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遊戲競技> 明末混球> 第三卷 浴血大凌河 六十三 陽謀(下)

第三卷 浴血大凌河 六十三 陽謀(下)

2024-08-16 07:45:57 作者: 流光飛舞
  九月二十日,兵備道張春所率領的四萬大軍抵達錦州。這支大軍幾乎囊括了明朝在北直隸地區所有的機動部隊,頗具戰鬥力,他們的到來,讓由於連戰連敗而意志消沉的明軍士氣為之一振,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建奴再怎麼厲害,也不過五萬來人,關寧軍與連敗三仗,損失不小,但是一萬幾千人還是湊得出來的,五萬打五萬,就算沒有辦法打敗建奴,至少也能迫使他們後退,解了大凌河之圍,或者將被圍困在大凌河城裡的大軍救出大半來吧?

  接著,又有好消息傳來還有兩支飛軍正日行百餘里,晝夜兼程趕赴遼西,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到了!這個好消息讓明軍既困惑又欣喜,困惑的是這兩支飛軍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跑得這麼快;欣喜的是這兩支飛軍能日行百里,戰鬥力肯定不會差的,有了這兩支飛軍加入,把握就更大了!一些比較樂觀的將領公開說「如果這兩支飛軍真有這麼厲害,我們全力出援,就不是奪回大凌河城那麼簡單了,非扒下建奴兩層皮來不可!」一句話,隨著援軍陸續到達,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起來。

  按照兵部的命令,張春所部先在錦州城裡休整,補充體力,等待天雄軍和舞陽衛前來會合。山海關那邊飛鴿傳書,天雄軍已經過了山海關,最多再過六七天,就能抵達錦州了,這讓明軍異常振奮,巴巴的盼望著天雄軍早點趕到。張春在收復關內四城的時候曾跟盧象升一起合作過,對天雄軍有所了解,也正因為有一定的了解,他才對天雄軍的行軍速度大吃一驚,看過信之後,對孫承宗說「一連趕了大半個月的路,還能日行六十里,天雄軍個個都是飛行腿麼?」

  錦州巡撫丘禾嘉也說「不可思議!這樣走法就算是牲口也撐不住的,他們居然渾若無事,真是不可思議,這支軍隊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孫承宗擺擺手,說「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張春笑著說「天雄軍是怎麼練出來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天雄軍一到,我軍將如虎添翼,戰力倍增!本來能解大凌河之圍朝廷便心滿意足了,不過,有了這支強軍,我可不想這麼輕易的放過建奴!」

  丘禾嘉說「對,應該狠狠的給他們一個教訓,讓他們安份幾年!」

  天雄軍在行軍中的優異表現不僅讓明軍士氣大振,也讓這兩位老人信心倍增,他們已經在策劃著名該如何利用這匹黑馬,給後金一個教訓了。

  孫承宗沒有去潑冷水,讓這兩個老友自我陶醉好了。他點名要調過來的川軍沒能調過來,這多少讓他有點失望,不過天雄軍的表現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他沒有看錯人,盧象升確實是大將之才,兩年的心血,多次將原本應該給關寧軍的物資和兵員撥給天雄軍得罪了不少老部下,現在終於有了回報,他心裡很欣慰!他打定主意,如果能渡過這次難關,一定要給天雄軍更多的資源,全力打造一支能跟建奴在野外爭雄的勁旅。關寧軍在增援大凌河的行動中那糟糕的表現讓孫承宗很失望,與其在這幫不成器的傢伙身上繼續浪費時間和本就有限的物資和糧餉,還不如下大力氣培養天雄軍!對了,那個舞陽衛也應該花大力氣培養,他們的行軍速度甚至比天雄軍還要快,只要能成長起來,又是一支精銳之師……

  孫承宗、張春、丘禾嘉都靜下心來,撫恤將士,養精蓄銳,等待天雄軍和舞陽衛到來。他們不急,後金一直對大凌河城圍而不攻,大凌河城周邊的堠台雖然被摧毀了,但是城牆還完好,後金就算長出鐵牙,也很難在十天半個月內啃下大凌河城,祖大壽都等了一個多月了,也不在乎再等十天半個月吧?等這兩支飛軍一到,再休整幾天,他們就全軍出城,殺向大凌河,要建奴好看!

