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止稍稍抬手,漫不經心轉動機械月相腕錶,語調平靜冷淡地單刀直入:「你和她說了什麼。閱讀」
韓凌霄換了個讓自己比較舒服的姿勢站著,歪歪頭:「我不是已經說了,打個招呼而已。」
謝行止輕嗤一聲:「勸你別在我面前耍小聰明,我不是心胸寬廣到能容忍欺騙的人。」
涉及到陸南枝,他的紳士外表連裝也懶得裝了。
韓凌霄直了直身子:「謝先生,你未免太過緊張了。」
「韓小姐,我一直以為你是聰明人。」謝行止轉過身,居高臨下看她:「我母親的意思和我本人沒有半點關係,希望你也不要太當真。另外,我不喜歡你和我們家南枝接觸,無論你今天說了什麼,我都不容忍第二次。」
韓凌霄心頭一震,沒想到謝行止會這樣不講情面。
「連打招呼也不允許?謝先生,你不覺得這樣的保護太過了並且很匪夷所思嗎?」
「隨你怎麼理解。」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護著她?」
「和你無關。」謝行止繞開韓凌霄往回走:「這是我們家的事,以韓小姐的立場似乎關心太多了。請記住我剛才說的話,否則別怪謝某人不客氣。」
韓凌霄怔怔看著謝行止離開,半晌才無力退到護欄旁,憤憤一掌捶在大理石石面上。
陸南枝有什麼好,謝行止就對她這樣無動於衷?身家、才華、容貌,她哪一樣配不上他?追逐她的世家公子哥如過江之鯽,向來只有她拒絕別人的份,哪裡受過這種冷遇?
分不清是對謝行止的愛慕還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多一些,韓凌霄內心被扭曲的情感支配,手指用力攥起。
如果她拿不下謝行止,那正如她同陸南枝所說那樣,別人也別想擁有他……
陸南枝緊張地坐在軟椅上等謝行止回來,聽到門開,急急站起來。
對上謝行止沉如墨色的眼睛,詢問的話正想出口,但一想到自己最近在和他鬧彆扭,立刻閉嘴,重新坐下偏過頭。
謝行止無聲嘆息,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下:「怎麼一臉不高興?」
「我沒有不高興。」陸南枝心裡亂的很,表面上還是嘴硬。
「她和你說什麼了?」
「那你呢,你、你和她說什麼了?」
「和她劃清界限,」謝行止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捏了捏:「告訴她別再在你面前出現。」
「哦。」看來韓凌霄沒有讓謝行止知道她已經知道他們關係的事。
見陸南枝沒聲了,謝行止「嗯?」一聲,提示她應該禮尚往來告訴他韓凌霄同她說的話。
陸南枝拿不準是否應該現在就把這件事告訴謝行止,如果她和謝行止的關係沒有實質性進展,韓凌霄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可一旦讓他知道韓凌霄已知情,曝光速度說不定會更快。比如馬上拉著她去謝聿揚夫婦面前公開什麼的……
想到這裡,她搖搖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她不說,謝行止大概能猜到韓凌霄是說了些讓她離他遠些的話。畢竟就表面上來看,他對陸南枝的過於愛護會成為那些有其他心思女人的阻礙。
陸南枝現在不說,他也不勉強,只讓她安心:「無論她說了什麼,你只用記得相信我。沒有人比你重要,枝枝,你是唯一的。」
心頭跳了一下,陸南枝紅著臉將手抽回來,不忘將自己最近對他的態度貫徹到底:「哼!」
雖然告訴自己不要太在意韓凌霄的話,不可否認的是,仍會對她造成一些影響。
她有因他人言語留下的陰影,韓凌霄的話看來說的都是事實,其實惡意滿滿,讓人回想起來不寒而慄。
不過她最煩躁的,還是糾結如何處理自己和謝行止的關係。
這種狀況下迎來了AW建築設計大賽結果發表,杜教授同她打電話,恭喜她拿下至臻集團的命題。
「你和在青的作品都相當優秀,說實話不到最後甚至連我也無法說出到底誰能獲獎。」杜教授很是感慨:「南枝,你最後的創意是我沒想到的。如果維持之前的想法,說實話很難超越在青的設計,但現在你做到了。我真是替你高興啊。」
陸南枝比杜教授更震驚,一方面是她沒想過能贏應在青和其他參賽者,另一方面是想到這是至臻集團的命題,她的頭就更痛了。
「那……師兄呢?」陸南枝還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問得小心翼翼。
「在青是銀獎,聽評委會的人說金銀獎歸屬他們也爭執了很久。不管怎麼說,你們這次交出的作業我都很滿意,結果也超出預料。哎,我真是太替你們開心了,在青馬上要去英國,這也算本科階段的完美句號了。」
陸南枝一驚,這才想起應在青要去UCL讀研這回事。
上學期兵荒馬亂,她只在大四畢業典禮時同應在青發過消息。一想到今後再也無法在學校見到這樣溫柔的人,甚至遠隔重洋,心裡就有些空落落的。
銀獎怎麼算完美的句號,師兄的作品那樣優秀,應該拿金獎才對……
陸南枝握著手機暗自傷神時接到應在青的祝賀電話,依舊是如柳軟春水淥般溫柔的聲音,隔著聽筒也像有一陣細風:「師妹,恭喜。」
他聲音裡帶點笑意,是真心為她高興,陸南枝更難受了:「師兄你別這麼說……明明、明明你的設計更好。」
應在青呵呵的笑:「謝謝你喜歡我的設計,但同樣在我看來,你的創意更優秀。」
沒有半點不滿或嫉妒,甚至反過來照顧她的情緒。這樣光風霽月的人,讓人如何不喜歡?
