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萬事都有舅舅在
於蘇的記憶迅速倒退到了多年前,自己與阿娘分別的那一天……
那一天,阿娘親手摘下了她脖頸上的這枚木牌,戀戀不捨的摩挲著掛在了自己的脖頸上,還小心翼翼的給她塞到了衣襟里。
阿娘說,「乖寶,這是你外公親手雕刻的命牌,保平安的,娘親當初也是戴著它才僥倖躲過大洪水,被你阿爺阿奶救下,只可惜,這麼多年下來也不知你外公跟婆婆還有舅舅們還在不在……孩子,若是有一日你能看到這一樣的命牌,且三塊命牌還能組成一整塊圓形的話,寶啊,那人必定就是你的親人,你且記著,娘親這塊上是蛇,你大舅上頭刻的是虎,你二舅是牛,你……」
如今蛇猶在,人卻不在,再看眼前的虎,於蘇一把抓住眼前晃動的木牌捏在手裡,看看左手的蛇,再看右手的虎,看看蛇,再看看虎,再再看看蛇,再再再看看虎……
剎那間,於蘇淚如雨下,哽咽著抬頭看向蘇公公。
一樣的質地,一樣的牌牌,阿娘說的都對上了,那眼前的人……
於蘇張了張嘴,嗓子眼卻突然堵得慌,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不該喊人。
蘇公公卻眼帶淚意含笑看著於蘇鼓勵道,「好孩子,我是你舅舅,是你滴滴親的大舅舅啊!好孩子,你娘呢?你娘有沒有跟你提起過舅舅?」
於蘇的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情緒很激動。
蘇公公看的心疼壞了,忙忙安慰,「乖,好孩子別哭,舅舅看的心疼。」
於蘇小嘴囁嚅著,「舅……」
「慢著!」
壓抑激動心情,努力忍住哭泣的於蘇吸著氣正要喊舅舅,不料卻被身畔的小相公一把打斷。
被打斷認親的舅甥二人,齊齊側目看著宋興林。
蘇公公是怒;
於蘇是疑惑;
在舅甥二人的注視中,宋興林眯眼盯著蘇公公的雙眼,很是不怕死的道。
「蘇公公,打從一來您就一直問,一直問,內子一直答,一直答,先不說僅憑兩塊木牌並不能真就證明您是內子的親舅,即便是……」
他們又怎麼知道,這舅舅是向著他們的呢?當日他們遭遇的刺殺可不是假的!
他們又怎麼知道,當日的救命恩人,如今的所謂親舅,在宮裡走了一圈,或許知道了某些事情過後,還能堅定的依舊如昔日那般主動救人?還能堅定的維繫這段並不牢靠的親情?
哪怕能!
可話又說回來,他們只知道這是個厲害的公公,卻不知道這位到底厲害到了什麼地步,萬一魚魚跟其相認,把岳家背後的冤屈暴露出來後,眼前的舅舅到底能不能保住秘密?會不會就此怕了那萬惡的仇家?這還全都是未知數。
要知道那可是皇室宗親,是掌握著一府權勢的二品刺史郡馬大人呀!一個太監,他能頂得住權貴的壓力,維護一個才見面的外甥女?會維護她,為她保密嗎?
怕是難!
不怪他把人心想的格外險惡,實在是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宋興林不得不把一切都想到極致的最壞處來做打算。
想到心裡考量的這些,宋興林為了保護妻子,強勢的站出來打斷兩人的認親。
「想來蘇公公把在下與內子裡里外外的事情都打探的很清楚,而我們夫妻卻不知蘇公公的一點訊息,這不公平,若是蘇公公真要認親,可以,蘇公公是不是也得跟我們說說您子自己的情況?」,也好讓自己評估看看,眼前的人,到底能不能認下。
蘇公公被宋興林給氣笑了,「你小子好膽!」
宋興林假模假式的拱手,「小子不敢。」
「哼!就你這樣的還說不敢?雜家看你敢的很!」
不過能為外甥女做到這份上,甚至都不惜得罪自己,不得不說,蘇公公骨子裡對宋興林的欣賞認可又高了那麼一丟丟,當然,只是一丟丟而已。
見外甥女也吸聳著小鼻子,打著哭嗝的朝著自己看來,眼裡也有好奇,蘇公公一甩衣袖,灑脫一笑。
「罷了,雜家不予你個小孩子計較,既然我外甥女也想知道,那雜家便說說吧。」
於是蘇公公從自己落水與妹妹蘇桂麗分開開始,講到被救,講到找妹妹,講到被義父認下,收留結為父子,甚至還講到了自己為何會變成如今的蘇公公的。
雖然沒有說背後的辛秘,對於外甥女,蘇公公那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後說起義父,蘇公公還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通過舅舅的形容,於蘇甚至能想像出那位救下了舅舅的人是位慈愛的老人,特別是當舅舅從懷裡掏出一疊東西塞給自己,說是外祖父給的見面禮時,於蘇都傻眼了。
宋興林卻不為所動,沒看那些可能是價值千金的東西,反倒是緊盯著開心的哈哈大笑的蘇公公一字一句問。
「小子還有一事不明,不知蘇公公在朝廷內外,皇宮內院,可是一直對主子們點頭哈腰,恭敬順從,心存敬畏呢?」
畢竟公公啊!
