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訊匆匆趕來的人將此院包圍。
全城戒備收拾食人徒造成的損傷中,陳嵐自然不敢隨意入寐;如今節骨眼上竟又攤上這等禍事。
她看到天際放出的一抹求救煙火的一刻,就派人傾速而來。
自家傻小子被半死不殘的躺在地上不說,藥尊竟然被不知哪來的邪道之輩要挾在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狗雜種!放開我師父!」
天沐瘋魔一般如爆發火炮般飛來,不知從哪裡搶來的大刀雙刃揮舞在手,毫不猶豫撲上前去。
聞聲眼底忽暗,指尖銀絲收縮,不知藏在何處的傀儡越加瘋狂衝著趕來的的人出刺。
他環緊懷中的人,目光蔑視趕來的一種渣滓。
好似聊天輕語對著鶴山喃喃。
「哥哥還是如往常一樣受人喜愛。」
「不過無妨,誰都不能再將你從我身邊搶走。」
高空殘缺的勾月被密雲阻擋,一抹朦朧輕影踏風而來。
他動作輕柔卻快如風息,掌心靈力凝劍決絕毫不遲疑斬襲聞聲命門。
聞聲敏捷後退,拉開一段距離,這才看清這難纏的人。
「小臭臉,許久不見,怎麼跟你哥說話呢,沒大沒小跟逛勾欄的變態一個模子。」
對眼前之人,聞聲眼底閃過驚訝但很快便恢復平靜。
他深知眼前之人的厲害,由身散發的黑氣越發濃重,地面扭曲的斜影仿佛有了生命,拔地而起凝成三具似人似怪的毒人。
一聲令下,沖向月黎。
不斷不傷的霧形鬼氣鋪天蓋地將月黎的身影淹沒,就連他的髮絲都不曾留下分毫。
聞聲眼底閃過得意陰狠。
忽然脖頸傳來一陣鈍痛,他低頭看去,原是他的哥哥在撕咬他的血肉,似在竭力報復他的所作所為。
他不怒反笑。
「哥哥想咬就咬。」
「渣滓太多過於煩人,哥哥別生氣,阿聲這就帶你離開這裡。」
聞聲撫過脖頸被鶴山撕咬留下的齒痕,將染指的刺眼血珠抹在他的唇瓣上,妖冶邪性。
怎奈離去的步伐被忽降的一股熱潮阻擋!
咆哮嘶吼的烈焰火狼張開血盆大口步步緊逼聞聲,如荒草地的一點星火燎原之勢洶湧澎湃。
聞聲吃力招架眼前不滅難纏卑劣的火焰,不速之客撞上眼前,手化橫刃劈開繚繞煞氣,動如狡蛇攀勾住鶴山一角將人奪了過來。
月黎將鶴山扛在肩上,諷刺說道。
「嘖,還以為你有多厲害,也不過如此。」
雙手依舊僵硬懸在空中還在保持摟抱動作的聞聲看向月黎的眼底滿是狠戾。
「把他還給我!」
聞上氣的發抖,手中三千銀絲在此刻緩緩淬滿泛起煞氣血珠,布滿整座城府,蜘蛛羅網般緊緊收縮絞殺觸及到的一切生息。
根根銀絲如暴雨水弦驟降,四面八方而來圍剿月黎。
月黎神情凝重,面前之人早已入魔,沒了半點兒往日的舊樣。
他在鶴山耳邊輕道似在感慨也似在抉擇。
「煞氣入髓,看來早就入魔,還救麼?」
肩上的人從始至終都陷入沉默的困境,蒼白的薄唇緩緩輕啟,月黎聽到後頓在原地思緒,不耐煩的將淚浸濕的衣角拂開。
「真是服了你們兩個白痴兄弟。」
心中有數的月黎將鶴山放下,腳底輕點騰身飛躍耀月冷火越漲越盛融斷周遭繁雜的千絲血弦。
月黎徑直落在聞聲面前。
聞聲暗覺不妙,瑟縮退後,怎奈面前之人卻緊追不放。
「你家兄長讓我帶句話。」高漲扭曲的火焰光影灑在月黎臉上,眼底情緒高深莫測。
聞聲瞥向不遠處的哥哥,失明的瞳孔依舊空洞盯著前方。
「月黎!你又耍什麼花招。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怕你!」聞聲不服叫囂,手控三千血弦,只要一個呼吸,所有的渣滓都當血濺當場。
月黎面無表情,又邁進一步,火光下的斜影越漲越高,將對面的黑影逐漸覆蓋咽下。
他冷道:「你已修魔,形同陌路,理當不念舊情,當殺絕無患!」
聞聲一僵,不敢置信再一次望去,只見鶴山黯淡的眼眸此刻流光氤氳,淚珠滴滴嗒嗒滾落。
懸在心中的絲弦在此刻乾脆斷裂,聞聲周遭煞氣開始越怒越狂。
「不可能!我哥不會殺我的!」
「一定是你騙我!你又騙我,你們總是騙我!」
「是你,定是你出的主意! 該死之人從始至今只有你!」
「別忘了,就連月族覆滅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早該死!額,不對,你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亡命野鬼,也敢充人戴好?簡直笑話。」
舊事封鎖的禁忌有重見天日的契機被赤裸裸撕開封印顯露在陽光之下。
月黎心間忽冷,掌心控靈,急切的想要抹殺聒噪多舌之口。
聞聲被強悍的靈能壓迫,顫慄在原地,脖頸命門絞殺的力度越加明顯,即便在此掙扎也是徒勞無功,模糊的視線中渴求那人的雙眼在此刻若能恢復見他最後一面。
只是一面便好。
