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夫人見狀然後默默地轉身離開,將這片空間留給了這對父子。
她的身影在夕陽的餘暉中顯得格外落寞,卻又透著一絲釋然。
謝青瀾緊緊抱著父親,感受著父親身體的顫抖和虛弱,他的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愧疚。
那愧疚如沉重的鉛塊,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謝青瀾的淚水無聲地滑落,滴落在父親的手背上,宛如斷了線的珍珠。
他真的好心疼,比自己挨打都疼,哽咽著說道:「父親,我真的長記性了,我知道錯了,對不起……讓您為我受罰。」
他深深地低下了頭,自責與愧疚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徹底淹沒。
那洶湧的情緒,讓他的內心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在細心地為父親上好藥後,謝青瀾堅持要留在父親身邊陪著他,其實他也剛剛受完刑罰,但是他好像沒有感覺似的。
無論謝北辰如何勸說,他都固執地不肯離開,「你下去吧,在這裡小心我抽你!」
「父親要是還沒消氣,你就抽我!我認罰!」謝青瀾低聲道「但是您受這麼重的傷,我要守著您!」
「你真的是....算了,你想守就守吧,自己去上藥!」謝北辰道。
「是,我沒事,皮糙肉厚的......可是您打比我挨打更讓我疼!」謝青瀾快要哭了。
「你...以前也沒見你這麼愛哭,好了好了,我休息會」謝北辰傷口又疼了。
「是」謝青瀾輕聲道。
在謝北辰沉睡時,他默默地守在一旁,聽著父親夢中不安的囈語,想到今天父親受罰的情景,他又有種想哭的衝動,心裡如同被鋒利的刀刃來回割扯一般疼痛。
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憂慮的臉上,映出他眼中的痛苦與無奈。
他多麼希望能替父親承受這一切的痛苦與折磨,但現實卻讓他無能為力。
那一夜,謝青瀾默默地跪在床邊,背著手,一動不動地守護著父親。
夜的寂靜仿佛將他吞噬,只有他的心跳和父親微弱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他的心中充滿了對父親的愧疚與心疼,同時也充滿了對自己無能的憤怒與自責。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灑在他的身上。
第二天一早,天邊還未泛起魚肚白,謝青瀾便輕手輕腳地幫父親掖好了被角,然後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他緩步來到書房,輕輕推開那扇雕花的木門,屋內瀰漫著淡淡的墨香。他在書桌前坐下,開始默寫家訓,口中喃喃道,
「心術不可得罪於天地,言行皆當無愧於聖賢。曾子之三省勿忘,程子之四箴宜佩。持躬不可不謹嚴,臨財不可不廉介。處事不可不決斷,存心不可不寬厚。
盡前行者地步窄,向後看者眼界寬。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方見手段;風狂雨驟時立得定,才是腳跟。能改過則天地不怒,能安分則鬼神無權。」
他的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神情專注而認真。
他從小到大,就言行這一塊,他知道做得不夠,也沒少因為這個挨罰,但是這個家訓他背的熟。
但是與他而言,也就僅僅是家訓,好像從來都是任性妄為,每次犯了,認錯認罰不含糊。但是下次還敢!謝北辰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打不怕啊!
寫完一頁又開始寫下一頁,一頁又一頁:
「內外門閭整潔,尊卑次序謹嚴。父母伯叔孝敬歡愉,妯娌弟兄和睦友愛。祖宗雖遠,祭祀宜誠;子孫雖愚,詩書須讀。娶媳求淑女,勿計妝奩;嫁女擇佳婿,勿慕富貴。
家富提攜宗族,置義塾與公田;歲飢賑濟親朋,籌仁漿與義粟。勤儉為本,自必豐亨;忠厚傳家,乃能長久。信交朋友,惠普鄉鄰。
恤寡矜孤,敬老懷幼。救災周急,排難解紛。修橋路以利從行,造河船以濟眾渡。興啟蒙之義塾,設積穀之社倉。私見盡要剷除,公益概行提倡。
不見利而起謀,不見才而生嫉。小人固當遠,斷不可顯為仇敵;君子固當親,亦不可曲為附和。執法如山,守身如玉。
利在一身勿謀也,利在天下者必謀之;利在一時固謀也,利在萬世者更謀之。大智興邦,不過集眾思;大愚誤國,只為好自用。
聰明睿智,守之以愚;功被天下,守之以讓;勇力振世,守之以怯;富有四海,守之以謙。廟堂之上,以養正氣為先;海宇之內,以養元氣為本。」
當謝青瀾終於默寫完十遍,緩緩放下手中的毛筆,此時的他只覺得飢腸轆轆,餓得幾乎前胸貼後背。
這個小時候父親不知道讓他背了多少遍的家訓,也因此讓他挨了不少責罰,可能是戒尺的威力太過深刻,他才能背得如此之快!畢竟是錯一字一戒尺的痛苦經歷換來的!但是做到還遠遠沒有達到!
當他把默寫的家訓給到謝老夫人的時候,能看出來祖母氣消了不少。
謝老夫人接過那厚厚的一沓紙,目光認真地逐頁審視著,她那原本緊繃的面容漸漸緩和,皺紋里的嚴厲也似乎被撫平了幾分。
她輕輕放下手中的紙張,抬頭看向謝青瀾,眼神中多了一絲欣慰和慈愛:「不錯,看得出來你用心了,祖母打你你怨恨祖母嗎?」
謝青瀾連忙恭敬地應道:「孫兒不怨,孫兒明白祖母的用心,況且是孫兒的錯」笑了笑接著道,「該罰!」
謝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好了,這次你能如此用心,祖母也算放心了。下去吧,好好歇息。」
謝青瀾如釋重負,「孫兒告退!」向祖母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晨曦初破,天邊尚掛著一抹未散的夜藍,第一縷陽光羞澀地探頭,卻已足夠喚醒他沉睡的意志。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步伐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直奔父親靜養的居所。
在那幽靜的房間內,每一縷空氣都似乎承載著沉甸甸的溫情與責任。謝青瀾以近乎虔誠的姿態,逐一打點起父親的日常。
從挑選每一粒米、每一葉菜的精心,到為父親換上新藥時的溫柔與謹慎,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深深的敬愛。
他親自下廚,廚房內頓時多了幾分不常見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