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星池中，是另一番世界。
琉璃落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腳邊開滿了鮮花，頭頂是布滿星辰的夜空。
整個空間靈氣瀰漫，比靈脈還濃郁不少，她只是站在這裡，就有靈氣不停往她經脈里鑽。琉璃摘了一朵花，摘下的瞬間花便化為靈力消散了。
原來這些花竟然也是靈力所化。
神識鋪散開來，靈氣便朝她瘋狂湧來，因為太過濃郁，竟凝結成靈霧。
琉璃運轉功法，任經脈不斷吸收靈氣化為靈力。她看了看四周，循著心裡的聲音，朝某個方向走去。
原野上，靈霧快速旋轉，遠遠看去，像一道龍捲風，周圍的靈氣被卷進龍捲風中，灌進琉璃身體裡。她走到哪裡，龍捲風便跟到哪裡。所過之處，靈氣枯竭，花草凋零。
琉璃一直走一直走，像是不知疲倦一般，不曾看見半個人影。可琉璃能感覺到，這裡，不只她一個人。
似乎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沒有惡意，滿是好奇。
星池裡有夜無日，不知年月。琉璃始終沒有停下來，心中有個聲音告訴她，那裡，有什麼在等她。
琉璃只覺得過了很久，久到，身上的氣息不斷強大，不斷凝實。一滴滴凝成精華的靈力液被經脈送進丹田，丹田慢慢被填滿，再擴大，再填滿，直到擴大數倍。身上的經脈也被靈力擴張填滿到極致。
終於，最後一條經脈被填滿時，琉璃頭上的龍捲風消失了，原野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那裡，是一座山峰。
琉璃上了山，走上山頂，那裡，站著一個幻影，正負著手，看著天上的星空。
琉璃走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看。
那人轉過頭來，是個極為清潤的中年男子。他看著琉璃，微微一笑：「累嗎？」
琉璃反問：「我吸收了星池裡這麼多靈力，你心疼嗎？」
那人一愣，呵呵笑了：「你認識我？」
琉璃搖頭：「不認識。不過，能出現在這裡的，也只有九星門的人了吧。」
那人臉上的笑容更深邃了幾分：「嗯，我算是九星門的先輩。你不是九星門的人，為何會進來這裡？」
琉璃想了想，如實道：「你的後輩做了對不起我的事，說是補償我，就把我送進來了。」
「哦？」那人有些好奇，「他們做了什麼？」
琉璃聳肩：「我也不知道，問了幾次他們也不說。不過想來，應該不是小事。」
那人笑了：「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琉璃，你呢？」
「太久了，都快忘了。如果沒記錯，我應該叫，青峰。」
琉璃眨眨眼，震驚地看著他。
就她所知，九星門只有一個人叫青峰，正是他們的開山老祖！也是開闢這片星池的人。聽說青峰已經作古上萬年了，沒想到竟還留了一縷神魂在這裡。
琉璃撓頭，這可是星悔的老祖宗啊！她在他面前揭了他後輩的短，他會不會氣得跑出去把星悔訓一頓？
青峰看出琉璃的心思，頗為好笑：「放心，我還沒那么小氣。」
琉璃訕訕一笑：「青峰前輩真是大人大量。」
青峰爽朗大笑：「小琉璃，你很有意思。」
琉璃眯眼一笑，她不覺得這是在誇她。
青峰莞爾，抬頭看著星空：「小琉璃，你知道嗎，一顆星辰便是一個人。」
「嗯，你的後輩也是這麼說的。」
「每顆星辰都有屬於它的星辰之力。」
琉璃疑惑：「星辰之力到底是什麼？」
「星辰之力便是人與這個世間的關係，便是人們說的氣運。星辰之力越強，這個人與世間的關係越大，對世間的影響也會越大。」
琉璃倒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我從小氣運極好，是不是說明，我的星辰之力很強？」
青峰沒有回答她，眼中閃過一抹深意：「你知道占星術是什麼嗎？」
琉璃眨眼：「不是……推演之術嗎？」
青峰目光幽幽：「占星術其實只是能看出星辰之力軌跡的秘法罷了。」
