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幾人其實都不熟。
坐著尬聊一個時辰,掌門終於表示先讓大家回去休息,等其他宗門的元嬰修士到了,再繼續坐而論道。
往殿外走出去時,了悟隨口問道:「不知貧僧的住處安排在何處?」
游雲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就要回答這個問題。只見他那孽徒先一步溫聲道:「不太清楚,都是隨意安排的。不過我知道有個好地方,不僅環境格外清幽,無聊時還能在雪夜裡泡個溫泉,你看可還滿意?」
游云:「……」
徒弟啊,你這居心都擺到明面上了。
這種段數欠缺些火候,想要讓這已經勘破情劫的佛子上當,顯然是不可……
了悟雙手合十:「那就麻煩洛長老帶路了。」
游云:「……」
衡玉暗暗橫游雲一眼。
接收到她那嫌棄的眼神,游雲心中憋氣,怒意沖沖飛走,懶得再摻和到他們兩個中間。
沒了其他人打擾,衡玉隨手用指尖輕勾發梢,對了悟說:「我們走吧。」
領著了悟一路飛到寧榆峰後山,衡玉指著溫泉邊那個小院子:「我說的院子就在此地,要進去看看嗎?」
等到了悟點頭,衡玉率先推開木門,領著了悟一路走進寢室。
屋裡一應家具和擺設都相當齊全。
床帳是天藍色的,床頭掛著扇鈴鐺風鈴,屋內不少角落也都掛著鈴鐺。
明明屋裡沒燃著香,但還是隱隱飄著雪松的香味,顯然時常有人用雪松來熏屋子。
「怎麼樣,是不是比你在無定宗里的院子好看?」衡玉笑問。
「這是洛長老設計的?為何要掛這麼多鈴鐺?」
衡玉托腮看他,咬唇輕笑:「佛子不是格外喜歡吻我左手手腕嗎,我以為佛子很喜歡聽鈴鐺聲。」
見面以來,了悟第一次微笑。
雖然那抹笑意很淺很淡,只是在他唇畔轉瞬即逝。
「是挺喜歡的。」
也不知他說的喜歡,是對應前者還是後者。衡玉眯著眼沉思片刻,最後愉快勾起唇角:就當他都喜歡吧。
「洛長老要盡一盡地主之誼嗎?」了悟坐到她對面。
衡玉撥弄頭髮時,有意無意間晃蕩了下手腕,細細脆脆的鈴鐺聲夾雜在她話語之間:「這是自然,我會盡力讓佛子感受到合歡宗特色的。」
了悟抬眸看她。
視線冷冷淡淡。
卻又意外撩撥人心。
-
在屋中稍坐片刻,衡玉告辭離開。
了悟出來送她。
沿著小路走出十米開外,衡玉突然回頭,正好捕捉到他那隱隱透出幾分金色佛光的背影。
先是輕擰起眉心來,隨後,衡玉眉梢微挑,咬唇而笑。
沒關係,他再是九天之上的神佛,都會再次對她愛慕難捨。
更何況他今日……
像是想到什麼高興事,衡玉拍拍手,踩著一地積雪離開。
抖落肩上的積雪,衡玉赤腳走進屋裡。
她剛想解開腰帶,兩道傳訊符突然劃破長空直落到她眼前。衡玉抬手一揮,兩道傳訊符破開,舞媚和慕歡的聲音分別從裡面透出來。
[了悟!!!]
[啊啊啊啊啊啊無定宗帶隊的人居然是了悟!快上!]
