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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你果然是惹事的一把好手

2024-08-16 04:11:15 作者: 小白沖沖
  蘇清絕收回目光,在院子裡坐了良久,直到月上九重,星河流轉,司央御風而歸。

  夜色蒼茫,院內並未點燈,蘇清絕抬頭細看:「小師兄?」

  司央指尖一閃,一粒火苗便飛入燈罩中,院內頓時亮了起來。

  「修為跌了?」

  蘇清絕誠然道:「修為不濟。」

  司央與姚祟交好,今日之事自然也聽說了一二,不想此人竟如此不領情,他冷聲道:「急著去送死?」

  陰差陽錯,蘇清絕並未看到石桌上的留信,又因姚祟的照拂承了他的情,他的不快並未不悅,搖了搖頭,道:「有勞小師兄。」

  倒是知事明理,司央一頓,轉而道:「你那半魂可有下落?」

  蘇清絕道:「已經到手。」

  「與諦江有關?」

  蘇清絕點了點頭。

  司央冷眼看她:「人妖殊途,你趁早斷了對他的念想。」

  這話說得奇怪,蘇清絕視線微移:「神魂取回我便與他再無干係,何來念想一說?」

  司央眉頭一皺,道:「你與他並無關係?」

  蘇清絕亦皺了眉頭:「他抽我半縷神魂可算仇人的干係?」

  司央暗罵姚祟一聲,丟給她一樣東西,道:「如此最好,別給門裡找麻煩。」說罷,御空飛走了,絲毫未留給人反應的機會。

  蘇清絕看了看那離去的身影,繼而看向手中的小瓷瓶,瓶身青綠素雅,描了點點落紅,她打開來嗅了一嗅,丹藥有七品之分,越往後者越難得,而瓶子裡裝著的乃七品的生氣丹,這著實有些貴重了。

  青硯門與妖族交好,又收妖為徒,她只覺此門不是什么正經門派,裡面的弟子想來也不是正常人,但一日下來卻有改觀。

  不論旁人,單論司央,此妖雖脾性不好,難以相處,行事卻是為著她的,這便是同門之責吧?若無這層干係,想必他壓根不會搭理自己。

  蘇清絕看了兩眼,收了丹藥,白日之事本就是誤會一場,眾妖不知其中因果,以為她求而不得,追至大荒宗,實則不然。

  諦江並不認識她,而當初初見時驚為天人的心動,在黑暗腌臢地滋長的歡喜,已經隨著焚寂結界中的自己一同泯滅,再見之時,諦江風華更勝,然當日的心境也已不在,又何談其他念想?

  想至此,她提劍進屋,許是因一日戰了兩場的緣故,方一合眼就入了夢境。

  夢境之中是之前從未見到過的景致,周身到處流淌著暗紅色的岩漿,而她似是在這岩漿之中,暖意融融,不時傳來投石之聲。

  她抬頭看去,夜幕沉沉,紅焰沖天,黑煙瀰漫,兩旁赤紅的石岩高高聳立,時常有岩石自高空疾馳落下,在赤金鎏火的空中留下千萬條火紅的劃痕。

  這巨石若砸向自己不死也得殘了,如是想著,便看著那巨石落入岩漿里連帶著掀起滔天巨浪,將她推出去很遠,周身無憑,只能隨著岩漿一道起起伏伏。

  不久,一隻如玉的手將她撈了起來,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蘇清絕這一日見多了姿容不同,冠絕天下的妖,早已沒了初見時的驚訝與讚嘆,但眼前人清俊秀遠,丰姿月韻,列松如翠,讓人不由想起林下的清風,天上的皓月,石間的清泉,一時難移目光。

  「珠圓玉潤,又為上元,便喚你阿元如何?」

  聲音清越似林籟泉韻,蘇清絕心顫了一下,她定眼一看,正對上一雙眼角上翹且狹長的丹鳳眼。

  那人著了一身黑衣,衣上繡著紫金色的蓮花紋樣,如瀑的黑髮上系了一圈紅線。

  他自發間將紅線取下,那烏髮沒了束縛有幾縷落在蘇清絕的眼前,她不由眨了眨眼,忽覺疼痛傳來,便見那根紅線將自己纏住了。

  蘇清絕掙了掙,那紅線卻越纏越緊,她眉頭一皺,正要發作,突然想起這是在夢境之中,反抗也沒有什麼用,便鬆了眉頭,任由那人將自己掛在身前。

  掛?蘇清絕不得解,為何在夢裡自己還不是人了?

