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回到家後,換下了一身又濕又髒的衣服。
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然後仔細地給自己身上的傷上了藥。
吃著外賣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來電顯示上顯示的是原燦的名字。
接起電話,「餵?老大。」
「嗯,有人要見你。」
「知道了。」她心中早已有數,淡淡地應道。
原燦又補充了一句,「不用吃晚餐,打扮漂亮點。」
「………好。」
「明晚七點,會有人來接你。」
「嗯。」
聽到黎曼的回應後,原燦便掛斷了電話。
他每次聯繫黎曼,都是直接開門見山。
縱使黎曼腦子裡有萬千疑惑,也不可以問。
因為在M組織里,殺手要做的,就是去完成組織分配的任務,不能質疑,更不能拒絕。
原燦知道她們的所有行動,一律不干涉。
很多時候,她們剛剛經歷完生死,並不會有人對她們噓寒問暖,來電話,只是分配下一個任務而已。
有時,黎曼覺得自己就像是M組織里養的一條狗。
不,甚至連狗都不如,充其量,也只是工具罷了。
狗受傷了,主人還會對它照顧有加,關懷備至。
而她們,什麼也沒有。
黎曼從小接受的教導,就是要冷血,不可以心軟,也不可以有情。
像一把沒有感情的鋒利的刀,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接完電話後,她什麼都不想,直接蒙頭大睡。
因為黎曼知道,養足精神,才可以應對接下來的麻煩。
第二天傍晚,她按照原燦的交代,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一條黑色小禮裙,將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襯托得白玉無瑕。
長發半挽起,帶著溫婉小女人的味道,又不失性感。
用了M組織給的特效藥後,黎曼身上的傷好了很多,加上有了充分的休息,精神狀態很好。
正七點時,一輛氣派的黑色勞斯萊斯停在了黎曼家門口。
一個司機下了車,用一條黑色綢緞蒙住了黎曼的雙眼,然後把她扶上了車。
黎曼閉著眼睛,默默地在心裡數著數,仔細地感受著這一路上有多少的顛簸,有多少的上坡和下坡。
就在她心裡默數著大概一小時的時間,車停了下來。
被取下眼睛上蒙的綢緞後,一座占地面積廣闊的歐式別墅出現在了黎曼的面前。
別墅莊嚴古典,沒有鳥語花香。
猶如一頭隱藏在森林中蓄勢待發的猛獸,等待著最佳的出擊時刻。
透過這守備森嚴的別墅,黎曼可以猜測出,擁有它的主人是一個怎樣心思縝密的危險人物。
躊躇間,一個穿著西裝、面容和善像管家模樣的人朝黎曼迎了上來。
「黎小姐,請隨我來。」
黎曼點了點頭,動身跟上了他的腳步。
別墅內部的裝潢低調奢華,寬敞卻不明亮,像覆蓋了一層透明的黑色紗幔,神秘而壓抑。
穿過一條長廊,管家把她引到了一間餐廳,停下來後,他對黎曼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到了。
轉身背對著她,朝著前方恭敬地頷首說道,「先生,黎小姐到了。」
「嗯。」
短暫的一個男聲回應,讓黎曼聽不出他是誰,也聽不出他的情緒。
待管家走後,前方的人方轉過背對著黎曼的皮椅。
秦韜!!!
