,就算設施器械齊全,也要看運氣。
「……」
但是黛冬寒已經全身心投入了進去,根本沒有時間理會遠坂凜。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是在他的眼中,整個世界的運行卻變得無比的緩慢,短短的一秒在他的意識裡面就是很漫長的時間,燈光雖然黯淡,但是他就算閉著眼睛也能夠洞察到間桐雁夜全身的損傷部位,血液循環的情況,呼吸的頻率,各個器官的狀態,甚至是每個細胞的新陳代謝都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
遠坂凜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上帝之手】,如同縫紉機般的迅捷,卻又如同調酒師般的優雅,作為魔術師的她,都難以看清楚黛冬寒雙手的動作了,快到只有殘影,然而在這麼快的速度下,縫合的卻無比精準,雖然她不太懂得手術的相關知識,但是也明白縫合的失敗意味著大出血之類的狀況,最直接的反映就是病人的狀態,間桐雁夜的臉色並沒有變得更加難看,呼吸反而平穩輕緩了下來,如同做了美夢一般。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所以只能用手帕去擦拭他頭上的汗水,這是她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畢竟她不是護士,也不懂應該遞什麼東西給他,強行承擔責任,甚至會幫倒忙。
十多分鐘後……
「呼……急救基本已經完成,他的命保下來了,等著急救車趕到為他進行緊急輸血,就可以正式脫離生命危險了。」
黛冬寒摘下口罩與手套,整理好自己的急救箱和器械箱,然後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了下來。
「不可思議……你雖然不懂得魔術,但這個手藝絕對媲美魔術師了!」
遠坂凜也懂得一些治療魔術,然而那和黛冬寒做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治療魔術是沒辦法治療必死的人的,但是黛冬寒卻可以通過物理的方式拯救。
當然,那些媲美大魔術治療魔術也是可以實現奇蹟的,只是震撼上還是黛冬寒的上帝之手更厲害,因為大魔術需要相應的代價,若是魔術禮裝的話更是有著使用次數的限制,但黛冬寒卻可以無限制的施展「奇蹟」。
還有一點,她之所以判定間桐雁夜的死亡,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外傷,還有著魔術造成的詛咒,不然的話,她也會用父親留下的魔術禮裝幫他治療的,正是因為解決不了這部分的詛咒,所以再怎麼施救也是無效的。
但是黛冬寒在手術之中,卻把詛咒摘除了,這才是讓她最震驚的地方,也就是說,黛冬寒雖然不懂得魔術,卻在無意識地施展了魔術,深湛的醫術加上具有著治癒一切詛咒的魔術才能,這才讓他成為了【上帝之手】。
卡蓮的體質也可以算是詛咒的一類,因此,她靠近黛冬寒便會感覺到幸福,這是他的魔術特性造成的。
「要吃嗎……巧克力。「
黛冬寒從口袋裡面拿出了一塊巧克力,從中間分開遞給了遠坂凜,「我很喜歡吃巧克力,尤其是黑巧克力,苦澀可以提神,能量可以用於恢復體力,當然,最重要的是好吃吧。
我雖然不抽菸,但卻很喜歡吃巧克力,但純巧克力是很貴的,因此就獎勵自己每次救了人可以吃一塊,為了不讓自己變得貪婪,所以只吃黑巧克力,開始不習慣,後來愛上了它的味道。
人生就像黑巧克力一樣,充滿著苦澀,卻讓人時刻充滿精力,期望著未來會有美好的事情,然而,未來更多的是苦澀與苦澀,甜美只有很少的部分。
但是,我們能夠堅持到最後的話,就會明白這場痛苦的巡禮,其實是最開懷的事情。
就像現在,雖然很麻煩,但苦澀的背後可是有著一位美麗dy在和我共同品嘗這份苦澀,這不是我的幸運嗎?」
黛冬寒嚼著巧克力,享受地露出了微笑。
「……難怪人家說成熟的男人最有魅力了,就算你現在對我做什麼事情,感覺都可以原諒的呢。」