  「阿元。」

  一聲飄渺之音自耳旁響起,四周景致突然一變,映入眼帘的是裊裊雲煙。

  雲煙迷濛,蘇清絕眯了眯眼,抬手將雲煙撥開,便見自己身處一處大殿之中。

  大殿中央閃著金光,她走進去瞧了瞧,原來那金光是一處結界,結界之中坐著個白衣小童子,小童子背朝她,烏黑的發逶迤了一地。


  蘇清絕走了兩步,他的面容便落在了眼裡。

  小童子似有覺察,濃密的眼睫顫了顫,繼而睜開雙目,見著來人,面上乍露欣喜之色:「阿元,你來啦!」

  蘇清絕眨了下眼,心道一個劍靈怎麼還跑到夢裡來了?她俯下身子打量兩眼:「你在做甚?」

  「我來找你。」玉琉光似是有些委屈:「那日你丟下我走了。」

  蘇清絕一默,此事好像有些誤會。

  「那日我受了一些傷,昏睡一日,回去時你已經走了。」

  「啊?」玉琉光倏然起身,「你,你受傷了?」

  「已經無礙。」蘇清絕微直腰身,「你來夢裡找我?」

  玉琉光左右看了看,適才回道:「夢?」

  蘇清絕突然憶起這劍靈可是缺根弦的,於是換了問法:「你在何處?」

  「無祁山,」玉琉光如是道,「阿元不是要去無祁山?」

  蘇清絕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你在大荒宗?」

  玉琉光想了想,道:「那妖好似是這般說的。」

  「哪只妖?」

  玉琉光道:「我聽旁人喚他宗主。」

  「……」

  竟是大荒宗的宗主,蘇清絕皺眉道:「大荒宗的異動因你而起?」

  「異動?」

  「宗主的神器與你有關?」

  玉琉光似是回想起什麼,語氣不悅道:「那把劍一直追著我,我不開心就打了它一下。」

  兩把神器打架,這叫什麼事兒?蘇清絕一時無語,靜默片刻,繼而詢問:「它為何追著你?」

  玉琉光搖了搖頭。

  蘇清絕一頓,道:「被關起來了?」

  玉琉光點頭,秀氣的眉擰作一團,神色有些苦惱:「他說宗內沒有叫阿元的人,說我是魔族派來的,阿元,魔族很可怕?」

  魔族?

  蘇清絕心下一凜,魔族早已在那場神魔大戰里被封印於幽都中,但由於九幽山結界的裂變,無數魔氣自境中噴涌而出,一旦破除結界,其後果不堪設想,這才有了各宗門弟子前往九幽山補天裂一事。

  然魔氣肆虐,鼓動人與妖身上潛藏的慾念,擄其心智,控其身體,意念薄弱之人便墜入魔道。

  魔道中人殘暴無道,殺人如麻,以人、妖為丹,食之提升修為,是以人、妖得而誅之。

  說來人與妖能這般和睦,其中多數得益於魔道。

  「會抓人和妖煉丹吃的魔修。」

  玉琉光眨了下眼:「是壞人。」

  壞人?說來可笑,那些墮入魔道的修士亦曾除魔衛道,執劍堅守道心,不想一朝慾念生,從此變成自己曾經想除掉的魔。

  「魔道之人,人人得而誅之,為人者,自當除魔衛道。」

  玉琉光身子一怔,識海里好像有東西一閃而過,待去追逐,卻泯滅於霧海之中。

  見他神色迷茫,蘇清絕也不求這劍靈明了,轉了話頭道:「你可知為何不許你出去?」

  玉琉光想起當日所言,道:「那宗主讓我賠他一把劍。」

  據蘇清絕所知,大荒宗宗主手上的是一把神器,神器怎麼賠?

