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兩人來到屋外荷塘邊。
今天的陽光暖意洋洋,大片的蓮花已然凋謝,結出蓮子。
這就是那句蓮花開,蓮子結吧。
獨孤棄摘了一朵蓮蓬,蓮子已經成熟,他聞了一下,問:「要不要嘗一下?」
李蓮君接過蓮蓬,拿到鼻子邊也聞了一下,說:「嗯,的確味道比江北城的蓮子要清香很多。」
她剝開了蓮蓬,取出一顆直接放進嘴裡吃了,味道有些苦,她說:「咦,怎麼這麼苦!」
「沒有人告訴你,吃蓮子需要把裡面的蓮心取出來嗎?」獨孤棄一邊說著一邊拿過蓮蓬,幫李蓮君剝蓮子,他小心翼翼的取出蓮心,又把蓮子放到她手裡。
「往日都是丫鬟們剝好了端給我的,我自然也不太知道那麼多。」
「真是羨煞旁人的命。」獨孤棄繼續剝著手裡的蓮子。
「被困在那一方天地,整日裡無所事事,誰羨慕誰去過那樣的日子好了。」
李蓮君被她的爹娘保護的太好了,她的這一方天地,安全,平和,可以讓她肆意橫行。
獨孤棄搖搖頭,說:「天下之大,江湖之大,能有一方天地沒有紛爭,並非易事。你的爹娘是能人,才能為你創造這一方天地,並且把你保護得如此好。」
李蓮君還不能夠懂她嫌棄的這一方天地的分量,她只覺得平日裡少了些自由,少了些樂趣,日子過得乏味而已。
李蓮君接過了獨孤棄剝好的蓮子,吃了兩顆,問:「你對所有的女子都是這般細心嗎?」
獨孤棄沒有回答。
李蓮君繼續問:「那你會給別的女子剝蓮子嗎?」
獨孤棄轉身看向遠處,依舊沒有回答。
李蓮君興致勃勃的跑到獨孤棄跟前,想一探究竟,又問:「江湖傳言,你斷情絕愛,是真的嗎?」
獨孤棄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繼續沉默。
李蓮君不敢再開玩笑,說:「無趣……算了,不和你鬧了……」
砰的一聲……
獨孤棄猛的轉身,李蓮君已經昏倒在地了。
他抱著她飛速的往屋裡跑去,他把她放在床上,用手輕觸了一下她的掌心。
李蓮君掌心滾燙,額頭上也全是汗水,她發燒了。
過了好一會兒,李蓮君才緩緩醒來,嘴裡吐出兩個字:「好熱。」
她感覺心裡一團火在燃燒,熾熱難耐,她用手去抓領口的衣服,想透透氣。
獨孤棄制止住了,用涼水打濕了帕子幫她擦拭手心和額頭。
他想,她怎麼會突然這麼熱?
會不會是剛剛吃的蓮子?
可是我剛剛也吃了,為何我沒有任何感覺?