她們話中的激動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衡玉覺得格外好笑。
她回復完兩人後,開始陷入忙碌。
正忙著時,喻都抱著小白過來找她。
喻都今日穿了件黑色長袍,袖口與衣擺用金線勾挑出裝飾的紋路。
這種深沉的顏色本肅穆無比,但穿在艷麗的少年身上,偏偏微妙的達成平衡。於是他的美貌愈發驚人。
「洛師姐,我把小白送回來了,順便想和你請教幾個問題。」喻都說。
衡玉赤腳踩在地上,請他走進屋裡坐著,隨口夸道:「你今日這番打扮真好看。」
稍一被誇,少年眼裡的瀲灩光彩更濃幾分:「師姐們非要我穿上它,她們說……說……」後面的聲音慢慢抵下來,喻都有些不好意思再開口。
衡玉忍俊不禁,大概猜到她們說的是什麼話了。
這麼好看的小師弟,當然得好好打扮,這樣才能撩撥其他門派的女弟子啊。
瞧著喻都越發窘迫,衡玉正色:「你有什麼問題?」
喻都悟性不錯,稍微點撥幾句他就豁然開朗。
等喻都離開後,衡玉被遲叫過去幫忙接待其他宗門的人。
她原本想直接拒絕,結果遲這段時間累得夠嗆,為了能喘口氣連面子都不要了,拽著衡玉想盡辦法賣慘撒嬌,就為了說動她幫忙。
衡玉:「……」
她還能怎麼辦。
不幫這個忙,遲顯然不會輕易讓她離開。
但她都這麼忙了,其他人憑什麼休息,身為同門,當然是要一起共沉淪啊。
沒過多久,舞媚、慕歡等人紛紛被抓了壯丁,衡玉混在中間劃了幾天水連忙溜人。
-
了悟撐著素淨的油紙傘,踩著積雪往不遠處衡玉的院子走去。
停在院門前,了悟正要抬手叩門,大門已先一步從裡面打開。胖了一圈的小白從裡面鑽出來,朝了悟咕咕咕叫了幾聲,顯然還記得他。
了悟微彎下腰,問:「貧僧現在方便進去嗎?」
小白把門拉得更開,示意他進來。
走進院子,了悟直接朝裡屋走去。
路過窗邊時,他抬眸掃了眼裡面,發現衡玉正趴在軟榻上,雙腿翹起來胡亂晃著,托腮側頭不知道注視了他多長時間。
兩人視線撞上時,她輕輕微笑。
了悟繞到木門前,抬手敲門。
片刻,衡玉赤腳走過來給他開門:「佛子過來,是想見我了嗎?」
了悟答非所問,視線落在她光裸的腳背上:「不穿鞋?」
「習慣了,反正地板沒有我的體溫冷。」
「可以鋪上軟毯,這樣赤腳走著更舒服。」
衡玉微微眯起眼:「有道理,我怎麼沒想到這點。」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垂眼往茶壺裡倒了些細碎的紅色粉末,再往裡面注入熱水,「合歡花茶,有催情功效,但是很好喝,你要不要試試看?」
了悟坐到她對面:「合歡宗特色?」
「是啊,招待你的全部是合歡宗特色。」
了悟突然抬眸看她。
衡玉俯身湊到他面前,鼻尖險些與他點在一起,她咬唇止不住的笑:「沒錯,連同我也是,要進一步感受嗎?」
了悟提醒:「茶泡好了。」
衡玉揚眉,重新站直身子,取出一個乾淨的茶杯倒茶。
茶杯霧氣氤氳而上,了悟靜靜捧著茶杯。
衡玉興致勃勃坐在他對面,等著他飲下茶水。
唇畔觸碰茶杯,品了兩口後,了悟淡淡點評道:「這玫瑰花茶炮製得不錯。」
「說了是合歡花茶。」
了悟將茶杯放下:「既然洛長老高興,那給它換個名字也無妨。」
衡玉唇角挽起,眸里染上水色:「佛子這般油鹽不進就顯得有些不解風情了,我們來談情吧。」
「洛長老心情好的話可以彈琴。」
衡玉轉念一想:「彈琴來調情嗎?好提議。」
她起身走去將掛在牆上的琴取下來,手臂一揮把大半張桌子清空。
擺放好琴後,衡玉隨手撥弄琴弦試聽音色:「佛子猜猜看我要給你彈什麼曲子?」
了悟淡淡反問:「用來調情的曲子?」
這個回答取悅了衡玉。
她垂下眼,彈奏那曲早已熟悉到骨子裡的《鳳求凰》。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談到這段時衡玉抬眸,朝了悟揚起唇角,笑得猶如烈焰般灼人。