  他們不急,皇太極卻有辦法讓他們急起來。

  九月二十六日。

  「你知道嗎?大凌河那邊打得可慘了!守軍一早就斷了糧,都開始吃人了!」

  「啊?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有人從大凌河城那邊逃回來了,親口對我說的!他說建奴很狡猾,包圍大凌河城之後並不進攻,只是挖了三道長壕,再修築土牆把大凌河城圍了起來……城裡有三四萬人呢,原先儲備的那點糧食哪裡夠吃啊,才大半個月就吃光了,再過幾天,老鼠麻雀也被吃完了,只有那些將軍才有幾斗米。沒東西吃了,那些軍頭就開始吃人,把役夫殺了,拿骨頭當柴把人肉烤得半生不熟,然後大吃大嚼!他們不僅自己吃,還把吃不完的肉分給役夫,把他們養胖,然後下次挑胖的殺……」

  「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該吐了!」

  「我的天,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原來大凌河城那邊打得這麼慘!」

  「大凌河城那邊打得這麼慘,為什麼孫閣老還不派援兵過去啊,難道非要等到城裡的人死絕了才肯出動嗎?」


  「鬼才知道呢!」

  ……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些關於大凌河城裡的事情便在錦州城裡流傳開來了。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在街頭巷尾流傳,很快便擴散到錦州城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像瘟役一樣向後方擴散,轉眼之間便失控了。大凌河之城已經歷時四十餘天,被圍在那座該死的城市裡的除了一萬多關寧軍精銳之外,還有不少來自錦州等地的役夫、商賈,這些人的妻兒老小日夜提心弔膽,生怕自己家人遭到不測,如今聽說大凌河城已經變成了一座陰森森的人間地獄,他們所有的擔憂和恐懼終於爆發了,成群結隊的湧向軍營,指著士兵們的鼻子破口大罵,話里話外就一個意思為什麼還不出兵支援大凌河城?萬一我的家人那幫軍頭吃掉了,你們這幫窮軍漢能賠給我麼!?錦州城裡群情洶湧,如同沸騰的火山口,刀槍都壓制不住了。

  孫承宗接到報告之後又驚又怒「到底是誰在傳播謠言,擾亂軍心?徹查!一定要徹查!」錦州巡撫和錦衣衛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馬上出動,開始徹查。調查的過程很不順利,老百姓以為官府要堵住他們的嘴,反應十分激烈,甚至跟官差和錦衣衛動起手來,情況幾乎失控。

  孫承宗憂心忡忡,這該死的謠言來得也太是時候了!再過幾天天雄軍就能趕到,和張春合兵,明軍戰鬥力大增,擊退建奴的成算成倍增加,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謠言橫心,人心動搖,再這樣下去,不等出兵增援大凌河,錦州就先亂成一團了,這還得了!丘禾嘉同樣憂心如焚,下了死命令「再傳播謠言者視同叛逆,嚴懲不殆!」抽調了大量人手,不計代價的一路深挖,不把源頭找出來誓不罷休!

  九月二十八日,謠言傳得更凶了,很多人都說祖大壽快扛不住了,要開城投降了。這下子,監軍也坐不住了,心急火燎的跑過來,見孫承宗和張春正在談話,尖著嗓子叫「孫閣老和張兵備倒是好雅興,大凌河城都危在旦夕了,還有心情在這裡高談闊論!」

  張春起身一禮,請監軍坐下,說「公公勿過於擔憂,這些不過是建奴的謠言而已,當耳邊風便是了,如果當真,反而正中建奴下懷!」

  監軍的嗓子更尖了「當耳邊風便是?張兵備,你倒是說得輕鬆!大凌河城斷糧了,是事實吧?計毒莫過於斷糧,糧草一斷,就算是鐵軍,也會垮掉的,萬一祖少傅支撐不住,開城降了,不光是你,咱家也得人頭落地的!」

