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察察看著面前的謝雲里，一時有些怔住，直到謝雲里側頭，正要好奇。
她才猛地回神，忙問，
「這是不是、不太方便？」
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身體卻是快速卻不帶猶豫地往他背上一撲。
也是謝雲里每日都練武課，下盤扎得足夠穩，否則照周察察這個撲法兩人都得往前栽。
周察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暗暗懊惱，正要吸氣調整重量，身下的謝雲里卻已經背著她穩穩起身。
周察察下意識往前抱住他的脖子。
謝雲里被她勒了一下，身子卻依舊十分穩當，只道，
「我先帶你下山。」
他聲音一如既往，古板無波，根本聽不出什麼情緒。
被他背著，周察察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以她的了解，哪怕看到，他也還會是那副刻板到生人莫近的樣子。
周察察不知道他的心情，不知道他會不會嫌棄自己麻煩？
還是擔心山里這奇怪的迷霧？
心裡想著，忍不住出聲打破兩人之間的安靜。
「你知道這山裡的迷霧是怎麼回事嗎？你背著我，待會兒遇到危險會不會不方便？」
謝雲里腳下很穩，聲音更穩，不帶半分喘息，只說，
「應該不是什麼危險，這山裡的迷霧，是龍氣相碰導致的。」
「龍？」周察察驚了一下，「椒圖嗎？」
椒圖的本體，觀眾們不知道，但她卻是知道的。
謝雲里卻道，
「不是椒圖。」
椒圖的氣息他還是比較熟悉的。
正因為不是他，所以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
當然也不是離聽。
至於是哪條龍，謝雲里心裡隱隱有所猜測，但具體確定，得等他帶著她離開這片迷霧再說。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猜測的是真的，那對方就不是沖他或者這山里任何一個普通人來的。
他們需要做的，只是遠離就好。
心裡在琢磨著這些，對周察察的回覆便越發顯得簡潔。
周察察又試著找了個話題，得到的依舊是幾個字幾個字的簡短回應。
於是她不說話了，抿唇，暗暗咬牙。
謝雲里剛意識到她突然安靜下來，冷不丁的，後背卻突然傳來一聲有些壓抑地哽咽。
她哭了。
腳下驀的頓住。
謝雲里身子一僵，站在原地，微微側頭，張口時，聲音裡帶著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緊張，
「你怎麼了？」
為什麼，又哭了？
是腳痛嗎？
腦子裡轉過各種懷疑，謝雲里下意識想將人放下，再給她施個止痛咒。
然而背上的周察察卻不給他這個機會。
雙手依舊抱著他的肩膀不動，身子卻微微顫抖著。
許是因為被關心詢問，周察察原本還能克制壓制的哭聲瞬間就繃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與難過，似在這一刻洶湧而出。
她想起他對她的冷淡與不回應，
想起他毫無理由地放她鴿子，
想起那個被她親手毀掉的蛋糕，
又想起，他為她遮雨治傷，給她送藥，進山尋她，以及……背她下山。
可是，哪怕他做了這些，她依舊摸不透他的心。
她看不透他，他好似給了她回應，又好像從來沒有給過。
他為她做的這些事，似乎只是把她當做一個需要幫助的朋友。
她試過讓自己放下。
可她每次想要下定決定的時候，他卻總會出現在她眼前，牽動她所有心弦。
周察察很清楚，她沒有自己以為的果斷和瀟灑。
她，放不下他。
因為放不下，所以難過，所以委屈，所以……想哭。
上半身乾脆地趴在他的背上，周察察哭得一抽一抽地，抱著他的雙手卻越抱越緊。
謝雲里想將她放下，想問她到底怎麼了？
可背上的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
謝雲里滿心無措呆站原地，忽然，他感覺到有溫熱的眼淚滴在他頸後的皮膚上。
滾燙的，炙熱的，她的眼淚。
落在他頸處，卻像是燙在他心上。
他心頭一緊，正想不管不顧地把人從背上扒下來，下一秒，他感覺身後的人將腦袋埋進他的頸後，然後抽噎著，委屈地說，
「我喜歡你……」
她抱著身前的人，不管他身體一瞬間的僵硬，就那樣抱著他，嗚嗚咽咽地，帶著哭訴的聲音告訴他——
「謝雲里，我喜歡你……我、我不要把你拉黑……我也、我也不想放棄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嗚嗚嗚……
你能不能……呃……也喜歡我嗚嗚嗚……」
她的表白，伴著那聲聲抽噎，每一個字都像是石頭一樣狠狠砸進他心裡。
謝雲里身體僵硬著，人生第一次，被一股陌生又熾烈的情愫包裹著，叫他不知所措，更不知如何反應。
他自幼，沒有享受過偏愛，直到遇見了屠星竹那幫夥伴。
他感受到了有夥伴親人的滋味。
而周察察，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並非玄門中人，卻比玄門中任何人都需要他……
他不懂得回應，也不確定這種情愫從何而來。
只知道，她哭的時候，他會緊張著急。
她把他拉黑的時候，他會無措，若有所失。
如果只是單純道個歉，他在電梯道完歉的第二天就本該離開。
可他沒有離開。
因為知道，如果離開了，她或許再不會主動聯繫自己。
她和他，或許會成為彼此通訊錄中再無聯繫的一個名字。
他不願意那樣。
這個本是萍水相逢的人，不知何時成了他另一道羈絆。
謝雲里從未深想過他對周察察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但他清楚知道，他，不想看她哭。
心不知何時一點點沉澱下來。
謝雲里沒有再試圖讓她從背上下來。
就保持著站立的姿勢，任由她在自己背上抽泣不止。
好半晌，他輕輕嘆了口氣，而後低聲開口，哄她，
「別哭了。」
他說，
「我答應你就是。」
他聲音很輕，不復過往的沉曳刻板，卻叫原本還在嗚嗚哭著的周察察哭聲驀的一頓。
不知剛剛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只抱著他的雙手再次一緊，聲音不受控制的一抽一抽的，但並不妨礙她向他怔怔確認，
「你剛剛、說什麼？」
身前的人靜默好一瞬，終於還是把她從背上扒拉下來。
而後轉身，看向她，眼神帶著些無奈的克制，聲音彆扭中又透著認真，一字一頓重複，
「我說…別哭了，我答應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