陸南枝握緊電話,抽了抽鼻子:「老師說你馬上要去英國了,無論在哪裡,師兄都一定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
「承你吉言。」
又同應在青交談一會兒,陸南枝心情好很多,將手機抱在胸前躺到床上,感慨能有應在青這樣的師兄真好。
AW建築設計大賽獲獎作品同步在官網公布,到至臻集團項目這一塊卻出了事。有人在L大學生牆匿名投稿,稱陸南枝的金獎作品有黑幕。
投稿者從看似專業的角度分析了陸南枝和應在青的作品,說稍微懂行一點都能看出應在青的作品無論構思還是設計都更成熟。又說應在青本人是L大建築系傳說級人物,而陸南枝從進校起就享有特權,還曝出過抄襲事件。
文中提到應在青出身著名建築世家,疑問陸南枝究竟要怎樣的背景才能連應家也不放在眼裡。說AW建築設計大賽看似公正,實際也不過任由資本操作。
吃瓜群眾向來喜歡這種看似挖掘辛秘的故事,再加上陸南枝在建築院確實來往神秘,投稿熱度竄很快,甚至被一些人搬到微博上。
「我知道我知道,她基本沒參加過集體活動,平時也一直一個人,說是什麼特殊人才。」
「杜教授從來不帶本科生,她是頭一個。」
「我早就覺得她背景不一般,有沒有人八一八啊?」
「上面別瞎帶節奏,陸南枝本人很厲害好吧,說靠背景的是沒見過她的設計作業吧。」
「設計作業?你說的是這個?」
有人故意貼出陸南枝第一學期不走心的作業,那些替她說話的聲音很快被埋沒,惡意爆料被選擇性放大。非建築系學生看不懂應在青和陸南枝作品的差別,很快被帶偏。
陸南枝本人從不關心這些,只是無意間刷班群時看到有人轉發到微信。雖然在副班長袁尚宜的呵斥下迅速撤回,但陸南枝已經點開了內容。
讀完整篇內容後陸南枝臉色一點點變白,幾乎有些拿不穩手機。
歪曲事實的評論和揣測組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她罩住,讓她喘不過氣。邱芸也好,韓凌霄也罷,終歸都是一個人,但這種來自群體的惡意她還不能很好調整心態,過往記憶一瞬湧上腦海,猶如一桶冰水從頭潑到腳。
到底為什麼要她經受這些呢?如果不參加比賽,就不會有這樣的事,說到底她當初就不應該想著要嘗試的……
陸南枝頭痛欲裂,關掉手機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好像這樣才能汲取一丁點安全感。
謝行止得到消息很快,迅速命人刪帖撤熱搜,追查匿名投稿人是誰。焦急回到家中,看到一片黑暗時心裡頓時一沉。
「枝枝?」將外套掛上衣架,謝行止一邊松袖扣一邊輕聲叫她的名字。推開房門,暗淡光線中看到床上鼓鼓一團後稍稍鬆口氣,但僅是片刻,心臟便重新收緊。
他不敢把燈開得太亮,只擰開一盞小夜燈,坐在床邊拍她:「枝枝?」
被窩裡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裡已有最壞的打算,謝行止伸手去剝她。剝出來一個眼淚汪汪的小東西時,謝行止的心一抽一抽疼得幾乎窒息。
陸南枝眼睛和鼻尖都紅彤彤的,烏黑柔順的長髮亂糟糟,幾縷粘在了臉蛋上。明明眼淚掉個不停,卻咬著唇半點聲音不發出來。
謝行止將她抱進懷裡,再無法遏制內心暴虐的情緒。
有什麼事,沖他來就好了。挑他的小朋友下手,是多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會讓做這一切的人知道,傷害陸南枝,是他們這輩子最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