  孫承宗正要說話,丘禾嘉走了進來,面色很難看,拱拱手說「閣老,兵備,找到那個最先傳播謠言的人了!」

  孫承宗霍地站了起來「可是建奴細作?」

  丘禾嘉搖頭「不,他是錦州城一名商人,重築大凌河城的時候他也隨軍去了大凌河城,建奴圍城,他自然也和大軍一起被圍在裡面了……」

  孫承宗身體微微搖晃「如此說來,這些傳言都是真的?」

  丘禾嘉痛苦的點了一下頭「都是他親眼所見,假不了!」

  監軍跺著腳叫「你們別光顧著說啊,把那人帶上來讓咱家審一審不就全知道了!」

  張春嘆了一口氣,說「恐怕沒必要審了……」

  監軍厲聲說「咱家說要就要!」

  丘禾嘉打了個手勢,一名隨眾跑出去喊了一聲,幾名官差把一名中年男子押了進來。這名男子衣服還算整齊乾淨,只是身上總帶著一股沒法形容的怪味,神情驚恐,像是受過莫大的驚嚇,總是儘量離帶刀的官差遠一點,好像他們是魔鬼似的。見了這幾位老大人,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叩頭如搗蒜,哀聲叫「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不關小人的事,真的不關小人的事!」

  監軍打量著這漢子,說「你別怕,咱家問一句你答一句,只要你說實話,沒有人會為難你的,但如果你不說實話,哼哼,咱家會讓你後悔為什麼沒有死在大凌河城裡!」

  一聽到「大凌河城」四個字,這位中年漢子本能的一哆嗦,身體甚至開始發抖了。不等監軍開口,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倒了起來「小人姓張,做的是雜貨營生,靠賣糧食布匹賺點小錢餬口,在錦州城裡有兩家店鋪,很多人都知道的!七月,開始重築大凌河城的時候,小人也和幾個朋友帶上貨物過去了,看能不能賺點錢,不料城還沒有築好,建奴大軍便兵臨城下,將大凌河城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個嚴嚴實實,水泄不通,想出都出不去啦!」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並不驚慌,因為城裡的存糧還有很多,不缺吃的。但是建奴並不攻城,只是圍著大凌河沒日沒夜的挖長壕,用三道長壕將整個大凌河城給圍了起來,還修起了土牆!這時祖將軍、何將軍開始著急了,大軍殺出城去,與建奴連日激戰,試圖毀掉土牆和長壕,但建奴太厲害了,兩位將軍也敵不過他們,幾次出擊都被打了回來。後來長壕和土牆都修了起來,就更打不動了。建奴還假扮援軍,誘我軍出擊,祖將軍上當了,親自帶人殺出城去,結果死傷慘重,差點就回不了城了。」


  「再過些日子,柴燒光了,只能出城到建奴控制的地方砍。建奴就在附近等著,每次出去砍柴,都要丟下上百條人命。後來將士們承受不住了,不敢再出城去砍柴,只好把馬鞍拆了當柴燒。但馬鞍畢竟有限,很快也燒光了,最要命的是此時糧食也吃光了,軍隊開始殺馬吃肉,而我們只能四處找麻雀老鼠,抓住了生吃。當這些東西都吃光之後,他們……他們就開始吃人了!」

  這位姓張的商人以一種空洞、麻木的語氣述說著自己在大凌河城裡的所見所聞,開始的時候還算平靜,當說到關寧軍開始吃人之後,他的身體就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而孫承宗、張春、丘禾嘉等人也神情惻然。不管怎麼說,食人始終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如此恐怖的事情就發生在離他們三十里遠的地方,他們的心理一時間有點難以接受。沉默良久,孫承宗打斷了那商人的話,問「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商人說「小人是做糧食雜貨生意的,在地窖里多少有一些存糧,見勢不妙,就躲進地窖里藏了起來,靠吃那點存糧活了下來,只是小人帶去的那幾個夥計,卻被吃掉了。後來小人用最後兩斗米買通了一名守城士兵,他乘夜用繩子將小人給縋了下來,小人才算逃出了那個人間地獄。只是沒跑出多遠,又被建奴抓住了……」

