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一個熟悉而威嚴的聲音於黑暗中驟然響起,乃是謝青瀾的父親,謝北辰。
謝北辰長相極美,膚色白皙,俊極雅極,如琢如磨。
眼睛的顏色非常透亮有神,仿若琉璃。
從頭到腳,一塵不染,一絲不苟,找不到一絲不妥帖的失儀之處。
淡淡的月光映得他臉龐越發美如冠玉,冷淡的神情和淺色的眸子也被鍍上一層清冷感,俊雅得不似真人。
在雕琢極精緻的圍牆之下,正遠遠望著這邊。
不知其何時已然佇立在門口,眼神複雜地凝視著謝青瀾。
「父親……」謝青瀾瞬時愣住,如此深夜,父親竟還未就寢,難道是有所察覺?
「跟我來。」謝北辰未多言,僅是轉身朝著門內行去。
謝青瀾遲疑片刻,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他深知,不論父親發現了何事,自己都需坦然面對。
書房內。
謝北辰的面色凝重如霜。他望著謝青瀾,「今晚去了何處?」他沉聲問道。
謝青瀾低垂著頭,緘默不語。
「說!」謝北辰怒喝道。
「去了蘇狗府。」謝青瀾低聲回答。
「殺了他?你怎麼還是如此衝動?」謝北辰眉頭緊皺。
「父親,蘇御史的罪行擢髮難數,我怎能眼睜睜瞧著他繼續胡作非為。」謝青瀾低聲辯駁道。
「但你這法子過於偏激。」謝北辰搖搖頭,看來他已知曉兒子是以自己的方式去懲治了,「你太過衝動了!」
「孩兒不是衝動!」謝青瀾提高了音量。
「你說什麼?」謝北辰瞪大眼睛。
「孩兒沒有錯!」謝青瀾大聲說道。
「好一個沒有錯,今天看是我鞭子硬,還是你嘴硬!」謝北辰怒不可遏,從一旁拿起鞭子。
「父親要打便打,但是蘇狗該死,孩兒沒有錯!」謝青瀾挺直脊樑。
言罷,謝北辰舉起手中的鞭子,那是謝家世代相傳的戒律之鞭,象徵著家族的威嚴與戒律。
隨著鞭子凌厲地落下,謝青瀾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但他未吭一聲,亦未求饒,僅是默默承受著這份苦痛。
「我當初說了什麼?你可還記得?」謝北辰怒問道,手中的鞭子已令鮮血滲出。
「記得!如若我的劍沾上人命,要麼死,要麼滾出謝家!」跪著的青衣男子面容痛苦,卻緊咬牙關,跪得筆直。
後背以及前胸滿是血痕,顯然這懲戒未留半分情面,鞭鞭見血!
「那你現今在做甚?」謝北辰怒聲說著又猛甩一鞭,這一鞭較之前更為用力,青衣男子未料到此鞭如此狠厲,身子猛地往前傾。
他剛欲動用內力穩住身形,卻想起受罰時不可用內力,否則便是抗罰,他強抑住本能的內力,終是倒了下去。
下一鞭甩下來之前,他奮力爬起,跪得愈發筆直,「父親,青瀾生是謝家之人,死是謝家之鬼,今日父親在此打死我,我也絕無離開謝家!」
這場鞭刑沒有持續多久就結束了,因為謝北辰心悸犯了。
父親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間佝僂了下來,整個人像被抽去了精氣神。
謝青瀾突然就不知所措了,他的眼睛先是瞪大,隨即閃過一絲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的悔意。
「又是因為他!」謝青瀾顫抖著嘴唇喃喃自語,聲音里裹挾著無盡的痛苦和自責,仿佛一把把利刃扎向自己的心窩。
就在這時,父親的臉色驟然變得煞白如紙,呼吸急促得如同破舊的風箱,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呃……」父親痛苦地手捂著胸口。
謝青瀾臉上的肌肉扭曲著,寫滿了痛苦和悔恨。
「啪!」清脆的一聲,他猛地抬起雙手,用盡全身力氣給了自己狠狠一巴掌,臉頰瞬間浮現出通紅的指印。
「我真該死!」他聲嘶力竭地自言自語道。
一番手忙腳亂之後,一個多時辰過去了,謝北辰的心悸才稍稍舒緩了些。
「爹,您……您可千萬要好起來。」謝北辰輕聲呢喃著,聲音里滿是擔憂。
他耷拉著腦袋,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眼神黯淡無光。
「爹這時候肯定不想看見我。」他暗自想著,緩緩地走出門外。
謝北辰的腳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每一步都拖泥帶水。
走到一個偏僻昏暗的角落裡,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嗚嗚……」他壓抑著哭聲,風肆意地吹亂了他的頭髮,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木然地跪在那裡,仿佛要用這種方式來贖清自己的罪過。
謝青瀾跪在地上一個時辰,雙唇緊閉。
一直跪到第四個時辰,他瞧見謝北辰手持蛇鞭而來,「褪衣!」僅有冷漠的兩個字。
「是」,儘管他看到父親手上的蛇鞭時瑟縮了一下,但是看到謝北辰還有力氣打他,瞬間鬆了一口氣,利索地褪去衣裳。
今日即便父親打死他,也是他應得的。
話音剛落,謝北辰猛地揚起手中的蛇鞭,帶著凌厲的風聲狠狠抽下。
第一鞭落下,謝青瀾悶哼一聲:「一!」
他的衣衫瞬間綻裂,一道血痕觸目驚心。
謝北辰絲毫不為所動,再次揮動鞭子。
第二鞭抽打在謝青瀾身上,他身子一顫,聲音顫抖卻堅定:「二!」
第三鞭緊接著呼嘯而至,謝青瀾咬緊牙關,額上汗珠滾落:「三!」
第四鞭,如毒蛇般迅猛,謝青瀾眉頭緊皺,艱難出聲:「四!」
......
