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林初靜又拿起了那半截玉佩。
他看到她愛惜地將那半截玉佩捧在手心,好像是極其珍貴的東西。
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是什麼東西?
她心裡藏著別人,卻嫁給他,對他陽奉陰違。
傅硯辭越想越覺得這一切諷刺至極。
「你坐下吧,我有話跟你說。」
「嗯。」
林初靜的眉頭微皺,但還是乖巧地應下了。
剛才沒有注意到他手中還拎了好幾個袋子,傅硯辭把袋子遞給她。
「打開看看,這些都是最新款的寶石首飾。」
林初靜沒有動。
「又不是什麼節假日的,怎麼突然買這些東西?」
「就當是給你的補償吧。」
說著,傅硯辭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我們離婚吧。」
在那一瞬間,林初靜的呼吸凝滯。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但,也是轉瞬即逝。
「這是你想要的嗎?」
她低垂著眼瞼,雙肘支在膝上,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態度自始至終溫順至極,平靜得幾近無任何波瀾。
「如果我說是呢?」
「好。」
林初靜起身,淡淡地說:
「客廳沒有筆,我回房間拿。」
林初靜去房間裡拿了一支黑色中性筆。
她甚至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毫不拖泥帶水地在離婚協議書的右下角,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套房子我已經過戶在你名下了,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
「不用了。」
林初靜瞥了一眼離婚協議書上那一連串的數字,她沒有細數,就看到了好多個零。
他給她的,已經不少了。
「你是嫌我給的少?」
傅硯辭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口袋,翻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
後來突然想到了什麼,站起身來去摸剛才那件被林初靜掛起來的外套,從口袋裡摸出了支票本。
傅硯辭俯下身子,提起筆,毫不猶豫地寫下了兩百萬,隨即把支票遞給她。
「這個是另外給你的,你家庭條件比較困難,這些年來,也過得不容易,如果不夠花的話,你再來找我……」
他記憶中的林初靜,無父無母。
家中除了相依為命的外婆,還有一家關係疏遠,三天兩頭動不動就上門要錢的舅舅。
她家庭平庸,普普通通。
如果沒遇到他,沒和他在一起,大概也就是庸碌一生的命運吧。
傅硯辭是白手起家的,但是不得不說,他是有驚人的商業頭腦的人。
大學時期就做軟體開發,當時被多個上市大公司競相追逐,但他都一一拒絕。
大學畢業後,他自己開了一家軟體公司。
當時正值起步階段,也是最辛苦的時候。
手上經費緊張,人手不足,公司就他和林初靜兩個人。
他們一起熬過了創業初期的艱辛。
但是說來可笑,最後傅氏集團上市後足足有上萬個員工。
而身為公司元老的林初靜,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資低到可憐的打雜工作。
沒有人知道她是老闆娘。
「不用再另外給我,你已經給我很多了……」
傅硯辭沉默了片刻,從沙發上起身,走向玄關,穿好鞋。
「隨便你吧,我走了。」
「好。」
林初靜抬起頭,出奇的安靜。
她站起身來,看著他穿好鞋,目送他離開。
那扇門在她眼前重重地關上,發出一聲響亮的回聲。
在空蕩蕩的客廳里迴蕩不息……
傅硯辭走到樓下,突然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夜色,望向那扇熟悉的窗台。
但是,那裡已經沒有了那道熟悉的人影了。
……
傅硯辭走後,林初靜上樓,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東西。
能用的都打包起來,那些不需要的全部都扔在樓下的垃圾桶去。
她的東西不是很多,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傅硯辭給她買的那些東西,她一樣都沒有拿。
本來是打算今晚搬走的,但是半夜突然颳起了颱風。
躺在床上的林初靜的右腳背繃得筆直,只有這樣,疼痛感才能稍微緩解些。
這個是車禍留下了老毛病了。
每逢颳風下雨,她的右腿就會酸疼難忍。
三年前,傅氏集團有個老員工因為被裁員的問題而情緒失控,直接駕車沖向傅硯辭。
當時情況危急,而林初靜為了推開傅硯辭,自己卻被車子碾了右腿。
事故原因,當時正值大三的林初靜只能休學,保留學籍。
住院住了大半年,後來不知道是不是傅硯辭出於愧疚,他娶了林初靜。
結婚後,傅家的父母並不支持林初靜繼續完成學業,而是催促她趕緊生個孫子給他們抱。
夜間,窗戶忘記關了。
風力很大,一股強風湧入房間,將白色的紗簾高高掀起。
桌上的照片擺台被吹倒,反扣在桌面。
林初靜下了床,趕緊把窗戶關上後,彎腰,把摔落在地上的照片擺台撿起。
擺台上,是他們兩人的婚紗照。
林初靜目光停留在照片上,照片中的她笑容滿面,沉浸在幸福中。
然而,站在她身邊的傅硯辭卻板著一張臉,臉上肉眼可及的不耐煩。
當時為了拍結婚照,兩人折騰了一天,拍最後一套服裝的時候,傅硯辭當時已經很不悅了。
拍結婚照,她覺得是一件幸福的事。
而他,卻覺得麻煩!
明明兩人情意都不相通的。
當時就應該醒悟才對的,怎麼到現在,她才明白?
