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超回到城北七灣巷的家中,徑直去到書房,對跟在身後有杜斌道:「你去看看,一切是否都安排妥當了?告訴他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杜斌點頭應下,「是,小的這就去。」
杜斌轉身走到門口,停下腳步問道:「老太爺你還沒吃飯,小的讓人給老太爺送些吃的進來?」
呂超想了想,說道:「讓人送碗面過來吧,面煮軟和點,面少,湯寬,加些青菜葉,一個荷包蛋。」
杜斌欠身應下,「好的,小的記下了。」
杜斌開門出去。
杜斌離開後,呂超靠著在躺椅上,微閉雙眼,將明日之事在腦子又過了一遍。
祭天典禮,在大興,是普天同慶的好日子,每每到這日,幾乎是全城出動,從御街一直到祭壇,沿途的街道兩邊擠滿了歡呼的人。
往年,他作為京中的國公爺,乘坐禮部專門為他備好的寬大又舒適的馬車,隨在幾位皇子的車後,一同去往祭壇。
他喜歡那輛寬大的馬車,四周有一半是窗戶,用輕薄的綃紗做的帘子,坐在車裡,無需掀帘子,能看清周遭的一切,還能聽到人們的驚呼聲,「那是英國公!」
他喜歡聽人們的歡呼聲,喜歡看他們羨慕的眼神。
除此外,他更喜歡禮部的那份細心周到。
車裡燒著旺旺的炭爐,車廂里暖烘烘的。
車上的桌几上除了擺滿各種點心吃食外,還有一把刻有英國公三個字的紫金砂壺。壺裡沏著他喜歡的鐵觀音。
當然,擺放各種點心吃食的翡翠玉盤上也刻有英國公三字。
他不喜歡吃這些零嘴,玉盤上的東西,他幾乎不動。
但當他看到擺放整齊的刻有英國公三字的玉盤時,他的心情非常愉悅。
當然,最得他心的,那是紫金砂壺。
每年的祭天典禮時,他都會收到一把紫金砂壺。
他襲爵二十五年,他一共收了二十四把紫金砂壺。
二十四把壺裡,有十二把惟妙惟肖的刻著生肖,他現今愛不釋手用的這把刻有虎的紫金砂壺就出至此。
他屬虎,他四十八歲那年祭天大典時收到的,這把壺,他一直用到今天。
除了十二把生肖壺,還有八把刻有英國公府豐功偉績,兩把刻有他的履歷。
上前年,他開始修身養性,伺弄起花草,從前年起,祭天典禮上,禮部給他的紫金砂壺是四君子。
禮部的官員說是皇上囑咐的,前年的是梅花,去年的是蘭花,若是今年他再去,禮部給他備的該是竹了吧?
「老太爺,面來了。」
下人端著煮好的面進來,說話聲打斷了呂超的思緒。
呂超從躺椅上坐起身來,走到桌邊吃起面來。
一碗麵還沒有吃完,杜斌回來了。
呂超快速扒完碗裡的面,又低頭喝了兩口湯,然後將碗放到一旁,伸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問道:「怎麼樣?都安排下去了?」
杜斌欠身道:「回老太爺,都安排下去了。
按計劃,今兒晚上,安排四人住到郡主府附近的客棧,讓他們盯緊嫣然郡主的行蹤。
一部份人散到沿途路上,其餘的人候在拱宸路的半日閒附近。
這回祭典的途經拱宸路的半日閒,是嫣然郡主的產業,嫣然郡主若去看熱鬧,必是去這家鋪子,咱們就在這兒動手。
倘若事情敗露,他們會立即咬毒自盡。」
呂超點點頭,「行,辛苦了,趕緊去吃飯吧。」
杜斌欠身應下,「是,小的就在廂房,老太爺若有吩咐,大喊一聲,小的立即過來。」
呂超擺擺手,「知道了,你去吧。」
杜斌走到門口,遇上準備進屋的呂定寧,愣了一下,他不知他何時到門口的,是否將剛剛的話聽了進去?