  她神色略顯鄭重:「你在這兒挺好,風吹不到,雨淋不著。」

  玉琉光頭一低:「你想丟了我。」

  蘇清絕沒有否認,自幽都出來便如是想了,是以當夜離開時並未設下結界,他若乖乖回去劍鞘能省去不少麻煩,以人的模樣出來,就沖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小事便也罷了,遇上大事豈不累贅?就如今次一般,雖是事出有因。

  玉琉光見她不言,起身朝她走來,復又問道:「阿元,你想丟了我嗎?」

  他面色沉靜,目色如水,看不出是喜還是悲,奇怪的是,蘇清絕卻能自那神情和語氣中分辨一二,破天荒的生出幾分不忍。

  這是在自己命懸一線之時被其護下性命的劍靈,那兩年裡,如若沒有它就沒有如今的自己。

  沉默良久,她微微一嘆:「明日我來尋你。」

  玉琉光目色一亮:「阿元,我很開心。」


  說著伸出手,但因有結界阻隔,白嫩的小手方一觸到就有一道雷訣在結界上炸開,直接纏上手指,他似是不覺一般並沒有收回。

  「別碰。」

  熟悉的場景撲面而來,不同的是這缺根弦的劍靈上次站在火堆里,這次站在雷火結界裡,蘇清絕知曉他對於人與生俱來的痛感感受不到,只得出言提醒。

  玉琉光收回手,雙手朝後背去,眼底有盈盈波光流轉:「阿元,我想吃魚。」

  「這幾日,沒吃飯?」

  蘇清絕換了姿勢,盤腿坐在地上。

  粗粗一算,自分別起已過去了五日。

  玉琉光與她視線平齊,點頭道:「他們不給我飯吃。」

  靈根結珠以後的修士可長時間不用食五穀,能行辟穀之術,大荒宗只有外門有膳食堂,內門是沒有的。

  「待你出來。」

  玉琉光嘴角微微一彎:「我等你。」

  這應下來是一回事兒,如何將他弄出來就是另外一件事兒了。

  蘇清絕讓他將經過細細道來,誰知這劍靈第二日於客棧中偶遇三關城裡的乞丐,且被他一路送至大荒宗的山門前,爾後入宗便被神器追著打了一架驚動了所有妖修,至於原因講與不講無甚區別。

  蘇清絕沉吟一番,道:「不知何事你就許了諾?」

  玉琉光如是點頭:「他道不是什麼難事的。」

  那日尋人心切,乞丐之所以自薦助他一臂之力,不過是藉機以幫自己做事為由。

  這事可大可小,蘇清絕現下後悔,非常後悔,她就不是心軟的人,就不該腦子一熱應承下來,還是讓這劍靈自生自滅去罷。

  雖如是想,她冷著一張臉繼續詢問:「可有立誓?」說著伸手比劃。

  玉琉光視線微移,看了看那手勢,搖了搖頭。

  蘇清絕鬆了一口氣,神情卻是一凜:「你許諾於他,如若是要你性命之事,你要如何?」

  「我……」玉琉光目露迷茫,很快又恢復一片清明:「阿元,我能來大荒宗是因為他,若因此丟了性命也是不打緊的。」

  踐諾者,生死無妨,如此聖人論調著實不該出自一個五歲的孩童之口。

  蘇清絕眉頭緊皺:「為什麼?」

  「因為阿元現在就在眼前呀。」玉琉光上前一步,烏珠似的眼裡映出席地而坐的人影:「所以不打緊的。」

  兩人之間只隔了道結界,玉琉光俊秀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但話里卻帶著一些歡喜,這歡喜穿過結界落在了蘇清絕的心上,對視片刻,她輕聲道:「如此,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也不打緊?」

  玉琉光垂了眸,顫動的眼睫似掙扎的尾蝶:「阿元,我不想。」

  聲音低低,幾乎不聞,蘇清絕輕嘆一聲,道:「此後你要記得凡事不可輕許。」

  玉琉光抬頭,眼裡多了一些鄭重的神情:「阿元,我會記得的。」

  蘇清絕頷首,起身道:「我為何能來此?」

  如若玉琉光真在大荒宗,那便不是夢境,神遊玄境,這是何等大能,她自問還沒有這個本事。

  玉琉光道:「我想阿元,阿元便出現了。」

  蘇清絕一頓,心道,我怎能去問一個腦袋不太靈光的劍靈?

  「我走了。」

  玉琉光跟著往前走了一步,忽被呵住,只得停足看她:「阿元,我等你。」

  蘇清絕看他一眼,擺擺手,方走出兩步,便被一道靈力彈開了,靈識一震,她睜開眼來。

  此時星月痕淡,東方吐白,蘇清絕緩緩吐了一口濁氣,這劍靈果真是惹事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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