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糖醋裡脊是林青韻的最愛,周子檀不在公司的日子裡,每當中午下班,她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出去。
到了食堂,糖醋裡脊的窗口前面居然沒人,她喜滋滋的端起一碗放進托盤。
勞累了一個上午,飢腸轆轆的胃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吃完糖醋裡脊蓋澆飯,再喝一碗清熱解暑的綠豆湯,人生是多麼的美好。
然而,美好的人生也會出現一些不速之客。
一個熟悉的女聲傳來:
「你好,這裡有人坐嗎?林青韻……?」
她一抬頭,正好對上李昕的視線。
李昕環顧左右,座位都滿了,間或有一對情侶旁邊有空位,也不好坐過去。
於是她端著托盤優雅地坐下了。
順口問了句:
「最近忙不忙?」
林青韻答:
「還好,目前沒有很多事,不是很忙。」
周子檀出差了小組內部居然井井有條,沒有造反?
李昕眯了眯眼。
但她很快控制住了情緒和表情,只是笑了笑:
「也是,他平時管你們那麼苛刻,就和奴隸一樣,下班都不讓走,現在正好放鬆一下。」
林青韻訕笑:
「呵呵,也沒有啦,大家都是自願加班的,確實是有事沒做完。」
李昕看著她碗裡剩下的一小塊糖醋裡脊:
「你也喜歡吃這個糖醋裡脊?這個確實美味,我經常搶不到。」
林青韻附和著說:
「是啊,這個每天限量,我都是這幾天來得早……」
她突然止住了,周子檀在公司的時候,她是不敢這麼囂張的去搶飯的。
李昕似是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自顧自的說:
「明天早點下來的話,幫我帶一份吧,晚上請你去喝酒。」
林青韻不想去喝酒,尤其是和李昕,便說:
「你是主管,想什麼時候來食堂都可以。」
這麼明晃晃的拒絕李昕不可能沒有聽出來。
她吃完最後一口飯,拿紙擦了擦嘴,笑笑:
「也對,沒關係。」
然後逕自走了。
第二天中午,林青韻衝到食堂,照舊買了一份糖醋裡脊,剛坐下吃就看到李昕端著托盤,那上面黃澄澄油光閃閃的赫然是一份糖醋裡脊。
李昕看向她,嘴角微勾,眼神里有股傲氣。
但是下一秒,她就在林青韻對面坐下來了。
林青韻:「……」
臉皮太薄,她做不到立馬起身拂袖走人。
兩個人塑料情都算不上,七扯八扯地吃完了一頓飯。
如是再三,雖然依然是彼此吹水,但是雙方的信息也互相打探到不少。
同組的小張憂心忡忡的說:
「青韻,你可別被李昕的假象給迷惑了,她可是咱競爭對手。」
林青韻堅定地說:
「那當然,我是誰。」
周五吃完最後一頓糖醋裡脊,李昕掏出兩張脫口秀的票,問道:
「覃若哲的脫口秀,要不要一起去看?」
林青韻眼睛立馬就亮了,她也不想這麼快就投降,奈何覃若哲的票實在太難搶啊。
現場超乎想像的熱鬧,林青韻一整晚捨不得眨眼,恨不得把眼珠子鑲在覃若哲身上。
散場後已是凌晨。
李昕說:
「林青韻,我餓了,去吃點夜宵。」
林青韻沾光看了場秀,不好說不去。
倆人進了附近的蘭溪酒吧。
李昕對酒保打了個響指,說:
「老規矩。」
轉過頭問林青韻:
「你想喝什麼?我請你。」
林青韻第一次來,還不熟悉情況,只好看著菜單點了杯看似物美價廉的。
過了一會兒,酒保端上來一杯綠色的液體,李昕豪飲一口,看著台上的歌手。嘴裡跟著哼起小調。
林青韻點的酒也端上來了,一杯黃澄澄的液體,看起來很酸,嘗一口,不酸微甜,居然有種番石榴和酒味混合的味道,很馥郁,她忍不住又啜飲一口。
李昕仍在看著台上的歌手,林青韻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突然頓住了:
「哎……你覺不覺得這個歌手像一個人?」