杜斌很快回過神來,欠身見禮道:「二老爺。」
呂定寧見杜斌的神色慌張,很不自在,很詭異,呂定寧抬頭看眼屋裡,似笑非笑朝杜斌點點頭,「父親在書房嗎?我來尋他老人家有點事。」
杜斌往邊上讓了讓,「回二老爺,老太爺在書房。」
屋裡的呂超聽到呂定寧的聲音,揚聲道:「進來。」
呂定寧越過杜斌往屋裡走,杜斌跟在呂定寧身後返回屋裡。
呂超見杜斌返回,對他說道:「你去吃飯吧。」
杜斌得了呂超的吩咐,欠欠身退了出去。
呂定寧看著杜斌的背影發愣,他有種直覺,杜斌在很緊張他,為何要防他,杜斌與父親在密謀什麼?」
呂超看向呂定寧,問道:「你有何事?」
看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呂超的心不由一陣煩躁,問話聲極不耐煩!
呂定寧回過神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手頭有些不寬裕,找父親要些銀子花。」
呂定寧眼睛緊盯著呂超,看著父親眼底翻湧而起怒氣,在他以為父親會朝他咆哮時,父親眼裡那股怒火瞬間又熄了下去。
呂超沒想到呂定寧要錢要得如此坦然,讓他訓斥的話都說不出口。只問道:「要多少?」
呂定寧說道:「父親一次多給些,省得我天天來尋父親開口。」
呂超打開書桌的抽屜,從中拿了一迭銀票遞過去,「省著點花,過日子是細水長流,咱們現在沒有進項,能省則省,明白嗎?」
呂定寧滿口應諾,「好,兒子知道了。」
呂超說道:「拿著就回去吧,我要歇下了。
呂定寧拿著銀子出了書房,心裡篤定,父親有事瞞著他。
齊王府,魏天帶著一個黑衣人進到書房,朝齊王欠身道:「王爺,阿權回來了。」
齊王從窗戶邊轉過身來,目光落到一身黑衣的阿權身上,問道:「怎麼樣?得手了?」
阿權單膝跪地,欠身說道:「回王爺,在下未能得手。」
「未得手?」齊王向前走了幾步,盯著阿權問道,「一個呂子勛加幾個婦孺,你竟然未得手!」
阿權垂頭道:「是,除了押送的差役外,還有幾個暗衛在暗中護送呂子勛一家。」
齊王驚訝的看著阿權,跪下身來問道:「你說,有暗衛護送呂子勛一家。」
「是,有暗衛護送,那些人的身手不在小的之下,個個身手了得。」
「查探清楚了嗎?有幾個暗衛?知道是誰的人嗎?」
「回爺,小的看到的有四人,好像是英國公府的人。」
齊王揮揮手道:「好,你先下去。」
阿權退了出去。
齊王對魏天道:「忙完這兩日,好好再查查呂超這個老匹夫。」
魏天欠身應下。「是,小的明白。」
「王爺,澄爺求見。」內侍進來稟道。
齊王心一緊,側頭看眼斗柜上的沙漏,這個時辰了,李澄過來做什麼?
說道:「請進來。」
內侍退下。李澄急步進來。「王爺!」
「出什麼事了?」
齊王與李澄同時開口。李澄說道:「在下接到信兒,明日祭典之事,由御林軍的樊統領親自負責,還有,就在下晌,皇上召了阮勁松進宮。黃樞密告老,阮勁松接替黃樞密的職務。」
齊王愕然的看著李澄,難以置信的反問道:「阮勁松做樞密使?」
李澄點點頭,「是,皇上這份心思應該很早就有了,阮勁松回京這些日子,借著會友的名目,幾乎每日往京畿大營跑。
會友只是個藉口而已,阮勁松真正的目的,是拉攏京畿大營的各位將領。
下晌在下遇上蔣英,蔣英告訴在下,明日的祭天大典,除御林軍,皇上還從京畿大營抽調人手來做安防。
王爺,明兒絕不能動手,否則……」
後面的話,李 澄沒有說出口。
齊王明白李澄的意思。
齊王微微嘆口氣,半晌,說道:「這麼多年,第一回,父皇第一回調用京畿大營的人來布防,在父皇心裡,他終究是不一樣的。」
李澄侍立在一旁,沒有接話,這話,他接不了。
齊王抬頭看向李澄,問道:「父皇是不是早知道他是誰,所以這些年才處處偏袒他?」