他抬起手，指尖飛出一串明亮的星星沒入琉璃眉間。琉璃身上飛出一道光芒，升上天空，沒入了茫茫星海中。
琉璃抬起頭，看到一顆本就很亮的星辰突然變得更加耀眼，發出無數細微的光線，瀰漫開來，幾乎連接到了星空里的每顆星星。
琉璃看著那顆星辰上熟悉的紅色，猜測道：「這是我？」
青峰點頭：「對，這是你。那些光芒，就是星辰之力。」
琉璃睜大眼，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青峰輕笑：「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你的星辰之力無比強大，強大到與整個世界都息息相關。說得更直白些，只要你願意，你可以當救世主，也可以把這個世界握進手中。」
琉璃看著青峰，她總算知道，星悔的神棍模樣從何而來的了，原來九星門從開山祖師就是這番模樣了。
青峰挑眉：「你不信我的話？」
「不，我信。不過我不想當救世主，也不想掌握這個世界。我只想身邊的人都好好的，然後努力修煉飛升上界。」
青峰看著她通透的目光，笑嘆：「你能這樣想，是這個世界的福氣。」
琉璃擺手：「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只是太懶，不喜歡太累。」
青峰哈哈大笑：「時間到了，出去吧。」
長袖輕拂，點點星辰出現在他的袖尾，飛上天空，凝成一座星橋，另一頭的虛空出現一扇空間之門。
琉璃走上去之前，歪著頭看他：「我把你的星池折騰成這樣，你真不生氣？」
青峰故作沉吟：「倒是有那麼一點。那你不如就留在這裡陪我，算是補償。」
「當我沒說。」琉璃揮了揮手，頭也不會地上了星橋。
青峰看著她的背影笑了，身形漸淡，整座山峰也漸漸消失了。草原上忽然颳起一陣颶風，鮮花被捲入旋渦之中，一切又歸於虛無，只留下點點星辰。
只是那些星辰，比琉璃進來時，暗淡了許多。
觀星台上，靜坐了不知多久的炎璽睜開眼，看著平靜的雲海。
忽然，雲海開始快速旋轉，中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星池乍現。浩瀚的星空中，一個小小的身影踩著飛劍飛了上來。
炎璽身邊，正靠著他呼呼大睡的長耳耳朵動了動，抬起頭。待看清飛來的人，蹭地跳了起來，吱吱叫著，把炎龍和紅蛋也吵醒了。看見琉璃，三小隻連忙跑到觀星台邊，興奮地看著她。
遠遠的，琉璃便看到了一大三小四個身影。對上熟悉的深眸，她心中突然被一股難言的激動和喜悅填滿，腳下的飛劍更快了幾分，眨眼便落在觀星台上。
琉璃笑盈盈的看著炎璽，見他只看著自己不說也不動，歪著頭笑道：「怎麼了？」
炎璽看著他個傻姑娘，一年多不見長大了，臉上的稚嫩少了些，更加嫵媚和嬌俏。
看著她的笑容，炎璽突然就想起了前世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看著他，眼裡滿是星光，照進了他暗沉幾萬年的心。
見他還是一動不動，琉璃有些奇怪，走上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炎璽，我在裡面待了很久嗎？久到你都不認識我了？」
剛說完，便被對方抓住手腕拉進懷中，抱得緊緊的，緊得她都有些喘不過氣。耳邊傳來熟悉的低醇聲音：「一年兩個月十八天。」聲音有些壓抑，難掩喜悅和激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
可琉璃感覺到了，她笑眯著眼，抬手回抱住他，說出了心裡的話：「炎璽，我好想你。」這是她在星池裡最真的感受，是她不停修煉最大的動力。她才發現，原來，那些日子的陪伴，他於她來說，已經重要如此。
炎璽，我好想你。
簡單的六個字，把炎璽身上所有的冰冷融化，深眸溢滿笑容，將她抱得更緊。
星悔三人趕來時看到這一幕，靜靜站到一邊，不敢打擾。
這一年，他們過得簡直是水深火熱。琉璃離開得越久，炎璽身上的氣息越暗沉，最近更是整座祁山都籠罩在可怕的氣息中。弟子們整日擔驚受怕，夜不能寐，索性都下山歷練去了。琉璃若是再不出來，他們也得走了。