銀白色的頭髮染回了黑色,整個人的裝束邪魅又俊美,透著一股野性和性感。
他撐著頭玩味地看著黎曼,像一頭不著急吃掉手中獵物的雄獅,帶著玩樂的態度,想要看她驚慌失措的表情。
想起那天的種種,黎曼早已猜到他沒有死,也猜到了今天要見的人是他,所以內心毫無波瀾。
只是這樣定定地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目不轉晴地盯著她看,低沉磁性的嗓音就這樣流泄出來了,「怎麼,看到我,不驚訝?」
黎曼淡淡地說道,「不驚訝。」
秦韜唇角邊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慵懶地說道,「你還真是每次都不按常理出牌。」輕輕地抬起下巴,「坐吧。」
黎曼平靜地看著秦韜,曾經,他是她心裡的白月光。
但是,隨著那一槍的響起,那一抹光,已經死在了黎曼的心裡。
她明白,那天,不是玩笑,也不是 游 戲,如果黎曼沒有通過秦韜的考驗,那麼留給她的,將會是付出生命的懲罰。
為了能好好地活著,她必須要比以前更謹言慎行。
黎曼在秦韜的對面坐下,靜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秦韜望了一眼遠處的侍者,示意上菜,侍者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消片刻,黎曼面前長長的餐桌上便擺滿了精緻的西餐。
侍者為她和秦韜都倒上了紅酒,一切準備就緒後才退下。
偌大的餐廳,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黎曼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轉,「你今天很漂亮。」
「謝謝。」
喝了一口紅酒,眼尾上挑,秦韜望著黎曼說道,「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他的嗓音猶如沙石上的顆粒,帶著磨人的性感,每一個音符都敲擊在黎曼的心坎上。
垂眸切著盤中的牛排,「沒有。。」
「是不想問,還是不敢問?」
她直視著秦韜,認真地說道,「M組織的成員,從來都不可以質疑上級的安排。」
「不錯。」秦韜將一塊牛排送至口中,滿意地點點頭。
「但是今天,我允許你問你想知道的所有問題。」
「我沒有什麼要問的,秦先生。」禮貌而生疏地回應道。
「你就不好奇,你在遊輪上發生的一切嗎?」
黎曼抿了一口紅酒,清了清嗓子。
-「沒有什麼好好奇的,您是M組織的幕後大boss,Tao(秦濤代號)自有您的打算。」
能設置出遊輪上的考驗,能使喚原燦,除了M組織的幕後頭目,別無他人了。
黎曼不再去糾結為什麼,如果秦韜樂意說,他自然會告訴黎曼,如果他不願意,她就算死也不能從他的嘴裡套出一個字。
秦韜莞爾一笑,對黎曼的話不置可否。
「那看來,你也不想解身上所中之毒了。」
「呵,如果我身上還有毒的話,估計現在已經不能坐在您的而前了吧?」
秦韜眯著眼睛盯了她兩秒,「黎曼,你比我想像的更聰明。」
「但是我有一點沒有猜到,你是什麼時候幫我解的毒。」
秦韜輕描淡寫地回道,「毒氣。」
黎曼不禁在內心感嘆,他連為人解毒,都是用如此極端的手段。
那天,他想要測試她的心狠度,逼黎曼對他開槍。
想必是早已知會了部下,她開了槍,釋放出來的,就是解藥。反之,就是毒藥。
也許他並不在乎黎曼對他的看法,他就是要抹殺掉她對他的那份感恩之心,殺掉她心裡的白月光。
殺手,不可以有情,白月光,也不可以有。
殺手的心中,只配擁有黑暗。
「雖然你通過了我的考驗,但是明天開始,還要經過我的訓練,才能真正地去執行任務。」
黎曼相信秦韜口中所謂的任務,一定不是往常她所做的殺手任務,否則,他不會這樣費盡周折的考驗她。
「明白了。」
晚餐接近尾聲時,秦韜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首飾盒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這個給你。」
她用餐布擦了擦嘴,然後拿起了面前的首飾盒。
打開後,一枚耀眼奪目的、碩大的紅寶石鑽戒映入眼帘。
將首飾盒蓋上,推回到秦韜的面前,「抱歉,這個我不能收。」
「怎麼?不喜歡?」
「我個人覺得,戒指,除了祖傳之外,就只有愛人之間互相贈送。您是我的老闆,所以我收下的話,並不合適。」
秦韜饒有興致地看著黎曼,「戒指在你心裡的地位這麼神聖嗎?」
不回答他,而是說道,戒指是愛情的象徵。」
「你相信愛情?」
黎曼知道,M組織的教導是不可以有情的,其中,愛情應為大忌。
