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溫暖。
艾赫芙婭借力下了床。
白嫩的雙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她有些不適應這樣的站立方式，停了下來。
洛爾西斯見她這樣，道：「我讓女傭給你穿鞋。」
「好，謝謝。」她扶著床邊坐下來。
低著頭候在一旁的女傭聞言上前，蹲下給她穿了鞋。
洛爾西斯重新牽上她的手，「你家在哪裡？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艾赫芙婭開始緩慢行走，儘量不讓他看出異樣，「我家在海的另一邊，風暴將我和夥伴衝散了。」
她雖然能變出雙腿，但沒用人類的雙腿走過路，現在是憑著感覺來走的。
「過段時間我的夥伴應該會來找我。」費莉絲應該會回海底找她父親。
洛爾西斯看她走得彆扭，像是剛長出腿一樣，不禁問：「你的腿也受傷了嗎？」
艾赫芙婭微微收緊沒有被他握住的那隻手，朝著聲源抱歉地笑笑，「我頭有點疼，腦子裡好像已經沒有了怎麼走路的記憶了。」
「讓女傭教你重新學會走路，還是讓她背你去餐廳？」
「教我走路吧，麻煩你們了。」不能總是依賴別人，不然她連海邊都去不了。
碰到了海水，她可以自己回到海里，即便看不見。
她熟悉海洋，但陸地是她陌生的。
洛爾西斯示意女傭上前。
女傭扶著她的腳教了一段時間後，艾赫芙婭很快就學會了，雖然走得慢，但是不會走得那麼怪異了。
「謝謝。」
「美麗的小姐，您客氣了。」女傭低著頭，拘謹地適時後退。
她們是雷特臨時找過來的，聽說要到凶神惡煞、殺人如麻的公爵的城堡中，都十分害怕，來了也不敢說話。
一直等在旁邊的洛爾西斯重新握住她的手，放慢腳步牽著她走向餐廳。
「這裡距離海洋有多遠？」她嗅到了海水的味道，但不確定距離多遠。
「騎馬半個小時可以到，走路要三個小時。」
艾赫芙婭輕輕蹙起眉，那只能等費莉絲找父親過來了。
但費莉絲是一尾很倒霉的人魚，希望她能早點回到海底吧。
也希望，她這個眼盲的女兒在父親的心裡，多多少少是有些位置的吧。
洛爾西斯一直在看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你想去海邊嗎？」
「嗯，我們屬於大海。」
「等你頭不疼了，我帶你去。」
「謝謝。」
「不用客氣。」
艾赫芙婭一直看著前方，長而卷翹的睫毛垂下，半遮住空茫的湛藍眸子。
眼前是黑暗的，完全沒有一絲光亮，沒有被海水包圍的感覺還是讓她不安，她不由得回握了旁邊的人的手。
洛爾西斯轉頭看她，落日的光芒從尖穹頂斜斜灑落下來，映在她的身上，在她側邊落下陰影，她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是日落了嗎？」她問。
「嗯，你怎麼判斷出來的？」
「海洋的氣息在我前方更濃，那裡是北方，光現在在我的左邊，那是日落的方向。」
「而且，每天不同時候的溫度是不一樣的。」
陸地上的溫度比海里要高好多。
洛爾西斯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你很厲害。」
「做不了其他的事，就每天在研究時間的變化。」艾赫芙婭走得有些笨，她往前邁的每一步都是在試探。
人魚兩百歲成年，五十歲之前，她是看得到的。
只是後來發生了意外，她才看不到的而已。
到了餐廳，牽著她坐下來後，洛爾西斯將刀叉放到她手心裡，握著她的右手腕幫她用刀感受了一下位置。
「左邊是一塊番茄牛排，右邊是一塊抹茶舒芙蕾，再右邊一點，是一杯牛奶。」
「前面是一碗奶油蘑菇湯，勺子就在碗裡，你可以摸得到。」
艾赫芙婭眼睫顫了顫，收緊了握著刀叉的手，「好，我記住了。」
他靠得不近，但還是讓她有些緊張。
人類的食物，好吃嗎？
洛爾西斯坐到她的對面，「吃吧。」
艾赫芙婭用刀尖點了點，找到牛排的位置，用記憶里切大塊海魚肉的方式將牛排切成小塊。
洛爾西斯看她沒什麼問題，這才開始吃自己的。
她吃東西優雅秀氣，洛爾西斯吃完了她才吃了一半。
「好吃嗎？」
艾赫芙婭輕輕點頭，和海魚小蝦不一樣的口感。
吃完了，她捧著牛奶杯，望向對面，「你是公爵嗎？你進來的時候，我聽到她們叫你公爵大人。」
「嗯。」
艾赫芙婭垂著頭喝牛奶。
費莉絲經常跑到岸邊聽漁民們說話，說得最多的就是羅斯蒂海南海岸的公爵長得很兇，經常殺人。
但洛爾西斯給她的感覺並不像是費莉絲聽來的那樣。
牛奶喝完後，她輕輕放好杯子，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我好了。」
洛爾西斯起身走到她身旁，牽起她的手，「我帶你回去，你如果想走一走也可以。」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
「好，有什麼需要可以找女傭。」
「好。」
將艾赫芙婭送回了宮殿，洛爾西斯就離開了，他要去他的其他領地巡視了，那裡近段時間來有些亂。
兩天後，洛爾西斯回來，順帶帶回了一箱珠寶。
他走到艾赫芙婭的宮殿，大門是開著的，他一進門就看到了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的艾赫芙婭。
她面前擺放著一盆紅玫瑰，她正用手撫摸花瓣的形狀。
洛爾西斯將箱子放到桌子上，轉身後就對上了她空洞的眼。
「洛爾西斯？」她聽出了他的腳步聲。
在海里，她也是靠聽尾巴擺動聲音的不同來辨認靠近她的是誰。
「嗯，是我，我回來了。」
艾赫芙婭眼睛動了動，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些暖。
她就這麼安靜地看著他的方向，洛爾西斯靜立一瞬，隨後打開帶回來的箱子，拿出一條項鍊走到她面前。
「我去了菲特濟，那裡的珠寶首飾很有名，覺得有一些很襯你，就帶了一些回來。」
「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洛爾西斯拉起她的手，將項鍊放到她的手心。
艾赫芙婭指腹摩挲著項鍊的輪廓，道：「應該很好看，我以前看得見，這個是多羅貝殼的樣子。」
「多羅貝殼在我印象里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