難道是蓮心……
獨孤棄直接取出一顆蓮子,沒有剝掉蓮心,直接吃進了嘴裡。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也開始發熱,大汗淋漓的很不舒服。
他感覺體內有一股熾熱的力量,這股力量對身體應該是有益處的,只是這股力量過於渾厚有力,常人根本無法調息好,所以才會發燒昏倒。
他坐在李蓮君旁邊,運功調息。
他說:「我感覺我的內力增加了許多。」
他調息好內力,又把李蓮君扶起來,他伸手,掌心對著李蓮君的後背,運功幫她調息。
李蓮君體內的寒氣正好和這股力量相衝,需要花更多的時間才能融入到她身體裡。
一個時辰後,獨孤棄問:「你現在好些了吧?」
李蓮君緩緩睜開眼睛,說:「好些了,可是還是有些熱。」
獨孤棄抱起李蓮君,往外面走去。
「你這是帶我去哪裡?」李蓮君驚訝的望向獨孤棄。
「我們去附近的溪水裡泡一下吧,那處溪水涼涼的,水也很乾淨,可以快速降溫,這樣一直熱下去也不是辦法。」
溪水淡綠色,水質透明,看得見水底的碎石頭,還有三三兩兩的小魚。遠處看上去,這處溪水很像一塊碧玉,晶瑩剔透。
「忍一忍就好了。」獨孤棄看著李蓮君,聲音細軟溫柔。
李蓮君靠著一塊大石頭坐著,大半個身子泡在水裡,頓時感覺舒緩了許多。
獨孤棄坐在她的對面,也靠著一塊石頭。
李蓮君用餘光瞥了一眼獨孤棄,只見他閉著眼睛,表情平和。
她在想,他們被困在秘境,是不是他刻意為之的。
不管是不是他刻意的,他對她,都不可能只是萍水相逢那麼簡單。
她也知道,她肯定套不出任何真話來。
不過,不管他如何想,她都需要在出了秘境以後和他劃清界限。
兩人各懷心事的在水裡泡著,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
獨孤棄問:「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我感覺好多了,我們可以回去了。」李蓮君回答。
兩人回到竹屋的院子裡,獨孤棄點燃了一堆木柴,他們圍著柴火坐著。
獨孤棄說:「我們趕快把衣服烤乾。」
「好。」
獨孤棄拿著木棍翻動著木柴,讓火勢更旺一些。
李蓮君說:「今日之後,想必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不會再說話,更不可能再這樣坐著說話了。」
「是。」
獨孤取下架子上的烤魚,扯掉了一塊烤焦的魚皮,然後把烤魚遞給了李蓮君。
「下人丫鬟們做的那些事情,你幾乎都會做,你是獨孤城的少城主,應該都不會有人相信你竟然會做這些事。」
李蓮君吃了一口魚,很好吃,下人丫鬟們都不一定可以烤到這麼好吃。
「外人都以為我是獨孤青峰的義子,我順理成章的就是少城主,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少城主之位,我是拿命換來的。」獨孤棄的聲音有些低。
李蓮君好奇的問:「怎麼拿命換的?」
「我的義父還有兩位得力的徒弟和兩位厲害的手下,義父說要在我們中選出最厲害的一個,成為獨孤城下一任城主。」獨孤棄伸手去觸了一下火苗,又伸回了手。
「所以你是你們中最厲害的那個人。」
「最初我應該是最不起眼的那個人,只是我比他們更加拼命。」
「結果還是不錯的,你付出那麼多,也順了心意,得到了權勢。不過,獨孤棄,你說權勢到底有什麼好的,為何天下數不清的人不惜丟掉性命也要得到它?」
李蓮君緩緩轉頭,看向獨孤棄。
「當有一天,你因為保護不了喜歡的一隻狗,而眼睜睜看著它被人打死。當有一天,你挨餓受凍,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當有一天,你親近的人被害,你看著他們死在你的眼前時,你卻無可奈何。當有一天,你的家鄉民不聊生水深火熱,你卻無能為力的時候,你就知道,權勢,才是這世間最有用的東西。」
獨孤棄也不知為何,會如此信任李蓮君,給她說了這些話。
李蓮君看向獨孤棄,獨孤棄眼神里映著火焰的光芒,火焰旺盛的燃燒著,那是他內心深處的欲望在燃燒。
這一刻,她雖然不是很懂他口中的權勢,但是她心生憐憫。
不由得脫口而出:「你們,真可憐。」
「是個正常人,都不會想要做一輩子的可憐人。」獨孤棄的側臉看起來那麼憂鬱,聲音卻十分有力量。
「我相信,善良的人得到權勢,江湖一定會安寧。」
獨孤棄轉過頭,目光溫熱,想了想,問:「我一直很好奇,你為什麼想要千年蓮子?」
「因為我的寒疾,我不能像正常女子那樣生兒育女,我爹娘害怕我以後成婚了,夫家對我不好。」
「所以,你是準備要成親嫁人了?」
「我以後當然會成親嫁人,世上女子不都是這樣嗎,不過在這之前我更想仗劍行走江湖。」
「行走江湖可不是鬧著玩的,像你這麼愚笨的人,能在江湖中活幾天?」
「獨孤棄!」
李蓮君生氣的樣子很是可愛,獨孤棄竟然又笑了。
「獨孤棄你這個木魚臉,你笑什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