「洛長老該認真彈琴。」了悟嚴格要求。
衡玉被他這句話堵得險些彈錯,連忙穩住心神認真撫琴,不敢再趁機調戲他。
在她垂下眼時,身側的人突然輕輕淺淺一笑。
談完一曲,衡玉興致格外高,問他還想聽什麼曲子。
了悟平靜道:「剛剛貧僧影響了洛主的彈奏,若是洛主仍有興致,可以將剛剛的曲子重新彈奏一遍,這回貧僧會認真傾聽。」
衡玉撩起眼尾掃他一眼,微笑道:「好啊。」垂眼再撫一曲《鳳求凰》。
彈奏完後,她兩隻手靜靜放置於琴弦上,調侃道:「還要再聽一遍嗎?」
-
各大宗門的人全部順利抵達合歡宗,法會如期召開。
衡玉被拉著參加了兩場座談會,還圍觀了法會開幕。忙完之後,她原本想去撩撥了悟,但從遲那得知了悟正在清理冰魔祖布下的一些後手,她只好暫時作罷。
今日天晴得很,太陽高掛在碧空上。
小白待在院子裡撲鳥玩,衡玉蹲在它旁邊陪它玩。
「洛師姐。」喻都那輕快而歡悅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衡玉去給他開門:「托你找的東西找到了?」
「是的。」喻都走進院子裡,「這些灰色的妖獸毛都已經加工過,可以直接鋪在地上當毯子,師姐嫌麻煩的話我幫你鋪吧。」
衡玉笑著道謝。
喻都今天的衣服愈發過分,將少年單薄卻健美的身材完整勾勒出來。
衡玉打量幾眼,樂道:「這是哪位師姐幫你挑的?審美相當不錯。」
「是……是秋師姐。」
被這麼打趣,喻都愈發手足無措。
他耳垂泛紅得厲害,眼眸里也染上淡淡秋水,看起來有種剛被凌虐過的美感。
了悟走過來時恰好瞧見這麼一幕。他腳步微頓,彎腰抱起不知什麼時候偷跑出來的小白,抱著它走到衡玉身邊。
「佛子忙完了?」衡玉將視線從喻都身上移開,側頭看向了悟。
了悟說:「暫時忙完了。」
他眼裡倒影著冬日的陽光,陽光沒有溫度,他也淡漠得很。
「快進去吧。」衡玉對喻都說。
見喻都走進屋子裡,衡玉才說:「要坐下喝茶,還是就回去了?」
「方便招待嗎?」了悟問。言下之意就是留下喝茶。
衡玉輕笑兩聲:「我是個閒人,怎麼會不方便。你且在院中坐會兒,我進裡面拿茶具。」
屋裡,喻都蹲在地上,慢慢鋪弄地毯。
聽到腳步聲,喻都抬眸,笑吟吟問衡玉:「洛師姐進來拿東西?」
「是,要喝茶嗎?」衡玉問道,見喻都點頭,她便多拿了一個新杯子出去。
杯子擺到石桌上。
了悟的目光在三個杯子上停頓片刻,垂下那密如鴉羽的睫毛繼續為小白順毛。
衡玉沖泡好茶水後,喻都也正好鋪完地毯走出來。
喻都向了悟行禮問好後,便坐到衡玉身邊的空凳子上,抱著溫熱的茶杯暖手,興致勃勃聊著法會上的熱鬧事,還和衡玉請教了不少修煉上的問題。
熟悉之後,喻都已經不像以前那般放不開,與衡玉聊了很久方才依依不捨離開。
等到院子重新恢復靜謐,了悟才問:「這就是那位極符合洛長老收徒標準的師弟?」
衡玉點頭:「是他。」
了悟說:「你覺得他很好看?」
「喻都的美貌是合歡宗公認的艷麗無雙。」
「嗯。」
「怎麼突然問我這些問題?」
稍等片刻,見他不回答,衡玉繼續盯著他,一副非要等出個答案的模樣。
了悟抬眸掃她一眼,問:「是洛長老屋內的銅鏡不清晰嗎?」他將茶杯放下,「今日多謝款待,下回若洛長老有空,可以過來貧僧的院子,貧僧會親自招待你。」
剛從椅子上起身,了悟便被衡玉攥住袖子。
下一刻,她攀上他的手臂,仰臉湊近他的耳朵:「下回佛子若是想誇我好看,可以直接夸。」
「還有,喻師弟雖艷麗無雙,卻是美人隔雲端,佛子才是我的眼前人。」
忽有狂風颳過,將樹梢上厚厚的積雪吹得掉落到地上。
寒意席捲而來。
了悟抬手,抓住衡玉斗篷帽沿幫她扣上。帽沿有些深,將她的眼睛也遮住大半。
被阻隔了視線,衡玉也不在意,兩隻手順著他的胸膛一路暢通無阻滑到他頸間,胡亂摩挲著,觸碰到他的喉結時方才笑著鬆手退開。
她抬起兩隻手,緩緩將黑色的斗篷帽子掀下來。
再定眼看去時,剛剛還站在她身前的人已雙手合十行禮離去。
