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區除了有考試場，還有火葬場。
無論是村子裡的忍者，還是住在村子裡的人，死了都在這裡一燒。
螢不是第一回來這裡，卻也不像龍之介一樣，和這裡的負責人這麼熟。
「田中大叔，又見面了~」
「又有一個呀，真可惜。」
簡單交流後，螢跟著田中進了大廳，這裡的焚屍爐不如現代先進，密封效果不好，讓整個大廳都泛著一股焦糊，也讓大廳內部溫度高出不少。
田中從一旁拉過一張車床到了螢的眼前。
「放下吧。」
螢剛把人放上，一直站在外面的龍之介推開了門，一腳就邁了進來。
「嚯！你這兒可是真熱。」
「那可不，一天二十四小時開著，不就伺候你一個人呢麼？」
「瞎說，不可能就我一個人天天往你這裡跑！」
兩人聊天的內容，像是茶餘飯後的閒聊，大腦一片混沌的螢，現在根本不知道是該說他們聊天的內容恐怖，還是該說他們毫無人性。
直到田中打開了屍袋。
緣心的血和內臟流滿了屍袋，所以他的臉白如灰。
「是緣心啊。」
田中的言語中是一副悵然，他準確地叫出緣心的名字，讓螢內心鬆動了一下，而也就是這一下，眼淚直接就掉下來了，毫無徵兆，且沒有理由。
「田中前輩認識緣心麼？」
「挺機靈的小傢伙，以前都是他帶著別人過來。」
一瞬間，那份感動像是遇到了冰一樣，凍成了渣渣。
「我還以為他能多活幾年呢，怪可惜的……」
這一次田中生出了些許遺憾，推著車床，向大廳後的焚化爐走去。
螢下意識地跟上，這舉動讓龍之介微微皺眉，也讓田中看了過來。
而意識到自己失禮的螢，弱聲問。
「我，我可以去看看麼？」
「緣心是你的同伴麼？」
「算是吧。」
一問一答，簡單到沒什麼波折，田中沒再說話，自顧自地向前，螢也就順勢跟了上來。
入了大廳後面，味道更為令人作嘔了，兩個焚化爐立在那裡，其中一個還在燒著，熱浪一波波地從那裡過來，燒的螢臉頰發燙。
田中熟練的將車床推到了鍋爐里，大火旺了些，熱浪更重，屍體因為高溫膨脹後，排出肺部空氣的過程，就像緣心哭著證明他還活著。
可他已經死了。
死在螢的眼前。
一個她早上剛剛認識，幾個小時的後就死亡的男孩，將從生到死的路，具象化的顯現了出來，過程太快，快到螢被這樣的衝擊崩的三觀盡毀。
而後眨眼間，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剩下一堆骨灰，連一個烤麵包的烤盤都裝不滿，零星幾塊『硬骨頭』也被田中用鏟子，按壓的成了灰兒。
這就是死亡。
一個七歲的孩子死了。
螢有一堆問題堵在心口，像是：
為什麼讓那么小的孩子去排雷，為什麼沒有更厲害的人帶著，為什麼死了就這麼樣給燒了。
可是很快她又發現，這些問題她自己都能想明白。
因為緣心小，是下忍，可替代的人很多，簡單教兩分鐘就會幹，就算死了，村子不會損失太大，所以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可心疼的。
而那些中忍和上忍不一樣，他們都活了很久，掌握很多知識，還會很多忍術，他們很珍貴，一個可以頂好多個人，所以像排雷這種事情，他們不能做。
至於為什麼死了就這樣給燒了？那更是無足輕重，每天都有人在死……大家只是任務戰損報告上的一串數字。
她自己就能想明白的東西，無需多此一問。
只是為什麼自己都能明白，但這一切上演的時候，心裡就怎麼都不痛快，像是堵了個石頭在心口，上，上不來，下，下不去。
「如果再也沒有拆起爆符這個任務，像緣心這樣的，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最終，螢這麼問，哪怕她清楚，就算大家不會因為拆起爆符死，也會因為別的原因死，
只要有忍者就會有死亡，只要有戰爭，像緣心這麼大的孩子，就永遠都不會長大。
可她還是想找個問問，想得到個確定的話，想……
「緣心也說過這樣的話。」
思緒戛然而止，螢下意識地仰頭看向田中，迎上了那渾濁而又清醒的目光。
「孩子，別跟他學，這年頭誰都顧不上誰。」
螢沉默了。
……
進去的時候是一具屍體，出來的時候一罐骨灰。
龍之介看了看雪白的瓷罐，隨後又看向沉默不語的螢問。
「知道這小子家在哪麼？」
螢點頭。
「行，今天你也別幹了，把他送回去。」
龍之介說完就要走，螢喊住了他。
「等等，緣心的撫恤金。」
螢說著，掏出那六張染血的起爆符遞給龍之介。
「還有今天的工錢，他今天拆了六張起爆符。」
龍之介嗤笑一聲，一把奪過起爆符道。
「還他媽工錢，你跟我這兒裝什麼呀？！」
突然厲聲起來的龍之介讓螢一怔，下意識地說。
「我裝什麼呀？他拆了六張符，你得給他600。」
「600？你以為你什麼東西，敢拿600？我告訴你們，你們這幫下忍一天100！」
螢聞言，頓時氣血上涌。
「你放屁！是你親口說的，一張起爆符100兩！緣心拆了六張，他就應該拿600！」
「老子說的是撫恤金！你死了的撫恤金，死前拆一張，給100，拆兩張給200！你不死，一天就算拆一百張，也他媽是100！」
！！！
拆彈！掃雷！
他們冒著生命危險，去做這些事！為了村子，為整個村子的人安全出行！他們連命都豁出去了，可是得到報酬，竟然只是三天的飯錢！
何等的可笑！何等的……廉價！
他們的命……緣心的命……
螢銀牙咬碎，恨恨地瞪著龍之介道。
「那把緣心的撫恤金給我，他拆了6張，不，8張，800的撫恤金和100的工錢。」
龍之介挑眉，居高臨夏地看著螢。
「你跟我說什麼？」
「我說要緣心的撫恤金。」
螢迎面而上，分毫不懼。
龍之介冷笑。
「什麼撫恤金？緣心他是意外死的，要什麼撫恤金？！」
螢一震，驚愕地看向龍之介，下意識地去反駁他說。
「他是接了村子的任務，為任務犧牲，難道還不能要撫恤金麼？」
龍之介笑，陰險惡毒。
「接了任務？呵，你簽任務委託書了麼？有誰給他公證麼？誰能證明他是死在這個任務上的？」
！！！
巨大的黑幕像是天塌了一般，蓋住了螢的雙眼！
沒有簽約！沒有記錄！沒有證據！
一切承諾都只在口頭，像是臨時工，生死有命，溫飽在資本的心情。
螢握緊拳頭，狠狠地瞪著龍之介咆哮道。
「你騙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