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的途中,兩人始終沉默不語,各自懷著心事。
「鶴唳!藍說!」彩曦和廖叔早早就守候在路口,一見到他倆便興奮地大聲呼喊起來。
看著他們疲憊不堪的神情,彩曦還以為是路途勞累所致,急忙上前拉住他們,一同返回客棧歇息。
而一旁的廖叔,敏銳地察覺到了兩人之間氣氛的異常。
稍事休整之後,四個人開始整理匯總一路搜集而來的各種情報信息。
鶴唳將趙家村的事情大致講述了一番。
「這麼說,我有個弟弟了。」
彩曦緩緩露出笑容,她既憐憫那個男孩的遭遇,又為他今後能擁有一個家而感到欣喜,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加倍善待於他。
接著,廖叔開口道:「我們前往平舒縣調查。據了解,那名黑衣人承接各類殺人委託,所殺之人皆非善類。」
「不僅如此,他似乎對平舒縣和豐陸縣的案子格外執著。」
聽聞此言,鶴唳不禁心生困惑。「那此人倒也算不上十足的惡人。」
「的確如此,循著這條線索深入追查後,我們發現就在趙家村案發前夕,平舒縣當地一名富商的女兒離奇失蹤。起初我們也不以為意。」廖叔繼續講述著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位富商的女兒乃是其收養之女。原本早些時候,她就要出嫁,未婚夫乃是當地一位頗具權勢之人,只是年紀已然過半百有餘。
而這名養女其實早已心有所屬,對方是個靠字畫為生的年輕男子,雖身手不凡但父母雙亡、毫無背景。
正因如此,這段感情遭到了富商的極力阻攔。
在趙家村發生命案之前的一段時間裡,這兩個人毫無徵兆地相繼失蹤了。
一開始大家都猜測他們可能是私奔了,商賈派出人手四處尋找,但經過多日努力仍然無果。
眼看著婚期臨近,兩家人約定好坐下來商談相關事宜的時候,那個黑衣人突然出現了。
他當著眾人的面,把那人給殺掉了。
臨離開時,黑衣人向商賈坦白了自己就是那個賣畫之人,如果商賈膽敢去官府告發此事,他一定會讓商賈死得很慘。
由於害怕遭到黑衣人的報復,商賈始終不敢將此事聲張出去。
後來還是廖叔和彩曦答應保證他的安全之後,他才終於鬆口道出實情。
至此,整個事件的輪廓大致清晰起來:
恐怕那位養女遭遇了一些不幸之事,否則黑衣人何必大費周章地折返回來殺死那個地方權貴呢?
而且從他堅持要充當這兩個縣的殺手四處行兇來看,可以推斷出他並不清楚究竟是誰對養女下此毒手。
如此一來,他現身於趙家村的原因極有可能是通過某種渠道得知了藍說的存在。
難道,他是想藉助藍說的能力幫助自己查明真相嗎?
雖然這些都只是猜測,但至少明日去方子林就有東西可以跟黑衣人對峙的了.
可鶴唳卻始終感覺這一切進展得實在太過於順利了。
這時,彩曦從旁邊拿出了一幅捲軸。那是他們之前在那個商賈家中得到的養女的畫像。
奇怪的是,無論是在縣城裡還是那個商賈本人,似乎對於那個黑衣人的相貌都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否則他們就可以將黑衣人臨摹畫像帶回來。
鶴唳伸手接過畫卷,輕輕將其展開。一旁的藍說看到畫像中的女子時,他的瞳孔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與此同時,在方子林中——
"你為何要幫助我?" 黑衣人警惕地盯著站在面前的人。
婆婆則一邊撫摸著藍說那日丟的馬匹,一邊說道: "你不是一個做交易的殺手嗎?我幫你自然有求於你。」
黑衣人的眼神冰冷如霜,壓低聲音問道:"你想讓我幫你殺掉誰?"