李昕瞭然的轉過頭來:
「誰呀?」
林青韻和她對視一眼,雙方心照不宣的笑了。
邢寬整日裡西裝革履,不可能會穿個破洞牛仔褲在這裡披著長發吼著:
我洞悉了夜的寂寞
卻放不下你的沉默
如果喜歡註定無果
不如就此別過
林青韻看著李昕的眼神,沒有平時的凌厲,在燈下,添上了一抹慵懶與溫柔。
喝完黃色液體,眼前開始變得模糊,林青韻暗道不妙,趕緊起身準備回家,李昕眼神清明,打車送她回到家才離開。
炎炎夏日的午後。
林青韻見到風塵僕僕回歸的周子檀,精神煥發,絲毫不見舟車勞頓的疲憊。
坐在座位上不到半個小時,小組就開了個會簡單梳理一下目前手上的項目。
優秀的領導者必須懂得放權,周子檀就是這一類的佼佼者,他不在海誠的日子裡,小組內平穩有序地運轉,小蜜蜂們勤勞地搬磚,絲毫不需要他的鼓勵與鞭策。
嘴角剛剛往上翹,電腦上微信閃爍,邢寬發來信息:
【子檀,過來一下。】
他走進邢寬的辦公室,對方表情平靜,對他這趟出差噓寒問暖,重點過問了幾個重要問題,卻話鋒一轉:
「天晟的項目進展得如何?」
天晟是林青韻在跟進,開會的時候已經和他詳細匯報,周子檀胸有成竹地回:
「一切順利,不出意外,預計這個月可以簽下來。」
「是嗎?來,看看這個。」
周子檀湊到邢寬的電腦屏幕前,一封郵件赫然在目,上面寫著《舉報海誠吃裡扒外的奸細一名》,他繼續往下掃視,不過一瞬,眼裡冒出噬人的火光,大概過了幾分鐘,轉過頭來,看著邢寬說:
「這些言辭,只是片面之辭,凡事要講證據,我去調查清楚。」
邢寬點頭:
「那是自然,不過我剛剛和天晟聯繫了,他們說,在我們之前,銘爵確實發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方案,具體是誰在抄襲,暫時無法定論,但是如果我們沒有證據證明是銘爵抄襲,他們可能會選擇和銘爵合作。」
周子檀抿唇回到工位。
下一秒,林青韻被拎到了會議室。
「天晟的項目,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需要匯報的?」
「啊?」
林青韻想說,不是已經匯報過了?
下一秒,她聽到周子檀說這個項目出了問題。
「為什麼?」她驚得快破音了。
周子檀簡短的告知她事情經過,反問她:
「天晟的方案一直放在一個地方嗎?」
「是的,一直放在我電腦里,我沒和任何人說起過。」
「你來公司,有沒有得罪過誰?」
林青韻想了想,有些迷茫,搖搖頭。
「我才來一個月,沒機會接觸什麼人,也沒有和人產生矛盾。」
周子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那雙眼眸澄澈無瑕,仿佛照映著純潔美好的世界。
既然不是衝著林青韻,那就是衝著他來的了。心裡冷笑一聲,他瞭然,安撫好這個一無所知的下屬。
信息安全部的主管李智如約來到蘭溪酒吧,周子檀已經坐在吧檯喝了半杯酒,看到他來,招了下手,李智撇撇嘴說到:
「喲,哥們兒被哪個女人傷心了?」
周子檀面無表情地道:
「怎麼可能,女人只會影響我拔刀的速度。」
「哈哈哈,夠中二,你這副純情少男的樣子,我喜歡。」
周子檀無語地看著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李智喝著小酒,和旁邊的美女搭訕了一會兒,又跟酒保開了會兒玩笑,這才一臉八卦地說:
「說吧,找哥們兒有啥要事,還要你親自開口?」
「幫我查一台電腦。」
「嗯?」
「我要知道有誰動了林青韻的抽屜,做了什麼動作。」
李智雙眉一挑:
「哥們兒找我就找對了,這事兒簡單。」
第三天,周子檀敲響了邢寬辦公室的門。監控下,深更半夜,李昕鬼鬼祟祟地用鑰匙打開林青韻的抽屜,從裡面找出一份文件拍照後放回原位,像個賊一樣溜出了辦公室。
周子檀和刑寬看著這一幕,倆人皆一臉肅殺。