該死!在這不經意間,她又暴露了自己的缺點。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猜想著秦韜又會以什麼樣的懲罰來扼殺她這樣的想法。
但是,他並沒有如之前一般,冷著臉教訓黎曼,而是站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慢條斯理地打開首飾盒,取出戒指,然後執起黎曼的纖纖玉指,將戒指戴在了她的右手食指上。
淡淡的暖意透過他的手指傳遞到黎曼的指尖。
秦韜垂眸看著她白玉般的側臉,「黎曼,即使你裝得再冷靜睿智,也能被我一眼看穿。」
一邊玩弄著黎曼的蔥蔥玉指,一邊說道,「所以,在我的面前,不要偽裝。」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冷著臉看著秦韜。
「記住,這枚戒指,隨時隨地都要戴著,24小時都不可以摘下來。」
秦韜見她沒有回答,俯下身子,用手指捏著黎曼的下巴扳過她的臉,讓她直視著他,說道,「聽到了嗎?」
語氣溫柔得如情人間的耳語,眼睛裡卻冷若冰霜,強勢得不讓人有一絲反抗。
黎曼猛地抬起手,揮掉了秦韜的手,然後一把抓住了他的領子朝自己用力一拉。
貼著他的耳朵說道,「聽到了。」
不是言聽計從,也不是叛逆反抗,但卻用這種方式告訴秦韜——我會聽你的,但是,我不會任你擺布。
黎曼的拳搓讓秦韜的眼裡燃起了興趣,他勾起了嘴角。
說完話後,黎曼突然地一撒手,鬆開了秦韜的衣領。
他並不在意黎曼的無理,直起身子整理著自己的衣襟。
她站起了身,冷漠地說道,「如果秦先生沒有其他的事,我就……」
黎曼話還未說完,秦韜就單手攬過她的腰。
說道,「陪我跳支舞吧!」
黎曼輕蹙起眉頭看著他,這個人喜怒無常、心思縝密、詭計多端,她不知道他又想搞什麼名堂。
她本想拒絕,但是,突然腦海中閃過了一個點子,旋即改變了主意。
朱唇輕啟,「好啊!」
「等我一下。」唇角淡淡地上揚。
他鬆開黎曼,走到一旁的影音設備處,挑了一張黑膠唱片。
很快,一首優美動聽的華爾茲舞曲緩緩響起。
「我不喜歡跳慢舞,來支Tango (探戈)怎麼樣?」黎曼挑眉。
「好啊!」
不消片刻,華爾茲就被替換掉,取而代之的是優雅又熱情奔放的探戈舞曲。
秦韜轉過身朝黎曼伸出了手,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淡笑。
待黎曼將手放至他的掌心,他用力一帶,她就整個人貼在了秦韜的身上。
而後秦韜的另一隻手放在了黎曼盈盈一握的纖纖細腰上,攬著她慢慢地旋進了寬敞之處。
他們踩著音樂的節拍,做著探戈獨特的原地小碎步,開始了這一支互動親密的舞。
隨著舞姿地變換,黎曼隱藏在高叉裙擺下的細長美腿,時而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時而纏上秦韜筆直的腿。
勾著他的腰身做出各種優雅又標準的拉伸和傾斜動作,精湛的舞技展露無遺。
在秦韜大掌之下的纖細腰肢,猶如水蛇殷隨著旋律而扭動,風情萬種。
而秦韜也將一個舞伴的角色發揮到了極致,穩穩噹噹地配合黎曼的每一個高難度動作。
呼吸交錯,體溫互傳,都精通舞蹈的兩個人,雖然踩著同樣的節奏,卻如同互相博弈的高手,在你來我往的推拉間,打起了無聲的戰爭。
這本就是親密無間的舞種,他們的心也隨著舞曲和舞步而跌宕起伏。
因為探戈獨特的風格,他們跳舞的時候並沒有注視著對方,但是隨著舞蹈動作的交替。
秦韜還是能用眼角的餘光望到黎曼細碎發梢遮蓋下的白皙耳畔,以及點綴在上面若隱若現的香汗。
每一個旋轉、跳躍、纏繞、擺動,黎曼身上的香水味,都緩緩地飄進了他的鼻間。
人間尤物——這四個字,無疑成了此刻黎曼在秦韜腦海中的印象。
「你知道,探戈的歷史起源嗎?」秦韜一邊擁著黎曼輕舞,一邊低聲問道。
「情人間的秘密舞蹈。」淡淡地應道。
秦韜輕笑。
【探戈的歷史淵源 據說是情人之間的秘密舞蹈,男士原來跳舞時都佩帶短刀,雖現在不佩帶短刀了,但舞者必須表情嚴肅,表現出東張西望,提防被人發現的表情。】
黎曼掃了秦韜一眼,揣測著他此刻的心思。
「你不會是想讓我做你的情人吧?」
秦韜勾唇,「就算我想,現在也不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和吳俊皓有關?」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了。」
「故作神秘!」
之前,秦韜只讓她接近吳俊皓,卻未做出其他任何事。
黎曼相信,這只是一個伏筆,目的是讓吳俊皓對她留下一個與眾不同的印象,但事情一定遠不止這麼簡單。
他突然將黎曼一把拉進,打斷了她的思考,貼著她說道,「認真跳舞。」
黎曼內心:什麼啊!明明是自己先引我說話!