婆婆搖了搖頭,表示並不需要殺人,接著她緩緩說道:
"我這個老婆子將來可能會有事情需要求助於你,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希望你能幫我就行。當然,到時候你願不願意幫忙,全看你自己。"
說完,她便轉頭看向屋子裡面,並補充道:"那位姑娘在我這裡非常安全。"
黑衣人心中雖然對婆婆的身份有些疑慮,但眼下也別無他法。
畢竟此刻方子林只有這裡才相對安全些,況且婆婆似乎也有能力保護好她。
屋內,一名女子靜靜地懸浮於半空之中,周身被一層淡淡的光芒所籠罩。
她雙目緊閉,宛如沉睡一般安詳。
她額頭上那如同鈴蘭花般的胎記,在白皙如雪的肌膚以及毫無血色的嘴唇映襯下,愈發顯得鮮艷奪目。
身穿粉色衣衫的她,衣服上沾滿了顯眼的血跡。
黑衣人緊緊閉上雙眼,緩緩鬆開原本緊握成拳的雙手。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低聲說道:「請您務必守護好她的周全,這份恩情日後我必定加倍報答!」
「小伙子......」婆婆忽然開口叫住正準備轉身離去的黑衣人。
「倘若你心懷善意,那麼將來你跟這位姑娘之間的緣分定然不淺。」
聽到這話,黑衣人微微愣了一下,隨後扭過頭去,目光凝視著遠方,似在沉思。
他那原本猶如深潭靜水般漆黑平靜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
片刻之後,他便毅然決然地邁步走出門外。
「她就是那個屠村的兇手?!」一旁的鶴唳滿臉肅穆之色,沉聲詢問道。
藍說點頭應道,她記得那額間的花狀胎記,畫像的女子與自己在趙家村看到的記憶一模一樣。
鶴唳則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心中愈發困惑不解:
原本他們認為這個養女只是一個平凡之人,但她竟是屠村之人,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
而且......鶴唳凝視著畫中的女子,內心深處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親切感。
四個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坐著,終於,廖叔打破了這份沉寂。
"好啦好啦,別再想這些煩心事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展開雙臂,打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這幾天咱們一直奔波勞碌,忙著追查案件,我都快要累垮了。你們年輕氣盛,我這個老大叔實在沒那麼多精力,還是早點兒去歇息吧。」
「有什麼不明白的問題留給明天再慢慢思考。說不定明天還會碰到那些神秘的黑衣人呢,所以得保留一些體力才行。"
話剛說完,廖叔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廖叔說得沒錯。" 鶴唳緊跟著也站起身子附和道,"這幾日我們所了解到的情況已經很多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太棒啦!」彩曦興奮地大喊大叫,「終於能放鬆休息一下,今晚我要和藍說一起睡!」一邊說著,她緊緊挽住藍說的胳膊。
藍說微笑著點點頭。
「那我們也走了!」廖叔邁步走在前方,回頭看見彩曦正拉著藍說閒聊個不停,根本無暇顧及自己說的話。
而藍說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鶴唳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寞與失落。
沒過多久,鶴唳默默轉過身去,緩緩離去。
這一切都被廖叔看在眼裡,他輕輕挑起眉毛,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然後也轉身走開了。
清冷柔和的月光如水般灑落在客棧屋頂的青瓦之上,鶴唳獨自一人靜靜地凝望著空中那輪皎潔明月,久久發呆。
「今晚的月色是否如藍說一般美麗?」突然,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著實把鶴唳嚇了一跳。
「廖叔!你不是說要歇息嗎?」原本躺著的鶴唳急忙坐起身來。
廖叔則笑著打趣說:「喏,瞧我給你帶來了什麼好寶貝。」
話音剛落,他隨手拋出一大壇美酒,緊接著自己又拎起一壇,穩穩噹噹地坐在了鶴唳身旁。
鶴唳有些猶豫地接住酒罈子,稍稍遲疑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揭開蓋子,仰起頭大口灌入腹中。
「這就對了,會喝酒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廖叔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舉起罈子也喝了起來。
才喝了沒幾口酒的鶴唳,突然咳嗽了幾聲。
他抬起頭,目光再次投向天空中的那輪明月,眼神變得深邃而迷離。
「廖叔,你可曾有過心儀的女子?那種感覺,是怎樣的呢?」鶴唳好奇地問道。
廖叔則單手撐著瓦片,側身坐著,嘴角帶著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廖叔我啊,艷福薄,沒遇到多少女子。嗯……若非要說是有的話,倒還真有那麼一個。」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是大約十年前的時候,我去找你們兩個頑皮鬼,路過相府後門。就在街對面,我看到了一位身穿白衫的女子。」
「她對著我微笑,那眼神好像深深地迷戀著我。可惜的是,沒過多久,她便轉身離去了。」
說到這裡,廖叔的眉頭微微皺起,流露出一絲惋惜之情:
「那女子生得極為美麗動人,雖說我們之間並無過多交集,更談不上喜歡與否。但就在我們目光交匯的瞬間,仿佛已經度過了一生一世,所謂一眼萬年,你能理解這種感受嗎?」
說完,廖叔挑了挑眉,看著鶴唳,似乎在等待他的回應。
說起來鶴唳也有些印象,當時他也看到了那個女子,但並不像廖叔所說的那樣痴迷於他。
相反,那女子的眼神仿佛在看著一位故人。
當時的鶴唳也凝視著她許久,只是那時年紀尚小,隨著時間的流逝,對於那位女子的模樣,鶴唳已經記憶模糊了。
只記得她非常美麗動人,鶴唳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廖叔。
「臭小子!」廖叔則用眼角餘光瞟了他一眼,並反駁道:「那藍說呢?」
聽到這個名字,鶴唳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原本心神不寧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他默默地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希望她幸福。」
「這就對了嘛,若實在無法掩飾內心的情感,那就大膽與她表明心跡,讓她拒絕你,斷了你的念想。」
「既然你喜歡她,又清楚知道你們之間沒有可能,那麼給予她真誠的祝福就是最好的選擇。」廖叔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
「其實你從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不是嗎?慢慢接受就好了。將來啊,你也會遇到與你相守的女子。到那時再回過頭看,不都風輕雲淡。你要明白,我們只是她的過客。」
聽著廖叔的話,他忍不住笑出了聲,顯得有些苦澀和無力。
他何嘗不清楚這些呢?自己只是不願承認這事實罷了。
但被旁人這樣明晃晃地說出來,他心中仿佛有一塊巨石堵住一般,感到無比的難受與刺痛。
他猛地舉起酒罈,大口大口地往嘴裡灌酒,似乎只有藉助酒精的麻醉,才能讓他暫時忘卻這傷痛。
或許,他已經想通了吧,在這一刻,內心歸於平靜。
"藍說,那個少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躺在床上的彩曦輕聲問道。
聽到彩曦的問題,藍說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記憶里的少爺是個很溫柔的人。
看著藍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彩曦由衷地羨慕道:
"你們之間一定有著非常美好的愛情吧!如果我能有命活到你找到少爺的那一天該多好啊……"
從小到大,自己的身邊始終圍繞著三個男人,爺爺,廖叔,鶴唳。他們對她呵護有加。
正因如此,她幾乎沒有機會接觸到其他男子,更無從知曉所謂的愛情究竟是何物。
不過從藍說的表情來看,愛情應該是一種極其美好的情感吧!