他不嫌棄對方是無根的太監,不在意他是伺候的是陛下皇親,他在意的是,若是這個舅舅是個沒骨頭的怕事人,哪怕看著還算有點能耐權勢,他又如何會為了岳家的事情保密?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時過境遷,是人都會變,只憑兒時的那點情誼,憑那麼點血脈親情,又如何能保證他不出賣自家的魚魚,拿著她去換好處,換權勢?這舅舅又會不會背後捅他們一木倉?
畢竟連天家都無血脈親情,骨肉相殘的多了去了,在這樣一個充滿爾虞我詐的地方,這舅舅……
宋興林的謹慎是沒錯的,可他卻料錯了蘇公公的為人,也低估了蘇公公對妹妹,對外甥女的情誼,更是料錯了老蘇公公跟蘇公公對親人的在意。
聽著宋興林問的話,蘇公公立時就炸了毛,狠狠瞪著宋興林,「你小子這是什麼意思?」
宋興林依舊不怕,他也沒解釋,只淡淡道了一句與眼下完全不相干的話。
「那晚的船上,來者並不是水匪,而是訓練有素的黑衣殺手,他們都是朝著內子來的。」
霎時間,蘇公公面色大變,
「你說什麼?」
特麼的,要是剛才自己沒聽錯的話,小兔崽子是不是說,自己那晚遇到的,是自家外甥女被有心人刻意的截殺?
想到此,蘇公公完全失態了,再不因顧忌著外甥女要給小兔子崽子留面子了,大手一把鉗住宋興林的衣脖領子,氣急敗壞的吼。
「你小子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為什麼雜家的外甥女會遇到截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雜家的妹妹呢?雜家的妹妹嫁了人,拿她的夫家呢?難道他們都是個死的?讓我外甥女小小年紀流落投親,害得她小小年紀就嫁人了不說,竟是還不曉得保護好她,讓她遭遇那樣的危險?」
蘇公公一想到那晚的驚心動魄他就後怕,簡直不敢想像,那晚要不是自己及時常出現,(哼,我謝謝您嘞,要不是你,我家魚魚根本不會遭眼下的罪!)他的外甥女怕是……
不不不!不能想,不能想!眼下孩子還好好的呢,不能烏鴉嘴,對對對,絕對不能烏鴉嘴!
面對蘇公公的咄咄逼人,宋興林淡定的他把自己的衣領從對方手裡解救出來,對於蘇公公的提問,宋興林想了想,而後與於蘇對視一眼,見眼眶還紅紅的妻子朝著自己點了點頭,宋興林心裡有了決斷。
就憑眼前人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真切,便是他真忌憚他們的仇家,只要他肯保密,自己不介意認下這門親,也不介意跟他說出這其中的血海深仇。
宋興林朝著對方拱手,這次帶著尊敬。
只聽宋興林道:「舅父容稟,事情是這樣的,我遇到魚兒的時候……」
宋興林不遮不掩的把事情徐徐道來,邊上的於蘇聽著也在逐一補充,聽到後來,知道自己的妹妹,乃至妹妹一家都遇害了以後,蘇公公一巴掌拍在桌上。
「豈有此理,簡直是豈有此理!」,一掌之力,竟生生拍掉了桌子的一角。
小夫妻倆齊齊目瞪口呆的,心說,自家這位大舅舅竟然還身懷武功,看著還挺不錯的樣子
蘇公公胸膛被氣的劇烈起伏,又追問接下來的事情。
當他得知後自家妹妹還留下個大外甥兒,並且這九死一生的孩子還已經跟外甥女會和後,甚至還成了親後,蘇公公一顆在冰里火里滾來滾去的心,這才總算有了一點安慰。
看著面前一臉關切的外甥女,蘇公公輕輕拍著於蘇的肩頭,努力扯出一抹溫和的笑,「好孩子,乖孩子,別怕,如今跟舅舅團聚了,以後你都莫要怕!」
至於那什麼郡主郡馬什麼的,莫不說他們在陛下跟前根本就掛不上號,即便是陛下重用的紅人,殺害了他唯一的妹妹,害死了他妹婿全家,還害得自己外甥女孤苦飄零,害得大外甥九死一生,害得二外甥兒至今下落不明……
就那什麼狗屁郡馬的岳丈老子麓王站在自己跟前,他也定要為妹妹一家討還公道,血債血償!