最後,他們以完美的舞姿結束了這支舞曲。定格的曖昧姿勢讓空氣都升了溫。
一曲下來讓黎曼有些香汗淋漓,臉蛋呈現出淡淡的緋紅,看起來像誘人的粉色蜜桃。
面對秦韜毫不避忌的視線,黎曼扶著他的肩,若無其事地站直了身子,對他投來的日光視若無睹。
他將手插進褲袋裡,看著黎曼說道,「舞技不錯。」
「你也不賴。」
正當秦韜起再次扯動嘴角說話時,就發覺自己的後頸一陣酸麻。
警覺的他立即意識到了問題,雙眼緊緊地盯著黎曼。
黎曼知道自己在他頸後下的毒開始起作用了,於是便勾唇一笑。
「不用那麼驚訝地看著我,給你一個回禮而已。」
秦韜的額頭開始冒冷汗,雙腿也逐漸發軟。
他脫力地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微喘著氣,瞪著黎曼說道,「你竟敢對我下毒……不怕死嗎?」
「死?呵呵,我爛命一條,有什麼好怕的?」黎曼靠近他,「但你就不同了,M組織的老闆,秦氏財閥的繼承人,如果你死了~」
黎曼話未說完,秦韜就猛地一伸手把她扯了過來!
速度之快,是黎曼平時的一倍,他的身手絕對遠在她之上。
只見他將黎曼壓在了身下,抵著她的脖子。
「你給我……」秦韜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晃了晃發暈的腦袋,一邊繼續說道,「下了什麼著毒?!!!」連聲音都變沙啞了。
「劇毒!!!你活不過一小時了!!!」黎曼咬牙切齒地說道,用力地掙扎著。
「你!!!……」抵不住困意襲來,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話沒說完就倒在了黎曼的身上。
黎曼用力一把推開了他。
站在一邊,雙手交叉在胸前,斜睥著他,「放心,我沒你那麼狠!你中的毒死不了,頂多睡一個小時而已!」
「………………」
把一旁的座機拿起來,遞給秦韜,「叫人送我回去!
「……………」
「???」
黎曼自言自語道,「不會這麼快睡著吧?!!」推了推他,「喂!先給我叫輛車啊!」
黎曼來的時候是被蒙著眼睛的,就算此刻給她一輛車,她也不知道怎麼開回去。何況現在是晚上,能見度也低。
秦韜似乎是真的睡著了,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靠!藥效有這麼強嗎?!!立馬就睡著了?!!!」
靠近他耳邊大喊道,「秦韜!!!」
可是無論黎曼怎麼折騰他,他都睡得死死的。
最後她只能作罷,氣呼呼地把他扔在沙發上。
掏出手機想打個車,結果發現這裡居然一點信號都沒有。
黎曼不可思議地說道,「天啊!秦韜你是原始人嗎?!現在居然還有人不用網絡?!!!」
煩悶地等了一個小時,秦韜也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黎曼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用假藥了。
給他掐人中、餵水、翻他的眼皮,他都沒有任何反應,所幸的是心跳還平穩,身上也沒有其他不良現象。
折騰了半天,黎曼也有些累了。
因為對秦韜下了毒,怕被他的家僕發現,黎曼不敢聲張,只能坐在一旁的地毯上等著他醒過來。
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然而,黎曼卻不知道,在她沒有發現的角落,秦韜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其實,在黎曼下毒前,他就發現了她的動機,故意不戳破是為了看她表演。
黎曼的銀針並沒有真的扎進他的後頸,他利用旋轉的動作,讓銀針插偏在了他的衣領里。
見她在一旁睡著了,秦韜悄悄地睜開了眼睛,望著黎曼美麗的睡顏,想起她剛剛種種可愛的做法,目光不自覺地變得幽遠。
「有仇必報,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