  監軍厲聲喝「那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商人結結巴巴的說「是……是建奴放小人回來的!」

  監軍大為意外「他們放你回來?」

  商人說「是的!小人被俘後,建奴的奴酋皇太極親自過來,問了小人大凌河城裡的情況,小人跟他說了之後,他深表同情,說小人能從那個鬼地方活著逃出來不容易,就給了小人一匹劣馬,讓小人回來了!」

  丘禾嘉面帶慍色「所以回到城後你就將在大凌河城裡的所見所聞四處宣揚,好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是吧?」

  張春咬牙說「你真該死啊!」

  商人嚇得亡魂直冒,響頭叩得嘭嘭響,嘴唇哆嗦著說「沒有!小人可以對天發誓,回到錦州後沒有對外泄露半個字!這段經歷如同一場噩夢,小人恨不得蒙頭睡上三天三夜,然後將它徹底忘記,豈有對人說了又說的道理!小人真的一個字都沒有對外透露哪!」

  丘禾嘉怒喝「你一個字都沒有對外透露,那為什麼弄得謠言滿天飛,滿城風雨?你可知道擾亂軍心是死罪!」

  商人面無人色,說「小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沒回到錦州,大凌河城中的事情就傳開來了,而且都說是小人親口說的,很多人都找上門來問小人是真是假……」

  丘禾嘉簡直想殺人了「然後你就承認了,是吧!?」要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他真想掐死這個混蛋!

  孫承宗擺擺手,說「不必為難他了。換作老夫,有過如此可怕的一段經歷,肯定不願意說出去的,他也一樣。這些謠言,想必是建奴的細作放出去的。」他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不,不是謠言……都是事實。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無從反駁,更沒有辦法堵住那悠悠眾口!」

  張春的面色比丘禾嘉還要難看「是陽謀!」

  陽謀比陰謀還要要命。陰謀還會敗露,會被挫敗,而陽謀,將一切明明白白的擺在你的面前,你明知道有陷阱,還是得瞪大眼睛往裡跳!

  監軍有點不解「建奴這是想幹什麼?」

  孫承宗說「逼我軍增援大凌河城!」

  正說著,丘禾嘉的侍從走了進來,叫「三位大人,祖大樂、祖大弼將軍正在聚將點兵!」

  孫承宗濃眉一揚「聚將點兵?他們想幹什麼?」

  侍從說「祖大樂將軍說大凌河城危在旦夕,他的兄長子侄隨時可能沒命,而張大人遲遲按兵不動,他們只好親自領兵去救了,即便失敗,也要跟祖家兄弟子侄死在一起!」

  孫承宗喝「胡鬧!天雄、舞陽兩支飛軍不日即到,屆時三支大軍會合,勝算倍增,此時出援,只會壞了大事!」

  那侍從說「還有,錦州軍民在巡撫衙門外跪滿一地,勸都勸不走,大人還是出去看看吧!」

  孫承宗等人起身走了出去,只見巡撫衙門外黑壓壓的儘是人群,有官兵也有平民,跪滿一地,不少人手裡還高舉著白布做成的橫幅,上面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請救大凌河城!」

  「孤城死守四十餘人,薪盡糧絕,軍民相食,炊骨折骸猶未肯降,閣部何以遲遲不發兵救援?」

  「今日無人救援大凌河城,來日何人救援錦州?」

  看著那一幅幅血書,看著那跪滿一地的人群,孫承宗的心一直沉到了谷底。他知道,他沒有選擇了,張春也沒有選擇了,從那名商人被放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一切就已經註定,除了按照皇太極計劃的那樣派出援軍,他們什麼也幹不了!不派出援軍?錦州城裡的軍民第一個造反了,朝廷的言官的奏摺更是足夠給他們砌一座墳!

  皇太極,你好毒!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