第四十九鞭落下,謝青瀾幾近虛脫,聲音微弱卻依舊堅持:「四十九!」
第五十鞭,謝北辰用盡全身力氣,這一鞭仿佛帶著無盡的怒火與決絕。
謝青瀾發出一聲悽厲的悶哼:「五十!」
此時的他,身上衣衫襤褸,鮮血淋漓,整個人如同從血池中撈出來一般。
謝北辰胸膛劇烈起伏,隨後生氣地將鞭子扔下,那蛇鞭重重地砸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土。
他長嘆一口氣,還是太過衝動了。
雖不後悔,卻也知曉必定給侯府增添了諸多麻煩,給父親添了許多麻煩,還讓父親舊疾犯了,罪不可恕。
想必父親定是氣極了,也定然十分擔憂!
一下子便消失了一周,一字未留,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可那時,即便他留了字條,又能說些什麼?實話定然不能說,謊話他亦不想說,如此一來,說什麼都無用,倒不如什麼都不說。
謝北辰乃當今最具賢名的侯爺,十多年前他是門生眾多的侯爺,亦是當時最具德望的侯爺。
許多名門貴族的小姐上門求親都被謝北辰一一拒絕!
侯爺生得極美,卻一直從未娶親,外人都說是他不行!
然而自從十多年前謝北辰辭官歸鄉,如今的謝北辰不再收門生,亦不參與政事,所幸皇帝保留了他的侯爺爵位。
此刻的謝青瀾心懷愧疚,他無奈於自己的行為或許會給侯府帶來困擾,更懼怕父親已然知曉事情始末。
雖說他知曉回來或許會遭家法處置,甚至被父親打死!
但他仍需回來面對,是生是死,他皆認了!
「來人。」謝北辰望著跪著渾身是血的謝青瀾,語氣低沉地喊道。
「侯爺。」
謝北辰的貼身侍衛敬一匆匆趕來。
此時,書房外狂風呼嘯,吹得庭院中的樹枝嘎吱作響。
「把他給我打出去,還有你們如何當值的,一個人出去一周都找不回來?一人領五十鞭,你加倍,領一百鞭。」謝北辰抬頭冷冷地瞥了敬一一眼,目光中透著威嚴與憤怒。
「是,屬下領罰。」敬一連忙跪地叩謝,他深知侯爺的脾氣,此番定是氣到了極點!「謝侯爺。」
言罷,轉身架著還跪著的謝青瀾就要離開。謝青瀾心中明了,這或許是當下最好的結果,可若他就此走了,恐怕父親真就不再認他。
他膝行幾步,來到謝北辰腳邊,「父親,我不走,您可以責罰我,但我不可走,我已無家可歸......」
謝北辰轉過身,看到謝北辰血跡斑斑的後背,心頭不禁疼了一下,可他並未打算就此原諒,冷冷地說道:
「一百五十鞭。」
這一聲一百五十鞭,讓敬一打了個寒顫,他心裡不禁暗自叫苦:你們父子爭吵,我卻遭罪,我的命怎如此苦啊......
他只想趕快將這尊大佛請走,這都什麼事兒啊!他快步走到謝青瀾身旁,架著就要往外走,
「公子,您放過屬下吧,走吧。」
謝青瀾知曉再在此處逗留,敬一的小命恐將不保,只得任由他架著自己離開,對敬一說道:「好吧,只能先如此了,很抱歉,還是連累了你。」
敬一無奈搖頭,心中暗自叫苦不迭,自己這可真是無妄之災,太無辜了。
送完謝青瀾,敬一返回院中。
此時,月色清冷,映照得庭院一片慘白,更添了幾分陰森。
他把當值的領過來,跪了滿滿一院子。
敬一跪在最前面,心想著這次怕是要遭大罪了,但侯爺的命令不可違抗,「領鞭,今日當值的每人五十鞭,敬一領一百五十鞭,謝侯爺罰!」
「謝侯爺罰!」後面的侍衛們齊聲附和道。
除了鞭子抽打皮膚的清脆聲響,四周再無任何多餘的聲音。
雖是鞭鞭見血,卻無一人呼痛,都在硬生生挨著。
侯府有規矩,受罰呼痛者翻倍,用內力者翻倍,罰要醒著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