林青韻收到周子檀發來的信息:
【你有沒有借過抽屜的鑰匙給李昕?】
林青韻回覆:
【沒有啊,不過有一次我和她去酒吧,我喝醉了,可能就是那次她拿了我的鑰匙吧。】
周子檀瞭然。
沒過幾天,辦公室來了幾名不速之客。
領頭的人問道:
「哪個是李昕?」
聲如洪鐘,整個辦公室倏爾安靜得聽得到針落下的聲音。
李昕站起身,故作鎮靜問道:
「我是李昕,請問有什麼事嗎?」
領頭人說:
「我們接到報案,你涉嫌泄露公司商業機密,造成嚴重損失,請跟我們走一趟。」
李昕雙腳一軟,眼睛瞬間瞪大,由於緊張帶了點哭腔:
「你們……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是清白的,我在公司呆得好好兒的,怎麼可能會做出不利於公司的事。」
「你有沒有做錯,法律會給你一個公平公正的判決。」
說話的人是領頭人,他一揮手,後面兩個女辦事人員走過來,一左一右擁著腳軟得站不起來的李昕往門口走去。
周子檀正好聽到風聲從樓上下來,和李昕正面對視一眼,
李昕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周子檀,我一猜就是你,是你這個敗類算計了我,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
周子檀淡淡地回:
「惡有惡報,你咎由自取。」
領頭人向周子檀略一點頭,帶著人進了電梯,直轉而下。
祝願看著一幫吃瓜群眾不悅地說:
「工作都做完了嗎,還這麼有閒心?」
大家作鳥獸散,埋頭裝作很忙。
林青韻看著眼前一幕,猜測是和天晟有關。
果然,周子檀把她單獨找來會議室,開門見山地說:
「如果這個項目還要繼續,我們必須要儘快做一版更優秀的方案給他們。」
林青韻瞭然,她對周子檀說:
「老大,我會努力的。」
周子檀看著她握拳的動作不禁微笑,點點頭:
「行,忙去吧。」
第一版方案已經絞盡腦汁,第二版需要林青韻廢寢忘食不眠不休耗盡洪荒之力。
天蒙蒙亮的時候,空蕩蕩的辦公室傳出一聲高亢的「啊」,一個蓬頭垢面的女生關掉電腦,背著包興沖沖地坐電梯往早餐店掃蕩。
周子檀看完整個方案,表情平靜,他瞟了一眼對面,林青韻一臉期待。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套這樣的方案確實難得,但是,要和你之前做的那版相比,如果是我,我不會選你這版。」
周子檀向來不含蓄。
林青韻已經習慣他的直接。
二話不說,她撓了撓兩天沒洗的油頭,抿著唇坐回了自己的工位,幸好離得近,周子檀沒有看到她眼裡一瞬即逝的淚花。
第二版方案她做了一周才交上去,直到聽到周子檀那句:
「可以。」
林青韻雙腿打顫,差點兒就跪下了。
半個月後,從周子檀那裡聽到天晟最終選了她後面那個方案時,林青韻已經腳不沾地的開始忙下一個項目了。
李昕由於私自侵入同事的電腦,出賣公司機密,面臨刑事責任,被刑寬在公司當做反面典型,同時為了杜絕後續還有同事再犯,出台了嚴厲的處罰制度。與此同時,周子檀由於救公司於危難之際,立下了不可磨滅的功勞,董事會特批擢升周子檀為市場部副經理,協助祝願工作,同時統一管理包括之前李昕手下的組員。
邢寬話音未落,一片譁然。
祝願擔任市場部經理三年,不能說無風無雨,但是也算無虞渡過。
周子檀此次表面上是當副手,誰知道哪一天就會對她取而代之。
尤其是,看這兩人勢如水火……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祝願微笑著和大家一起鼓掌,笑不達眼底。
上午她已經從領導處知道這個事情,所以並不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