李澄搖搖頭,回道:「在下不知。不過,血脈至親,皇上有察覺也能理解。」
齊王心裡意難平,「父皇就是偏心眼!」
李澄垂首做啞巴,一聲不吭。
齊王在屋裡轉起圈,惱火道:「本王謀劃了許久,就這樣算了?錯過明日,要等到什麼時候再有機會?」
李澄勸道:「王爺,咱們要伺機而動,也要隨機應變。事成,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只有各個條件都占據了,才能一舉成功。否則,一步錯,就會步步錯。」
齊王默聲轉圈,最後,抬頭對門口喊道:「來人。」
魏天推門進來。
齊王吩咐道:「傳令下去,明兒的計劃取消。」
魏天欠身應下,退了出去。
李澄重重的鬆了口氣,拱手告辭道:「在下先回去了。」
齊王擺擺手,「你去吧!」
看著李澄退出房間,片刻後,齊王重重的將手拍在桌几上,將進屋的魏天嚇得一個哆嗦。
「王爺!」
齊王抬頭看向哆哆嗦嗦的魏天,說道:「伺候本王洗漱。」
魏天趕忙上前伺候。
齊王無頭無腦的說道:「偏心的,不只是父皇,對吧?」
魏天抬頭看向齊王,不明所以的問道:「王爺說的是誰?小的聽不明白。」
齊王沉著臉,沒有說話。
魏天心裡惴惴不安,不敢多問,只低頭小心翼翼的用心伺候。
冬至這日,花大給所有人放一天假。
汪琴問紅霞與朝陽:「你倆隨我一道去看熱鬧?」
紅霞搖搖頭,「汪姑帶朝陽去吧,她喜歡熱鬧,奴婢不喜歡這些,人多了,吵得頭痛。奴婢去梧桐巷陪二小姐說話。」
汪琴見紅霞不願意外出,也不勉強她,「行,你去陪二小姐說話,正好將郡主給二小姐的丹藥帶過去。朝陽,咱倆去。」汪琴吩咐完,扭頭對韓陽說道。
汪琴見朝陽穿件洗得發白的細布夾襖,開口問道:「你的新衣裳呢?怎麼又將這身穿出來?」
朝陽紅著臉回道:「穿著新衣裳做事礙事了,今兒洗洗涮涮的,奴婢喜歡穿舊衣裳做事,這樣自在些。」
汪琴嘆氣道:「你是跟在郡主身邊的一等丫頭,洗洗涮涮的事有人做。」
朝陽笑著說道:「今兒郡主不是不在府里嗎。奴婢閒著也是閒著,幫著柳媽她們做些事。」
汪琴笑道:「你這丫頭真讓人暖心。那新衣裳,多穿穿就不礙事了。一月兩套新衣裳,你看你都攢多少新衣裳了?趕緊去換上,然後咱們去看熱鬧。」
「好,奴婢這就去換上,汪姑等等奴婢。」朝陽曲膝應下。
汪琴朝朝陽的背影喊道:「你是咱們郡主府的丫頭,穿漂亮些,別給咱們郡主丟臉。」
「奴婢知道了!」朝陽邊走邊回道。
朝陽進屋換了一身淡紫雲紋錦衣出來,問汪琴道:「汪姑,奴婢穿這身衣裳合適嗎?」
汪琴上下打量一番,問道:「這是郡主上回賞你那件?」
朝陽點頭道:「是,郡主長得快,這衣裳還未穿過就穿不了了,於是賞給了奴婢。」
汪琴滿意的點點頭:「好看,這是蜀錦,穿在身上極好看。就穿這件,咱們出發。」
朝陽問道:「咱們怎麼去?走路還是坐車?去御街還是別處?」
汪琴回道:「今日放假,郡主又不在府里,咱們閒著也無事,索性坐車去拱宸半日閒看熱鬧,中飯在半日閒吃。下晌出來逛逛街,今兒我請客,晚飯咱們去樊樓吃好吃的,怎麼樣?」
「好,奴婢今兒有口福了。紅霞,你去嗎?有好吃的。」
「你隨汪姑去吧,我去梧桐巷陪二小姐說話。」
「那我們去了。」朝陽朝紅霞揮揮手,跟著汪琴往二門處去。
二人在二門處上車,俊信趕車。
車行到大門口,與花大,蘇二,韓實等人匯合,一行人往拱宸路去。
花大蘇二騎馬走在前面,韓實騎馬走在馬車邊上,與汪琴天南海北的閒話。
開始時,路上的行人不算多,越走人越多。
兩刻鐘後,馬車停了下來。
汪琴探出頭來問道:「怎麼回事?」
韓石道:「已經到半日閒的後巷了,路上好多賣小吃的推車將路堵死了,你們下車走過去更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