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西眸光中飛快閃過一絲暗色,抬起頭時,是一副驚慌詫異的模樣。
「試我?」
聲音里透著倉皇和疑惑,實在讓人瞧不出什麼破綻。
可閻五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冰冷冷的,像是寒夜裡的天邊孤月。
「好演技啊,沈、大、人!」
這三個字一出,在場其他人幾乎都變了臉色。
就連站在江歲寧身旁的夥計都一臉驚訝,隨即黑了臉色,防備開口:「你們是朝廷的人!」
身份既已挑明,自然也沒有再偽裝下去的必要。
沈宴西臉上的倉皇之色褪去,站直了身子,看著閻五。
「不知我們是何處暴露了?」
「沈大人當真是太小瞧我們這黑市了,你以為在你和那位裴尚書離開黑市之後,我們不會派人調查嗎?」
閻五慢慢整理了一下衣袖。
「對了,在下不才,拖著這副久病的破敗身體,學了些醫術和易容術。沈大人下次若有易容的需要,可以找在下,保證比你臉上的更勝一籌。」
「那可當真是多謝閻掌柜了。」沈宴西笑意不達眼底。
說話間,閻五已經抬起弓弩,對準了沈宴西。
「沈大人幾次三番潛入黑市,到底有何目的。」
沈宴西身形未動,「自然是為了取貨。」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閻五再次眯了眯眼,似乎是在思量要不要相信沈宴西。
「閻掌柜,雖然沈大人的確是朝廷的人,但我可不是。我們前來也並非是想要對黑市做些什麼,僅僅只是為了取貨而已。拿到東西之後,我們會立刻離開,絕不再踏入黑市。」江慕時開口解釋道。
「這盒子裡面的東西對你們如此重要,值得一個前途大好的朝廷官員扮作小廝來冒險?」
面對閻五的懷疑,江慕時再次開口:「這東西對沈大人不重要,但是對我很重要,沈大人前來那是為了保護我。」
閻五語氣平靜無波,「那你又是何人?」
江慕時看了一眼沈宴西,道:「我是他小舅子,我要是出了什麼事情的話,他沒辦法跟我姐姐交代。」
「這樣嗎……」閻五笑了,枯瘦的指節搭在盒子上面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似乎是在思量這話的真假,又似乎只是在看一齣戲,「聽說沈大人的未婚妻子乃是商賈出身,在皇城之中生意做得甚好,不知是真是假?」
「的確如此。」沈宴西點頭。
閻五重新打量江慕時,「既是商賈之家,想來是無利不起早的性子,如此冒險進這黑市,這盒子裡面的東西到底能給你們帶來什麼好處?」
「閻掌柜又何必關心這些,黑市自有黑市的規矩,不管這盒子裡面的東西是什麼,既然接了這單生意,那想來你們應該不會壞了規矩吧。」沈宴西直視著閻五,語氣微涼。
「只要你們都死在了這兒,那縱使我壞了規矩,也無人會知曉。」閻五餘光看了一眼還沉默的站在一旁的江歲寧,語氣幽冷,「這位姑娘,你運氣當真是不好,撞上了這兩位瘟神,若是到了九泉之下,可莫要怪我。」
「小姐……」喜兒臉色白得厲害。
雖然小姐的身份沒有被識破,可是聽這話的意思,顯然也不打算放過小姐,這可怎麼辦?
「你莫要牽連無辜!」江慕時下意識開口,語氣中也本能的帶上了幾分急切。
「無辜?」閻五笑容越發幽冷玩味,「好吧,就算無辜又能如何,這是黑市,又不是衙門。」
「可……」
「慕時,不必說了。」江歲寧突然出聲,制止了江慕時,她走到了沈宴西他們的身旁。
江慕時緊張不已,這種時候應該和他們保持距離,阿姐怎麼還自己走過來了呢。
而沈宴西倒沒什麼詫異緊張之色,只是在江歲寧走近的那一刻,越發打起精神,防備閻五動手。
江歲寧看著閻五,「閻掌柜既然揭穿了,何不揭穿的徹底些,又何必還佯裝不知我的身份。」
「瞧著江小姐一個弱女子兩探鬼市,頗不容易,所以打算配合你一二罷了。不過……」閻五臉上難得透出些好奇,「江小姐又是怎麼知曉,你已經暴露的呢?」
「掌柜的,這……」夥計一臉的茫然又詫異,對於江歲寧身份這一點他顯然是不知情的。
閻五沒有理睬夥計,只是依舊目光詢問的看著江歲寧。
江歲寧迎著那視線道:「猜的。」
「猜的?」
「是。」
閻五挑眉,「那不知江小姐可還猜到了什麼別的?」
「我猜,刑部衙門有黑市的眼線。」
「阿姐,你說什麼?」江慕時詫異不已。
江歲寧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就算你易容術高超,能夠一眼看破易容後的假面,但若是沒有提前知曉沈宴西的身份,又如何做到像剛才那般篤定?今夜黑市之行知道的人很少,能讓你這般篤定,我只能想到兩個可能。」
江歲寧頓了頓,扭頭去看沈宴西,後者明白她的意思,接過話道。
「一個是替我易容之人提前通風報信,但對於那人,我可以確定他還算可靠,而且他也並不知曉我易容的原因和目的,所以由他泄露消息的可能性甚小。剩下的另一個可能,便是刑部衙門走漏了消息。」
江歲寧收回視線,沉聲開口道:「若是衙門的話,那今夜之行,我們所有人的身份應該都已經攤在了你面前。」
雖然裴照之是個謹慎的,但是也難保他手底下的人就一定不會有問題。
這件事情終究是匆忙了些,不夠完善,更遠遠算不得滴水不漏。
閻五靠在輪椅上面,打量著沈宴西和江歲寧。
「你們二人倒是般配。」
「所以我們猜對了嗎?」江歲寧道。
「是,衙門一直有黑市的眼線,只不過若非特殊情況不會啟用。沈大人和那位裴尚書第一次來黑市的時候,樓主擔心是朝廷要有其他動作,便傳遞了消息探問。」
閻五嘆了口氣,像是惋惜,又像是嘲弄。
「說起來,江小姐和沈大人昨夜分別前來的時候,我們的確未曾發現問題。只可惜你們的運氣不太好,就在你們入鏢局之時,我正好收到了你們真實身份的消息。」
沈宴西神色不改,語氣里反而帶上了笑。
「也許,這反而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