蘇公公壓下心裡的恨極,一下下摩挲著於蘇的頭,「乖孩子,你別怕,什麼狗屁刺史郡馬,舅舅跟你外祖父都不怕,至於你二哥也別急,一切都交給舅舅,舅舅來找人!」
蘇公公努力安撫著外甥女,記起兔崽子口中的大舅兄,蘇公公忙又道:「哦對對對,還有老大,乖孩子,回頭舅舅就派人去接你大哥進京來,咱們一家子團聚可好?」
說起大哥,於蘇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於蘇立馬急了,一把拉住舅舅的手。
「對對,大哥,大哥!舅舅,大哥他您得快快去接,那些人既然敢明目張胆的截殺我,絲毫不顧忌那些趕考的舉子們,寧可冒著大不韙也要殺人滅口,舅舅,他們很是窮凶極惡,大哥他危險!」
宋興林聞言,猛然醒過味來。
不過隨即以想大舅哥身處的地方,那遍布毒蟲毒瘴的深山,背後還有苗王手中的九洞十八寨為底蘊,即便是刺史怕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況且即便敢動,那些死士怕根本都摸不到苗頂王寨所在。
如此,宋興林忙安慰妻子,「魚魚別怕,大舅兄身處苗王寨,那些陰溝里的老鼠一時半刻根本找不到他人,大舅兄肯定很安全,你別怕。」
於蘇卻搖頭,「話不是這麼講的,大哥若是不出苗疆還好,若是他出來了,或者是回程的路上遇到截殺呢?大哥身邊還有阿月嫂嫂呢!不行不行!舅舅……」
不知為何,心裡就是惴惴不安,鬆懈不下來,於蘇趕緊喊舅舅。
被外甥女求救的看著,蘇公公心疼壞了,忙不迭的安撫,「好好好,我兒莫急莫急,舅舅這就想辦法,立刻就回去安排人去岳州接你哥,乖崽,你放心昂,別急。」
舅舅顯露出來的能力實力,於蘇還是挺相信的。
她倒不是不信任小相公,實在是小相公馬上就要科考了,而且他就孤單一人,這種情況下,自己也是擔心他的安危的,如今有大舅在,自己總算是鬆了口氣,要不然她怕是都得親自回一趟岳州府見哥哥的。
一場團聚很是匆忙,因著惦記於保宗的安危,蘇公公也擔憂至今還下落不明的二外甥,最終是以他心情沉重,腳步匆匆的離開為結束。
而於蘇呢,懷裡揣著三張房契地契有些不知所措。
「小哥哥,你說這些東西我該怎麼辦?外祖父跟舅舅的一片心意,總不可能我一個人拿著吧?」
宋興林卻笑了,也是,他們夫妻並不缺錢財,金子還有那老多呢,雖然見不得光,那也是他們的呀。
不過嘛,他摟著人,「都說長者賜不可辭,既然是外祖父給的,是舅舅的心意,那我們就收著,以後多多孝敬他們就是。」
「可這也太多了呀。」
宋興林仔細一瞧,覺得也是,想了想便道:「那這樣,我記得你以前不是總念叨著什麼,喜歡山水啊,喜歡種地,田園農家樂,要農夫山泉有點甜麼?」
宋興林笑著颳了刮懷裡人的小鼻子。
「正好的,這有個大莊子的三百頃地,足夠你玩的,咱們也不差錢,這兩鋪子我們留下,待到跟大舅兄,二舅兄團聚了,這鋪子就給他們,就說是外祖給他們的,也好讓他們有點私房財,至於我們?呵呵,就只要這莊子如何?」
那當然是好的,於蘇毫不猶豫的嗯嗯嗯點頭,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那我們明天就去看看如何?剛才大舅離開的時候不是說了,讓我們早點過戶,然後儘快接手莊子麼?那明天我們就行動吧,等過了戶,我們就帶上二妹妹跟王師兄一起去呀。」
「明天不行。」,宋興林想也不想拒絕,於蘇立馬那炸毛,「為什麼呀?」
宋興林無奈,只把人往屋子裡抱,「還能為什麼,你養好了傷再說。」
於蘇急眼,在宋興林懷裡掙扎,「哎哎哎,我很好的,小哥哥,我真的很好的,我感覺我已經好了,真的……」
「不行,沒的商量。」
「唉唉,你聽我說呀……」
「不聽!」
院子外收拾碗筷座椅的二人,聽著屋內傳來的動靜,二人俱都好笑不已,特別是宋夏荷,知道自家小二嫂居然除了兄長外還有親人在世間,她替小二嫂高興壞了。
真好啊對不對?一切都太好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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