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光瀲灩
許昭意有些頭疼。
有那麼一瞬間,她懷疑梁靖川在自己身上按了竊聽器。
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每次逞口舌之快,他總能掐著點趕上。
這是什麼孽緣?
「其實,我就是想給她舉個例子。」
許昭意費勁地扯出一個微笑,「你可以當做沒聽到。」
「以後少舉例子。」
梁靖川眉梢微挑,「雖然我並不介意給你當爸爸。」
「你能不能別老懟我?」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看他,「和平相處不好嗎?
搞搞商業互吹模式不好嗎?」
梁靖川不置可否,「說兩句聽聽。」
「比如,我現在說『我同桌長得很帥』,你是不是也應該誇誇我?」
許昭意耐著性子,循循善誘。
「我同桌眼光很好。」
梁靖川勾了下唇,從善如流。
「……靠。」
許昭意小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好氣又好笑。
「你以後也別叫我同桌了,直接叫我敢敢算了。」
「嗯?」
梁靖川眼皮子一撩。
「跟你這個邏輯鬼才相比,我不過是個心碎的憨憨罷了。」
許昭意唇角堆了慈愛的假笑。
她就地坐下來,似乎懶得再搭理他。
梁靖川無聲地勾了下唇,垂眸看了看她,「去吃燒烤嗎?」
「不去。」
許昭意低頭劃拉了下手機屏幕,「我懶得動。」
「你打算一個人待在這兒?」
梁靖川微微蹙眉。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野獸離群索居,牛羊才成群結隊。」
許昭意不動如泰山,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自個兒待著就挺好。」
「少斷章取義,你是不是說不過我,就計較啊?」
梁靖川微挑了眉。
「我不想湊熱鬧和計不計較有什麼關係?」
許昭意費解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那是變形蟲邏輯。」
「別欺負我讀書少,單細胞生物沒邏輯。」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輕嗤了聲,「你仗著自己是學霸,就想歧視自學成才的天才兒童?」
許昭意微詫。
她確實以為他不知道。
恍神間,許昭意的衣領一緊,她輕呼了聲,忍不住抗議,「唉,你別拽我!」
梁靖川手上使了巧勁兒,單手將她從地上拎起來。
就這熟悉又自然的舉動,真把她氣笑了。
敢情他把她當成小雞仔兒啊!
許昭意掙扎了下,愣是卸不掉力道,根本掙脫不開。
「你大爺的。」
她咬了下後槽牙,彎腰抄了下身側的溪水,朝他的方向甩過去。
梁靖川側了側身。
他反應雖快但躲閃不及,校服外套的下擺淋了大片水跡,顏色跟著深了幾度,好像還濺了幾個泥點子。
「哇哦。」
挺作死的,但她徹底痛快了。
「許昭意。」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嗓音低沉而平靜。
他看著特溫和,近乎微笑,保不齊就是被她氣的。
「灑偏了。」
許昭意低了低聲音,無辜地往上舉了舉小手,「本來目標是你的臉。」
這下樑靖川真給氣笑了。
他前腳一走,許昭意就覺得身後灼灼的視線,正緊追著自己。
鍾婷圍觀了整場,全程安靜得像雕像,一言不發也一動不動。
「我怎麼覺得,大佬對你的容忍度簡直離譜的高啊?」
鍾婷神色複雜,「你們倆有姦情。」
她看許昭意就跟看烈士似的。
「你夢裡的姦情,眼睛沒用就趁早捐了吧。」
許昭意歪過頭。
「你在死亡邊緣載歌載舞了,都能安然無恙,還想咋地?」
鍾婷一拍大腿,指了指燒烤架,「這如果都不能算特殊對待,我就把肉生吞了。」
許昭意壓根沒往心上放。
她懷疑鍾婷只是想找藉口,好擱淺減肥計劃,名正言順地吃肉。
不遠處的草地上,同樣有人在困惑。
宋野一邊扒拉著手機上的帖子,一邊看得出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老年痴呆提前了?
沒病過來搭把手。」
趙觀良不爽地框了下他的脖子,「你還挺清閒。」
「不是,我好像發現了件大事,你看那邊,」宋野撞了下趙觀良的胳膊,「你說他們倆在幹嘛呢?