晚上,衡玉過去游雲院子接小白時,游雲問她:「你和那位佛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就師父你看到的那樣,還能有什麼情況?」衡玉懶洋洋道。
「所以他還對你有意思嗎?你怎麼也不問問?」
衡玉理直氣壯:「為什麼要直接問,這樣步步試探玩曖昧不是更刺激嗎?」
感情大師游雲認真思索一番,忍不住點頭:「有道理,為師看你玩得很開心。」
從游雲那離開後,衡玉算了下時間,打算去泡溫泉順便繼續撩撥某人。
她撐著傘靠近溫泉時,溫泉邊上的院子門突然打開,了悟從裡面走出來。
瞧見是她,他臉上並無意外神色。
「洛長老來泡溫泉?」
衡玉出聲邀請:「是啊,要一起嗎?」
「不必了,貧僧打算去瞧瞧無定宗的弟子們。」說完,了悟就要邁步離開。
「等等。」衡玉喊住他,「若是佛子有空,幫我綰個頭髮和解開那纏繞在身後的腰帶吧。」
了悟回頭看向她,那清貴無雙的眉眼染上淡淡詫異。
衡玉見他不應,笑:「反正我打不過佛子,佛子不用擔心我會趁機對你做些什麼。」
「好。」了悟隨意應了,先她一步走到升騰起熱氣的溫泉邊上。
綰髮時,了悟動作很輕。
雖然不夠熟練,但還是成功把衡玉披散下來的頭髮都挽上去。
衡玉抬起手,示意他過來解腰帶。
她這腰帶是黑金色的,纏繞得很緊,系法有些許古怪,好系卻不方便解開。
了悟站在她身後,垂下眼研究了好一會兒,才在衡玉的指點下成功解開腰帶。
衡玉這身裙子的設計同樣古怪,衣襟能合攏全靠腰帶束著,在了悟慢慢抽出腰帶時,她那原本緊緊遮著鎖骨的衣襟也跟著慢慢散開。
——鎖骨露出來。
——再散開些,繡著靡靡合歡花的紅色肚兜也若隱若現。
了悟別開眼,將解好的腰帶放到乾淨的石塊上:「已經好了。」
衡玉突然轉身,湊到他身前,用牙齒咬開僧袍衣襟。她抬眼看他,眉眼裡含著撩人的色澤,在他驚訝的注視下一點點咬住衣襟往外扯,注意到他裡面穿著裡衣,她方才慢慢鬆開口,咬唇笑問:「我穿肚兜的樣子,佛子以前不是見過了嗎?現在這種程度就害羞了?」
了悟忍不住壓著嗓子低低咳了兩聲。
「佛子快些去忙吧,若是你還留下來,我會懷疑你是想與我一起泡溫泉。」
「幾年不見,洛長老的言辭越發犀利。」了悟恢復常色,淡淡應道,卻也沒有再停留。
衡玉赤腳踩著石塊走下溫泉,邊走邊脫掉身上的衣裙。
坐進溫泉裡面,衡玉靠著溫泉壁,琢磨著下回該玩些什麼。
她這些年縮在合歡宗里無聊得很,這回必須要一次性玩個夠。
這一琢磨,就有些耽擱時間。
等衡玉穿好衣服從溫泉里出來時,正碰上了悟走回院子。
「晚安。」衡玉笑著說道。
了悟停住腳步,手在她發間停頓片刻,靈力湧出為她烘乾那有些滴水的長髮:「晚安。」
衡玉沒想到他會這麼做,見他要走,她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的僧袍袖子。
「還有事嗎?」了悟問她。
「沒有。」嘴上說著沒有,衡玉還是沒撒手。
了悟垂眼掃了下她的手:「貧僧送你回去吧。」
一聽這話,衡玉爽快鬆手。
兩人一腳深一腳淺踩著積雪,並肩往幾百米外的院子走去。
雪夜極寂靜,除了腳步聲便是他們的呼吸聲。
月光稀疏,這個夜晚便顯得有些暗。
路過那棵早已掉光樹枝的松樹邊時,衡玉停下腳步。
注意到她沒跟上,了悟扭頭看她。
滿地雪色中,衡玉笑得格外惡劣:「一個人泡溫泉太無聊了,你什麼時候跟我一起泡?」
了悟沒惱,回道:「讓其他師妹們陪你。」
「這個回答真是讓人不高興。」衡玉用腳尖撥弄地上的積雪,她垂下眼,「我聽舞媚說了,在秘境裡時,你中了催.情.藥.物,有十幾個美人在溫泉里泡溫泉,你就坐在溫泉邊上欣賞她們。」
了悟聲音依舊平穩:「閉著眼。」
「噢……」衡玉拖長尾調,繼續問道,「什麼時候跟我一起泡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