"真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樣,遇到一個令自己心動的人......"
彩曦的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期待,同時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藍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髮,溫柔地說:「一定會的,也許他就要出現了呢。」
彩曦不禁捂住嘴巴輕聲笑了起來,
「藍說,難道你的異術還有預知未來不成?如果是真的就好了,至少也該是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吧,畢竟本小姐的眼光可高著呢!」
藍微微一笑,認真地回答道:
「嗯,那是必然的。能夠與你相伴一生的人,必定足夠優秀。所以,要珍惜之後的眼前人,相信你們一定會非常幸福美滿。」
聽到這裡,彩曦突然間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迅速拿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臉,嬌嗔地說道:「說得好像真有那麼回事兒一樣,那就借你吉言啦!」
她輕輕嘆了口氣,緩緩地閉上眼睛。沒過多久,彩曦就因為太過睏倦而沉沉睡去。
藍說見狀,小心翼翼地替她蓋好被子,下床披上一件衣裳,隨後輕輕地合上房門,朝著屋外走去。
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一時之間還無法回過神來。
就在這時,她隱約聽到遠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原來是鶴唳正晃晃悠悠地朝這邊走來,藍說默默地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只見鶴唳滿臉通紅,顯然是喝了不少酒,他一步三晃地慢慢靠近藍說,似乎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隨時都可能摔倒在地。
藍說見狀,急忙走上前去攙扶住他。
當她抬起雙眸與他對視時,如水的月色灑落在她嬌美的臉頰之上,宛如披上一層銀紗,散發著迷人的光澤。
此刻,他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吸引,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輕柔地撫摸著藍說那如花瓣般嬌嫩的面龐。
他的目光變得迷離恍惚,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緊接著,他緩緩俯下身去,逐漸貼近藍說,然後輕輕地將自己的嘴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藍說的瞳孔猛地一縮,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
他則輕輕摩挲著剛剛親吻過的雙唇,低聲呢喃道:「藍說,我心悅於你,可是我得好好藏著……」
話音未落,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使得他眼前發黑,意識逐漸模糊。
最終,他無力地垂下頭,靠在藍說的肩膀上,倒入了她溫暖的懷抱之中。
那晚,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藍說來到他的床邊,輕輕撫摸著自己心口上的藍色杏花胎記,紅著眼眶對自己說:「抱歉,我那麼晚才認出你。」
睡在榻上的鶴唳忽然被驚醒,待看清周圍的環境後,他不禁狠狠地敲了幾下自己的腦袋。
自己怎麼會做親吻藍說這樣的夢?那種難以言喻的羞恥感湧上心頭,他用力晃動著腦袋,試圖讓自己儘快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余!鶴!唳!」正當鶴唳努力振作精神之時,門外傳來彩曦清脆的呼喊聲。
他手忙腳亂地整理好衣服,匆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只見彩曦和藍說站在門外。
「「你跟廖叔到底怎麼回事?」彩曦皺起眉頭,並用手不停揮動著,試圖驅散周圍那股酒味。
鶴唳一看到藍說,頓時感到一陣羞愧湧上心頭,藍說則歪著頭疑惑地看著他。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沒……沒事,昨晚上跟廖叔喝酒喝多了點兒……我去洗個臉,我們等會兒在樓下集合。」
鶴唳迅速轉過身,朝著水盆走去。
他雙手捧起水,毫不猶豫地往自己臉上潑去,然後隨手抓起一塊濕布擦拭掉臉上的水珠,並按住胸口,大口喘了幾口氣。
與此同時,廖叔正艱難地在屋頂上支撐著身體坐起來。
他微微睜開雙眼,半眯著眼睛,用手遮住那耀眼的陽光,嘴裡還喃喃自語道:
「這個臭小子,竟然自己回房間睡大覺!」屋頂上傳出一聲響亮的噴嚏聲。
隨後,四個人一起在樓下吃完早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便踏上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