有電話進來,林初靜收回思緒,拿出手機接聽,是紀雲禾的電話。
「靜靜,你申請的南城大學的復學通知書已經下來了。
真的很奇怪,一切順利得讓我都覺得詭異……
這不,我這一接到通知我就立馬告訴你……
明天我去找你,你等我哦。」
這麼大的消息,紀雲禾三更半夜收到信息就按捺不住心裡的激動,趕緊給林初靜打了這通電話通知她。
「好,明天見。」
紀雲禾現在在南城大學在讀研究生。
半年前,聽到林初靜跟她說,想要申請復學時,甚是驚訝。
「你婆家不是不願意你再繼續讀書的嗎?說吧,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那個時候,傅硯辭的花邊緋聞就沒有斷過,但林初靜還是不死心。
直到林初靜收到她舅舅的女兒方覺夏,發給她的那條曖昧的簡訊後,她就對這段婚姻,徹底心灰意冷了。
林初靜:「不久後我們就要分道揚鑣了,我也得好好為自己的將來好好考慮一下。
不說長遠的,就說這大學畢業證,我肯定要拿到吧。」
「你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紀雲禾越想越氣,劈頭罵道:
「你這不是自己找虐嗎?
都十年了,你為了他做了那麼多,就算他救了你的命,也該還清了吧?」
林初靜輕輕喃語:「原來已經十年了啊?」
「是啊,十年了!你在別人眼底都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了。」
紀雲禾不忘雪上加霜:
「你這個戀愛腦,在同一棵歪脖子樹上,整整吊了十年。
這身上的怨氣,都比守了十年的活寡婦還重。」
「是啊,十年了,也夠了,我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就當一切重新開始吧。」
紀雲禾雖然嘴上是罵著,但為了林初靜復學這事,前前後後跑了好多關係,四處奔走。
幸好一切都很順利,才把這復學通知書搞到。
……
第二天一早,林初靜就去傅氏集團急辭。
人事部經理特意打了一個電話到總裁辦。
很快,林初靜的離職手續就辦完了。
林初靜收拾好工位上的東西後,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公司。
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正值盛夏,她熱出了一身的汗。
她坐在公交車站牌的長椅上等著公交車,旁邊坐著一個男人,正低頭看著一本財經雜誌。
林初靜把目光投在男人翻開的雜誌那面。
那是關於傅硯辭的一篇專訪。
不經意間,她瞥到了專訪的幾個加黑字體的專題字眼:
「抓住人生機遇,短短兩年,傅氏集團總裁傅硯辭創造了商界的神話。」
林初靜輕輕地笑了笑,沒有多留戀,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
晚上,小清吧。
林初靜坐在吧檯前,她今晚點了好幾瓶名貴的酒。
林初靜並不懂得品酒,酒液一進入口腔,便帶著一股辛辣且苦澀的味道。
像極了她的婚姻。
紀雲禾來勢洶洶,一落座就拍桌子怒罵:
「傅硯辭那個狗男人,不對,人都算不上,他就是個禽獸。
早在金閣那次,你就應該跟他離婚了!還給他拖了半年,白白浪費這些寶貝時間,他就不配!」
林初靜示意酒保給紀雲禾遞了杯子,語氣淡淡:「雲禾,你不要那麼大聲。」
兩人都長得很好看。
尤其林初靜,腿長到更是無處安放。
四面八方紛紛投來了八卦的目光,林初靜臉皮薄。
她都覺得現在快社死了。
連續灌了好幾杯,紀雲禾大抵是喝多了酒,臉頰通紅,抱著林初靜痛哭。
「我的靜靜啊,乖,我們不要傷心,咱們不要傅硯辭那狗男人。
他都不懂你的好,以後肯定有一個人會知道你的好。」
「……」林初靜一片靜默。
作為一個社恐,林初靜是真的很佩服紀雲禾這種社牛的人。
在公共場合,敢哭敢笑,絲毫不用顧忌他人,直接發瘋,不委屈自己。
紀雲禾還在罵罵咧咧:「艹,你這十年的付出,還真餵了狗了。
再怎麼樣,朝夕相處那麼多年,怎麼也該愛上了吧?」
紀雲禾為林初靜打抱不平。
「別說十年了,我那養了兩年的狗死了我都抱著它哭了好久……」
林初靜挑了挑眉,「……你拿傅硯辭跟狗比?」
「怎麼?」紀雲禾的肩膀聳了一下。
「我看他連狗都比不上。
狗狗那麼聽話,我對它好,它還會給我搖尾巴。
我讓它站就站,坐就坐,給我提供了那麼多的情緒價值。
傅硯辭那垃圾,比得上嗎?說他跟狗比,還玷污了狗狗這麼可愛的物種。」
林初靜托著下巴發呆,點了點頭。
「……好像你說得蠻有道理的。」
「你知道嗎?這十年的生活,我一直都在圍著他轉。
好像除了他,其他的都變得不重要了。」
林初靜明明酒量不行,但這酒一杯接一杯,跟喝水一樣。
「我失去了自我,變得像塵埃一樣,沉入塵土。
可悲的是,即使如此,他仍然不愛我。」
紀雲禾看著她平靜地揭開自己的傷疤,心疼得如刀絞。
她握住林初靜的手心疼道:「靜靜,別說了,現在的你終於脫離了苦海,以後一定會更好的。」
林初靜卻笑了,她舉起酒杯。
「是啊,祝我早日上岸,開始新的生活。」
她抬頭看著紀雲禾,臉色已紅透,眼中也含著淚水。
「行。」紀雲禾把酒杯一舉,回應:「姐姐我今天就陪你喝個一醉方休。」
林初靜唇角帶著微笑,「好的。」
兩人閒聊著,話題隨意而輕鬆。
紀雲禾:「明天你就搬到學校宿舍去吧,我幫你。」
林初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