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馬車離開堯山並未一直往前，而是落在了山腳處。
琉璃跟著炎璽下了馬車，見他收起車，疑惑道：「怎麼了？」
炎璽並未回答，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炎主的馬車已有不少人看過，也太過扎眼，姑娘既是要去歷練，還是低調些好。」
來人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鑠，眼中難掩睿智。他笑看著琉璃，彎身行了一禮：「暮隱見過姑娘。」
琉璃：「……」
她一點也不覺得將金光翅膀的天馬換成渾身發光的靈鹿會更低調。
天馬只是飛得快，而靈鹿不僅跑得快，還能吃。尤其是這種會發光的靈鹿，更是極品中的極品，鹿角上小小一杯鹿血，其效果就不亞於神級丹藥。
她看向暮隱，或許，黑暗之都的人對於低調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琉璃懷中的三小隻看著漂亮的靈鹿，好奇地跑了過去，跳到靈鹿背上。小火看著靈鹿頭上的角跟自己的相似卻比自己的大了很多，好奇不已，直接爬了上去。炎龍便趴在靈鹿腦袋上，似乎怕它掉下來，小心看著它。
三隻神獸在頭上作威作福，靈鹿被神獸威壓嚇得一動不敢動。
琉璃看著暮隱，他上沒有一點靈力波動，像個普通人。但黑暗勢力有普通人嗎？有一種境界叫返璞歸真，就像炎璽，若他不想別人知道他的修為，任誰也探查不出來。
她看著暮隱有些眼熟：「我們見過。」
暮隱笑道：「上次去忘憂谷找炎主，跟姑娘見過。」
琉璃想起來了，是個有趣的人呢。她回頭問炎璽：「暮隱在你家的身份是？」
家？暮隱笑意更深了幾分。
「長老。」
琉璃驚訝，大眼微閃，難掩激動：「你們黑暗勢力有幾個長老？」
「一個。」
「你不在的時候誰管家？」
「……長老。」炎璽似乎已然猜到她想做什麼了。
果然，琉璃面上一喜，直接繞過他，走到暮隱面前，笑著揖了一禮：「暮隱長老。」
暮隱連忙讓開：「姑娘折煞了，叫我一聲暮老就好。」
誒，這位琉璃姑娘好是好，就是不夠體恤老人家，她再這般有禮，他得被凍傷了。
琉璃笑容更燦爛幾分：「暮老，我有一事相求。」
暮隱連忙擺手：「有事姑娘吩咐便好。」
察覺到身上的威壓更重了幾分，氣息更冷了幾分，暮隱委屈。我的炎主喲，你家姑娘有事不找你偏要找別人幫忙，你還好意思生氣！
琉璃沒有注意炎璽沉下去的臉，從空間裡取出一幅畫卷遞給暮隱：「黑暗勢力實力強大，想請暮老幫忙尋一人。」
暮隱接過，好奇地打開。待看清畫上的人，波瀾不驚如暮隱也忍不住驚訝了，抬頭看向炎璽。
雖然過了三千年，但自家炎主當年哄騙小姑娘用的那張臉，他還是記得的。
過了三千年，又用本來面貌再騙了人家一次。
而且直到現在，竟然還沒跟人家小姑娘坦白！
琉璃眨眨眼，疑惑道：「你看他做什麼？莫不是尋個人還要經得他的同意？」
炎璽抿緊唇，微微瞥了暮隱一眼。
喲，生氣了！暮隱連忙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好奇，姑娘怎麼不找炎主幫忙。」
琉璃擺手：「我知道他從不管事，找他，他也是找你，還不如直接跟你說得更清楚些。」
暮隱：「……」
他決定收回對她「好姑娘」的評價，好姑娘不會任由他家炎主的目光在他身上戳洞。
「不知姑娘可否說更得詳細些。」
琉璃想了想，說道：「他叫兮彥，莫約跟炎璽一般高，胖瘦……也跟炎璽差不多。」
咦，她第一次發行，炎璽的身材跟兮彥竟然這般相近。