本來我看帖子,還沒覺得有什麼,現在越看越覺得——」
他表情很糾結,「他們可能真的有什麼。」
「這話可不敢亂說,小心被川哥聽到了,一秒送你無痛投胎。」
徐洋嘖了聲,伸手給烤肉翻了個面。
「這又不是我開的話題,我只是話題的搬運工。
川哥來了我也敢大聲地告訴他,我——」
忽然有股涼意。
宋野機械地轉頭,看到剛回來的梁靖川,如坐針氈,如芒在背。
「我這就去把開話題的打死,瞎造什麼謠是不是?」
他乾笑著打了個哈哈。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倒沒搭理他。
宋野卻感覺從頭到腳被雷劈了一遍,緊張地吞咽了下。
「梁老闆太血腥,還是跟我混吧。」
趙觀良幸災樂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有哥一口飯吃,就有你一個碗刷。」
「士可殺不可辱。」
宋野抖開他的手,骨氣錚錚。
說完,他像急著找救星似的,朝許昭意招招手,「許妹,快過來吃燒烤啊。」
周遭幾個人嗤之以鼻。
鬆軟的草地散落著不知名的野花,星星點點綴成一片,空氣中帶著潮意。
燒烤架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附近幾個班被吸引,聚在涼亭周圍的草坪上烤肉。
參觀完烈士陵園,有段自由活動時間。
回去後還有篇作文,許昭意抱著小本子在展示廳瞎轉,簡單記錄了幾名烈士的生平。
路過某個展廳的時候,許昭意頓住腳步。
這裡的3D特效逼真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她剛剛參觀就想知道,角落裡的布景到底是真是假。
出於好奇,她伸出腳尖輕輕探了探。
「你在做什麼?」
頭頂冷不丁地傳來聲音,許昭意身形一歪,就要往下栽。
她輕呼了聲,慌亂間胡亂抓了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得,這下不光知道布景是真的了,她一隻腳還被卡住了。
在這種滑稽又尷尬的翻車現場,許昭意大腦轉的飛快。
只是她還沒想出「如何為自己挽個尊、正正名」,忽然聽到對面一聲笑。
「你那學霸是假的吧,上趕著為醫療事業做貢獻?」
梁靖川垂眸看著她,輕嘲。
「你那校霸也是自封的吧,老欺負我這種單純小姑娘?」
許昭意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譏。
梁靖川抬了抬視線,湛黑的眸子沉降著難以言說的意味。
「你這麼跟人說話,不害怕嗎?」
「嗯?」
許昭意聞言,還蠻認真地思考了下,「難道你一生氣就會燒山放火?」
梁靖川微頓,似乎被她的腦迴路鎮住了,「不會。」
「殺人拋屍?」
「沒有。」
「販賣人口?」
「不是。」
連續三個回合後,許昭意無所謂地攤了下手,「那你期待我怕什麼啊?」
梁靖川看她的眼神特無可奈何,他笑著朝她伸出手,「來。」
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梁靖川待久了,許昭意就懶得玩客氣矜持那一套了。
她掃了眼,抓住他的手臂。
梁靖川稍一用力,把她拽了上來,虛扶了下她的後背。
可能是距離過近,以至於她抬眸時難以忽略眼前這張臉。
展廳的冷光從他身後垂落,勾勒著他深邃的眉眼,硬挺的鼻樑,還有緊抿的薄唇。
他的目光很靜。
見鬼。
許昭意突然覺得心跳似乎漏停了一拍,她從來都受不住這樣的對眸。
好在這種詭異而微妙的曖昧只持續了短短几秒,外面集合哨吹響。
許昭意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不想被瞧出端倪,「走了,集合了。」
——
踏青的愉快被老徐一句「晚自習下課前收作文」徹底終結了。
傍暮時分,落日熔金。
班裡同學抱怨完,陸陸續續去吃飯了,許昭意寫了一半,坐在座位上奮筆疾書。
「你怎麼沒去吃飯啊?」
鍾婷從後門溜進來。
「沒胃口。」
許昭意言簡意賅。
「給你帶的,過會兒餓了吃。」
鍾婷把一盒壽司放在她桌面上,看她在寫作業,就特有眼力勁兒地沒打擾,「那我先走了。」
許昭意嗯了聲,擺擺手。
「不對,我不是來給你送飯了,正事差點忘了。」
鍾婷走了沒兩步,又折回來,「我還有個非常扯的消息要跟你說。」
「知道扯就不要再說了。」
許昭意頭都沒抬,不太關心。
「不行,你一定得聽。」
鍾婷很執著。
許昭意面無表情地抬眸,「能有多扯,扯到我愛豆明天跟我官宣嗎?」
「扯過頭了姐妹兒。」
鍾婷翻了翻手機相冊,遞了過去。
許昭意低了低眸。
還沒看清楚內容,鍾婷突然捂住屏幕,一把奪回。
「等下,你要不要先做幾個深呼吸?」
鍾婷表情格外嚴肅。
許昭意對她一驚一乍的反應十分無語,「你有毛病?」
她快被鍾婷煩得沒邊了,就差寫張「愛咋咋地,有事說事,沒事快滾」的紙條拍鍾婷臉上了。
「我是為你好,我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鍾婷欲言又止,再次將手機推給她。
許昭意無語地拿過來。
結果剛低頭看了眼,她稍稍怔住。
手機屏幕上是最近考試的成績單,鍾婷拍得有些模糊,但成績她看得清清楚楚:
許昭意,1022。
階段考試沒分科,試題難度不小,但她的成績十分卓越,硬是拖開後一名二十多分。
可惜即便如此,上面依舊有個更逆天的。
「別嚇唬我,你還好吧?」
鍾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所以我才說,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在哪兒拍來的?」
許昭意心情複雜地深吸口氣,有點懷疑人生。
「我剛在教務處偷拍的,」鍾婷看著僵到快要石化的許昭意,以為她接受不了打擊,「唉,你這樣我要後悔了,早知道先不告訴你了。」
許昭意沒搭腔,默默地低頭看了眼,最上方的一行成績深深刺痛了她的雙眼——
梁靖川,1023,年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