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璃香本來心情就不好,沒必要頂嘴,他從初中開始就沒跟她頂過嘴了。
幼兒園時鄭璃香的賭性沒有很大,離婚後在娘家住了幾年,後來她越來越愛賭,跟別人一起向她的嬸嬸借了兩萬塊錢,最後不知道怎麼的就沒了,還不上。
她的嬸嬸每次向她要錢,她就敷衍幾句說有錢一定還,然後就哭慘,讓嬸嬸沒好意思繼續要。
她嬸嬸也怕被老公罵,也就一直瞞著,最後因為自己身體原因需要錢才說了出來。
當時鄭璃香被無數人指責,說她是詐騙犯,她的內心無比痛恨這些人,她罵她嬸嬸一家一直要她還錢,她罵沒人幫她,她罵他們就知道在旁邊指著她,她罵慫恿她叫她去借錢的那些人。
最後她帶著鄭衍離開了娘家,她再也沒有跟家裡人聯繫過。
離開娘家後,她在隔壁村租了一個月600的房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鄭衍才認識了江西念。
鄭璃香的賭性越來越大,每晚都到凌晨回來,不怎麼管鄭衍的三餐,早餐偶爾就給鄭衍3塊錢讓他自己買饅頭。
江西念的媽媽看到了就經常讓江西念把他帶回家吃飯。
江西念初中畢業就與父親決裂,自己在外邊租房子,她的母親不忍兒子自己在外面,就時常家裡外面兩頭跑。
後來就跟他父親離婚了,再後來她母親身體不好需要住院,他不得不干一些來錢快的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個村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鄭璃香的事,江西念離開後,沒過多久鄭衍也搬走了。
鄭衍說話帶著無力的疲憊感:「賺錢。」
「你小孩賺什麼錢?」
外邊的天還是黑的,估計連5點都還沒到,鄭璃香很喜歡半夜毫無徵兆的開他的門把他吵醒,有時候根本就可以到早上說,她就非得等鄭衍睡得好好的開門。
鄭衍沒忍住:「那你去賺?」
「你越說我越不會去賺。」
她現在一直沒有工作,每天或多或少都會賭,欠的債大大小小都有,她已經失去工作的能力了。
「你每天做的事有什麼意義?」
「你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
「那你就不要做出事逼著我去管。」鄭衍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懂什麼!」
「那你不要做出什麼逼著我去懂!」
他感到難過失望委屈,別人有厚厚的羽絨服穿,別人的媽媽會叮囑他要裝厚一點出門,別人不用每天都帶著雨傘出門,有家長接送。
而他只能無聲的吶喊,他不想拿她的媽媽,他的人生跟別人比較,可、為什麼,別人那麼美好。
那是個夏季,雨說下就下,絲毫沒有給人準備的時間,大滴大滴的雨點拍在他的肩頭,同時期的小朋友被開著車的父母接走,看著三三兩兩的小朋友一起撐著傘回家。
他在看著自己孤零零的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外內心有點荒涼,當時他還不知道什麼是難過,等了許久雨沒有要停的趨勢,他索性放開腿,大步跑出校園,風吹得很大,一起撐傘回家的幾個小朋友,雨傘都被吹得變形。
鄭衍只是瞄了一眼跑開了,回到家全身濕透了,媽媽沒有在家,他自己燒水給自己擦了擦,到了深夜自己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從這以後他就開始不管晴天雨天每天都會帶著一把雨傘。
沒有雨傘會淋雨。
「你不要惹我生氣!」鄭璃香大聲喊起來,其實她剛剛說話的聲音也不小,好像在發泄著,根本就不怕鄰居可以聽見。
「我想睡覺。」鄭衍的聲音是收著的,並不會吵到鄰居。
「小東西。」鄭璃香用力拍了一下門。
牆壁都掉了一層皮下來。
她快步走向鄭衍,雙手掐住鄭衍的脖子,嘴裡喊叫著:「啊啊啊——啊!」
鄭衍那一刻木僵住了,反應過來她的媽媽在做什麼時他也沒有反抗。
等鄭璃香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的時候,立馬收回手,慌亂的離開房間。
鄭衍低低哭笑了幾聲,後腦勺用力撞擊牆壁,一陣疼痛在撞擊處迴蕩,最後他重重的摔回床上。
有那麼無數個瞬間他想死。
客廳里時不時傳來自責哀怨帶著點低哭音。
他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伸開雙手看不見五指,觀看著無盡的黑暗。
鄭衍已經懶得動了,客廳里的聲響讓他無法入睡。
過了十多分鐘,鄭璃香又打開了他的門,鄭衍假裝睡著了。
鄭璃香緩慢走到他的床邊,拍了拍的他肩膀,聲音帶著點難過的哭音。
「鄭衍,媽媽對不起你,你不要怪媽媽,你是媽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媽媽怎麼可能捨得殺你媽媽剛剛衝動了,你不要恨媽媽好嗎。」
鄭衍身體沒了力氣。
在內心無聲的吶喊「我好失望啊,媽媽——」
在黑暗中一滴眼淚從他的臉旁滑落,他屏著呼吸不讓自己哭出聲。
第二天早上6點左右,鄭璃香就叫他起來了。
鄭衍的睡眠很淺,幾乎是鄭璃香手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他就醒了,可是他還是很困,今天凌晨睡的覺,四點多被吵醒一次,他感到特別的無力,去學校不用這麼早起來。
他抱著被子搖了搖頭,困得沒有力氣說話。
「快點,我還加了雞蛋進去,冷了就不好吃了。」
鄭衍已經習慣了鄭璃香的給一個巴掌再給你一個蜜汁的行為。
鄭璃香幾乎不會起來做飯的,今天可能在後悔凌晨時對他的事,減輕點負罪感。
家裡的米快發霉了都沒有人吃,鄭衍買回來是為了省錢,吃飯總比出去吃划算,但鄭璃香就跟神仙一樣,飯煮好了不吃。
鄭衍早上煮好了稀飯她看都沒看一眼,早上怎麼樣晚上就怎麼樣,鄭衍需要工作,回不來吃。
見鄭衍沒有動彈她突然發火。
「快點,做了給你吃了你還不起來吃,還給我拽個什麼勁。」
鄭衍重重皺眉,他踹開被子,繞過鄭璃香進洗手間洗漱。
穿好校服,一聲不吭的坐在客廳,大口吞下雞蛋稀飯,熱氣在碗的上方飄著,鄭衍自虐般挖著最下面的稀飯,往嘴裡放,受著滾熱的溫度往下吞。
「吹一下啊。」
「不燙。」鄭衍放下碗,「我吃好了,去學校了。」
他走的時候沒忘昨天掛在牆上的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