「他以前是分神期，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修為。不過，雖然他根骨悟性都不好，但他很努力，所以，定是分神期以上的修為。」
暮隱：「……」根骨悟性不好？！
他看了自家炎主一眼，作為天上地下最能打的人，裝柔弱騙取小姑娘的同情，您的良心不會痛嗎！
琉璃繼續道：「兮彥脾氣很好，膽子很小，很善良，從不傷害任何人和靈獸。他的氣息很乾淨，在仙門修士中，很容易認出來。」
暮隱：「……」膽小？善良？
他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自家炎主。
收到炎璽警告的目光，他連忙回頭，不敢再看。
「他喜歡吃魚，喜歡吃烤肉，喜歡吃香甜的靈果，不甜的他雖然沒有拒絕，但我知道他不喜歡吃。」
暮隱：「……」
自家炎主除了睡覺竟然還喜歡吃東西嗎？
咦，不對，自家炎主竟然吃東西嗎？
琉璃仔細回想：「對了，兮彥後腰上有一塊紅色的胎記，像一片葉子。」
說完，便見暮隱睜大眼看著自己神色複雜，炎璽則抿緊唇。
琉璃這才反應過來：「別誤會，我沒有偷看。只是偶然遇到他洗澡睡著了，不小心看到的。」
暮隱神色更奇怪了，若不是炎主默認，他不信能有人能靠近他百丈之內，更遑論偷看他洗澡！
他看向面無表情的炎璽，喲，還害羞了！
琉璃疑惑：「暮老，你老看他做什麼？」
暮隱猛咳幾聲：「琉璃姑娘，是這樣的。炎主不在黑暗之都，小事可以不通報他。但現在炎主就在這裡，自然事事都該由炎主做主。」
眼角餘光見炎璽抿唇，喲，還緊張了！
琉璃噢了一聲：「還需要別的信息嗎？」
暮隱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這些就夠了。姑娘放心，我馬上就安排下去，一定幫姑娘找到他。」
琉璃燦爛一笑：「多謝暮老。」
暮隱呵呵笑道：「姑娘客氣了。再好奇地問一句，不知這個兮彥跟您是什麼關係？」
炎主，屬下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
琉璃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對我很最重要很重要，是我最親的親人。」
親……親人？！聽完前半句剛堆起的笑容僵在臉上，暮隱這次徹底不敢再看自家炎主了。
炎璽瞥了他一眼，轉身上了靈鹿車。
暮隱忍住笑，您死皮賴臉追了幾十年，卻只讓人家姑娘把您當親人，還有臉生氣！
琉璃朝暮隱點了點頭，跟著炎璽上了馬車，卻見暮隱坐在了車夫的位置上。
她眨眼，轉頭問炎璽：「暮老也一起去嗎？」
炎璽沉著臉：「嗯。」
琉璃驚訝：「你們兩個都走了，黑暗勢力不會有問題嗎？」
暮隱笑道：「姑娘不必擔心，黑暗勢力的人不喜也不需要管束，我們在與不在，並無多大區別。姑娘此番歷練，若是遇到危險，炎主不便出手，所以就安排我過來當車夫了。」
琉璃酸了，黑暗勢力的當家這麼好當！怎麼她當初一個仙門大師姐就過成那般模樣。
只是，黑暗勢力炎主陪她歷練，長老給他們當車夫，這要是被認出來了，可怎麼得了！
這時，鹿車突然動了起來，琉璃一個不穩，倒了下去，摔在炎璽身上。
暮隱明明還沒動，鹿車卻自己動起來了，想也知道是誰做的了。他忍住笑，合格的屬下自然是要懂得維護自家主子的。
「姑娘，抱歉，是我太急了，您可有傷著？」
琉璃被炎璽護著，並未摔疼，連忙擺手：「沒事。」
她坐好，湊近炎璽，小聲問道：「修真仙門都沒見過你，那黑暗勢力呢？」
暖柔的風吹到耳邊，炎璽臉上的冷意瞬間就被吹散了：「一樣。」
琉璃鬆了口氣：「那暮老呢？」
炎璽垂眸：「他當長老那日便召集了所有人。」