看到黑巧克力,遠坂凜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但是在聽到他的話後,立即放進了嘴裡面,確實,他們現在的處境確實很苦澀,但這份苦澀若是共同承擔就覺得輕鬆了很多。
「我倒是很想和你跳一支舞呢,讓你感受下我這位交誼舞王的魅力,不過,現在雖然從死神手中奪回了間桐雁夜,但還有著另一個間桐妹妹等著我們去拯救呢。
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黛冬寒伸手抹了下嘴上的巧克力,問道。
「你啊,還真得是個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男人,我都有些嫉妒阿爾托莉雅小姐了。
……櫻,我和她解釋了你的事情,然後她什麼也沒有說就掛斷了電話,晚上的時候她準備好晚飯等雁夜叔叔一起吃,結果他又在外面喝了酒,這時候櫻有些難過了。
櫻告訴他,給他做了飯,然後會去你家裡照顧你之類的,說了很多,更多的像是氣話吧,希望他能夠恢復正常,又想讓他正確認識到你並不是一個壞人。
但是,這些話明顯刺激到了他,我也沒有想到他會打櫻,被打了一巴掌的櫻頓時就變得奇怪了,那個眼神我只在那個時候看到過……
櫻其實是我的妹妹,親妹妹,遠坂與間桐是世交,魔術上的盟友,而在魔術師家族中,通常魔術以及刻印只能由一個人繼承,間桐家已經衰落,沒有合格後代的他們就以盟友的身份要走了櫻。
我和母親大人親手把櫻送走了,當時的她就是那幅模樣,仿佛對一切都絕望的,看不到任何光彩的眼睛,讓人感覺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那以後,櫻學習了間桐家的蝶魔術,她的發色與瞳色也因此染上間桐魔術的色彩。
但是,被雁夜叔叔打倒在地的櫻,在那幅模樣下,使用的卻不是蝶魔術,而是……」
「漆黑的緞帶吧?」
遠坂凜在解釋中,被黛冬寒打斷了。
「你怎麼知道……難道說?」
遠坂凜瞪大了眼睛。
「櫻襲擊了我,或者用襲擊不合適吧,而是抽取了我的魔力以及……」
黛冬寒手指著自己的腹部,「漆黑的緞帶覆蓋到了我這裡,包括魔力在內,可以被抽取的,都被她吸收了,然後櫻便消失了。」
「……只希望櫻不會傷到普通人吧,否則身為冬木管理者的遠坂家主,我就不得不……」
遠坂凜嘆了口氣。
「以我的立場或許沒有資格說什麼,但是凜,如果櫻是我的妹妹,就算她再怎麼樣我也會照顧她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讓她回歸正常。
情況我了解了。
櫻既然不會傷害我那就由我去尋找她,救護車馬上趕到,你和急救人員交代下,他們看到我留下來的字條就明白應該怎麼做了……」
黛冬寒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速寫本,用鋼筆快速的寫下一排排字,交給了遠坂凜。
「……等等,你找到她準備怎麼辦?」
遠坂凜問道。
「我會告訴她,你騙了她,我仍然需要她的照顧,現在的間桐雁夜與她的精神狀況都不太穩定,需要讓他們暫時分離,在不同的環境中逐漸恢復清醒的理智。
抱歉了,凜,要讓你扮演一次壞人,就當你是想要獨享與我的二人假日世界吧。」
黛冬寒用速寫本拍了下遠坂凜腦袋,然後走了出去。
「黛醫生,謝謝你了,把你牽連到了很多麻煩的事情裡面。」
遠坂凜有些感動,沒有他的幫忙,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是否能夠全部承擔下來。
「笨~蛋……哥哥幫助妹妹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嘛,就讓我厚顏無恥的享受妹妹們的愛慕吧。」
黛冬寒將速寫本塞回口袋,走了出去。
「歐尼sama(哥哥大人)……」
遠坂凜不由自主的叫出了那個曾經很熟悉的稱呼。
換成旁人自稱她的兄長,她肯定會噁心的,如果是他的話,卻覺得很親切。
看來,她是真得喜歡這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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