長耳仰起頭，看著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深覺自己被忽略了，急得不行，吱吱直跳，抱住她的腳。
琉璃退出炎璽的懷抱，低頭看向它，沒有注意到炎璽臉上頓時漆黑的臉，看著長耳的目光像在看一隻死狐狸。
琉璃笑著將長耳抱起來，使勁揉搓，頓時發覺手感比以前更好了，還重了不少，不禁微訝：「怎麼長胖了這麼多？長耳，你是不是一點也沒有想我。」
長耳氣呼呼的小臉微僵，連忙埋進琉璃懷裡撒嬌。
炎璽淡淡瞥了它一眼，輕嗤一聲：「你再不出來，你家狐狸就要將九星門拆了。」
正準備飛到琉璃肩上的炎龍和紅蛋一僵，悄悄退了開去。
琉璃將長耳抱到眼前，對上它閃爍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捏了捏長耳的耳朵，轉頭看向星悔三人，點頭致歉：「星掌門，兩位長老，我家獸獸給你們添麻煩了。」
被三小隻折騰了一年苦不堪言的九星門掌門和兩位長老險些老淚縱橫。
星悔走上前，笑道：「恭喜琉璃姑娘出關。」他看著琉璃身上的氣息，奇怪道，「姑娘沒有結丹？」
琉璃搖頭：「能進星池，我已經非常感激，結丹就不必了。」空靈之體晉級需要的靈力太多，星池裡的靈氣比她進去時少了八成不止，若再晉級，只怕得毀掉半個星池。到時候他們那位老祖宗恐怕就真得氣得跳出來了。
「星掌門，此次給貴派造成的損失，我會盡力補償。」
星悔微微一笑：「補償就不必了，還請琉璃姑娘日後，對九星門多些寬容便好。」
琉璃搖頭：「一事歸一事，你們不在意，我卻是不願欠別人的。」
她轉身對炎璽道：「我們走吧。」
炎璽早就發覺她身上快壓制不住的靈力波動，點了點頭，直接讓炎龍恢復本體，抱著她坐了上去。炎龍仰頭，一聲龍吟響徹祁山，神龍擺尾飛入了雲層里，眨眼間消失不見。
星悔望天感嘆嘆息：「三千年，種因嘗果，時間從來不曾饒過誰。」
輕輕抬手，星袍微動，上面的星辰竟飛了起來，落入星池中，雲海漸漸歸於平靜。
炎龍背上，琉璃靠在炎璽懷中，身上的氣息再也壓制不住，靈力不斷衝擊著她的丹田。炎璽幫她梳理著身上暴烈的靈力，看著頭頂開始聚集的劫雲，讓炎龍飛得更快些。
炎龍點頭，將速度提到了極致，風馳電掣，眨眼便從天這頭出現，消失在天那頭。這個世間，沒有什麼比龍飛得更快。
地上有人不經意抬頭，見日頭正好的天上突然飄來一片紅雲，又很快消失在天邊，只覺得看花了眼。
飛了大半日，直到夜深，炎龍才終於落在了姬赤的故居上，當即累極癱倒。長耳和紅蛋一直乖巧待在一邊，不敢打擾。
炎璽抱著琉璃飛到一處空地上，正是她上次築基時坐的地方。
兩年的時間，枯竭的靈氣已經恢復如初，可是還不夠。
炎璽看了看四周，渾厚的黑色靈力直接拍在地上，一陣飛沙走石後，一個深約數丈的巨大圓坑出現在空地上。又揮出幾道靈力，山石傾倒，古木斷裂。像是揭開了什麼遮擋物一般，琉璃發覺，比方才濃郁了不知多少倍的靈氣從坑裡冒了出來。
炎璽抱著她飛到坑裡，取出上次的蒲團，將她放了上去。
琉璃在坐下的瞬間便明白他為何要挖坑了，因為她坐的地方，就是靈脈中心，靈氣最濃郁的地方。
同上次一樣，炎璽熟練地從空間裡取出無數寶物，閃電般擺下陣法。
琉璃好奇地看著他的動作，待看清他扔出的東西時嚇了一跳，無一不是珍稀的寶物，連放了上百個，還沒有停下來。以她的陣法修為，竟看不出他布的什麼陣，只隱約看出裡面含有聚靈陣和隱匿陣。
「炎璽，我不過是結丹而已，你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看著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她不像是結丹，更像是飛升。
炎璽抿唇，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卻更快了。
琉璃有些莫名，不經意抬頭看向天空，頓時傻眼了。
天上，紅雲翻滾，恰似漫天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