那就是都認識了！琉璃癟嘴。
炎璽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放心，暮隱很兇，沒人敢招惹他。」
琉璃恍然，想想也是，如果真是這麼慈祥的老人，不可能震懾住那麼多有個性的高手。
將兩人的談話全部聽在耳中的暮隱：「……」
到底是誰把責任一丟就不管了，讓他一個原本善良可愛的老人家不得不每天板著臉裝凶的！他容易嗎！
琉璃沒發現他的怨念，突然想起一事，對暮隱鄭重道：「暮老，還有一事。請黑暗勢力的人幫忙注意宗岳門和沉香谷的動向。我們此行，一定要避開他們。」
根據星悔的推測，炎璽的大劫與開山當日各派所求之事相關。她將當日大殿上的情形來回細想了多次，排除了其它幾個門派，只剩下宗岳門和沉香谷。
暮隱應了，疑惑道：「姑娘可是與他們有些衝突？」
事關炎璽的安危，琉璃並不想太多人知道：「嗯，有些不愉快，他們去的地方，我都不想去。」
炎璽心中一暖，笑看著她：「不用擔心，你跟我一起便好。」
琉璃沒有說話，有的事情，躲是躲不掉的。但她現在才明白，一旦關係到自己在意的人，明知道沒用，也會盡力去做。
「炎璽，你不好奇我是怎麼認識兮彥的嗎？」他問，她便會如實相告。
她並不曾刻意隱瞞，只要暮隱查到兮彥的身份，她重生的事情他也會知道。
炎璽沉默了很久：「待找到他，再告訴我吧。」
琉璃想了想，點頭笑道：「好，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深眸微動，炎璽嘴角緩緩彎起。
鹿車跑得飛快，琉璃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雪靈山。」
琉璃笑了，與她想法一樣。
幾日後，靈鹿車停在了雪靈山山腳。山路崎嶇，三人三獸便下了車步行上山。
上了雪靈山，琉璃便發現長耳開始顫抖，越走越慢，最後停了下來，眼睛濕漉漉地看著它。
琉璃在它面前蹲下，捏了捏它的耳朵：「我家長耳已經長大了，是可以保護我的神獸狐狸了，別怕。」
炎龍和小火走過來，小火親昵地蹭著它。
長耳用力點點頭，慢慢恢復過來，跟著兩小隻滿山瘋跑。小火剛出生沒多久，哪裡見過皚皚白雪的景象，稀奇得很。不僅不怕雪山上的嚴寒，還玩得不亦樂乎。
兩條龍身上燃起龍之真火，走到哪裡積雪就融化到哪裡，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小火像一條靈活的泥鰍，不停在雪裡鑽進鑽出，不一會兒，三小隻就跑沒了蹤影。
琉璃也不擔憂，以它們三隻的戰鬥力，也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便跟著炎璽和暮隱慢慢走在後面。
暮隱笑道：「琉璃姑娘，翻過雪靈山，不遠就是黑暗之都，待去了天狐族後，不如一起去黑暗之都看看，也讓我們儘儘地主之誼。」
琉璃看了一眼炎璽，笑道：「好啊，正有此意。」
她看向四周，「聽說雪靈山上有一種雪靈花，十分稀少，蘊含純粹強大的靈力，服之極有益處，不知我們可有福運找到。」
雪靈山深處，一片純淨的雪地上，三隻雪白的狐狸蹲在一起，低頭看著中間的一朵純白的花，每隻狐狸身後都有幾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掃來掃去。
三隻狐狸顯然都很高興，正吱吱說著什麼，似乎在討論花怎麼分。
突然，三隻狐狸同時瞪大眼，它們守了許久終於等到盛開的雪靈花竟一點點朝雪地里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