地面映射扭曲豎八的長影在此刻如煉獄歸來拔地而起糾纏凝匯成一具白面黑衣,身後附隨一具黑面黑衣之人。
透過白面,一雙猩紅的瞳孔泛起冷笑。
他出沒身影無處不在,地之所及狂勢貼上月黎跟前。
月黎回神時,控在手中的聞聲如溺水亡徒身陷扭曲黑暗的汪洋的黑海緩緩沉入地面,直至連任帶影都不曾再現。
月黎不寧的心脈狂跳,渾身上下的血涌都在奔涌而走,掌心以火為契將白面封鎖陷入火海。
「你還活著?!」
白面雲淡風輕嘲弄狂笑。
「不然?仙君都能死而復生,為何我卻不能?」
「因為你該死!」
月黎怒吼,烈焰高漲三尺,勢要撕裂整座城池也要將其粉身碎骨。
嗡——
「今日狀態不佳,擇日再與仙君一戰!告辭。」
焦灼敵態之刻,白面玩味似的撤回周遭千百分身,諷刺尖銳的笑聲震得人耳膜鳴動。
月黎:「休走!」
天沐扶起倒地的鶴山:「師父,你怎樣!」
逐漸恢復體力的陳竟眼中唯有那即將消失的黑面人影,他魔怔般抱住他的雙腿。
陳嵐在一旁捏了把汗,手中長弩拉滿瞄準發射。
「陳竟,快鬆手!」沈月星來遲一步,掙開束縛的銀絲,也未能抓住陳竟的一處衣角。
「競兒!」
風拂瞬間,連帶不離手的陳竟皆一起沉入黑影沉海之中消失無痕跡。
陳嵐慌亂的在陳竟消失的原地不斷踱步,被長槍砸碎四分五裂的地面只剩碎石几塊。
失去兒子的她無措倒在地長淚直流。
翌日。
天沐蹲守在鶴山的門前,哪裡也不去,只是對著面前的一片廢墟歪著腦袋發呆。
雖昨夜師父被魔修挾持,身體並無任何傷損,卻宛若歷經心疾,心事重重,寡言少語,誰也不見。
恍惚間,一襲清影緩緩上前。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他那位便宜師叔。
天沐起身阻道:「師父還在修養,謝絕會客。」
話方一落,緊鎖的房門內忽傳來師父的話語。
「小天,讓他進來。」
「啊?是.......」
換作往常眼前之人定會抓緊機會打趣,可如今卻也如師父似的冷著一張臉。
無奈之下,天沐知趣退後一步,緩緩將門關上。
屋內僅剩兩人,四目相對。
鶴山:「我正要找你。」
月黎:「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僵持在原地。
昨夜不速之客的到來顯然絕非巧合。
鶴山念起往昔不願回首的種種,只覺舌尖苦澀道:「當年我執意收留赤瞳釀成大禍。」
他低下頭虛弱的合上眼睛回憶,面色蒼白無力本身在支撐的床榻上。
月黎聽他緩緩念起「聞聲與赤瞳暗中聯契,他們趁你不在族內將破除後山的結界;窺圖秘術的一眾人等才有機可乘入了內族。」
說到此處,鶴山廣袖下掌心緊攥愈發遷怒自我:「一切的源頭都頭都怪我的一念之差!我本可及時阻止,卻自負輕狂,去相信那最易欺瞞捉弄的人心。」
「一朝失措,才害你......咳咳....」
月黎眉宇緊鎖,指尖撫在劇烈起伏的背脊上靈力趁機潛入。
靈息探入五臟六腑,陳年毒瘴早已侵蝕厚積,月黎面色愈發凝重冷峻。
「體內殘毒,為何不解?!」
鶴山拭掉唇角血漬,坦然緩道:「自己嘗的毒,為何要解?」
他又自嘲冷笑:「自戕早已難抵此恨,即便是入了幽冥鬼蜮也會被那些無辜牽連慘死的人等怨恨,不如殘喘世間,也好受些。」
月黎冷哼,呼吸都在發顫說不上來的怒氣使他臂膀青筋跳動,將面前這病弱無力的人粗暴拎起。
「不過幾年未見,怎麼這般沒出息!」
鶴山沉默以對,對月黎忽如其來的行為無動於衷,甘願接受他的怒意,半句反駁之語都未曾有過。
他甚至想好了解恨的法子。
「殺了我,把屍體作為誘餌引他們出來,屆時決對不能心慈手軟!」
月黎惡狠狠將人抵在一堵牆壁上,居高臨下,冷厲叱道:「不會說話就把舌頭拔掉,少在這裡胡言亂語。」
「你以為這般作賤,就能得到諒解?自以為是也該有個度量。」
「既然恨怨難清心懷愧意!那就更應該堂堂正正將那些礙眼的雜碎連根清掃,而不是整日哀哉,軟弱晦氣。」
「你為何要......」
月黎寬大的手心將面前那雙黯淡失光的眼眸覆上,治癒的靈能被緩緩渡入,直至滿意為止才將手收回。
逐漸清明的眼眸怔怔,他抬眸的瞬間便能將對面的人映入眼中。
「效果如何?」
被治癒復明雙眼的鶴山越加猜不透月黎的心思失語當場。
月黎忽拍了拍鶴山的肩:「別讓我瞧不起你。」
兩人目光交匯,若當年相知般默契達成共識。
他頓了頓口吻篤定:「赤瞳,必須死。」
積壓在鶴山心頭的巨石在此刻宛若如釋重負。
鶴山道出顧慮:「眼下首要目的便是尋到兩人的蹤跡。」
月黎側目移向緊閉的門台。
「尊夫人有辦法大可進來商議。」
門外偷摸的陳嵐被喚道後身軀一僵,隨手將五花大綁的天沐藥師拽到一邊。
她推門而入,面露急切:「競兒的命牌可以用來作方位指引找出他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