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中燒的螢恨不得要殺了龍之介。
但是龍之介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抬腳就把這個剛到他腰際的孩子踹倒在地,罵罵咧咧道。
「誰他媽騙你了?我強迫你接這任務了麼?是你主動來找我的吧!你算個什麼東西?!」
螢護住緣心地骨灰,不服氣地從地上爬起來,如初生牛犢一般厲聲喝道。
「是你搞得整個村子沒一個正常任務!是你逼的緣心,逼的那些得養家餬口的人必須來做這種任務!都是你害死他們的!」
「放屁!他媽的混蛋臭小鬼!找揍!」
龍之介說完,又是一腳踹向了螢,但是這一回,在腳落下前,螢就先一步躲開。
一腳踹空的龍之介險些跌了一個跟頭。
螢抓著機會,順手從緣心的忍具包中抽出一根染血的苦無,就向著龍之介沖了上去。
哪怕緣心的撫恤金跟她無關,但她現在非常想揍這個人,無論理由是什麼,她都要打贏他,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
「啪!」
她以極快地速度衝到龍之介身前,可龍之介卻只用一隻手,像是拍西瓜一樣,拍在螢的後腦勺,身高和體型的優勢,讓他跟沒用多少力道,就把盛怒中的螢打倒在地。
像是不在一個次元。
螢不敢相信!明明對方只是個中忍!明明自己已經下定了決心!明明——
在驚愕中,頭皮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下一刻龍之介就抓著她的頭髮,將她拽了起來,然後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螢的臉上!
「啪!」
「他媽的!老子是中忍!你個廢物玩意!算什麼東西!」
「啪!」
「還他媽敢跟老子動手!」
「啪!」
一下接著一下,一聲連著一聲。
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眼淚迫於疼痛流下,卻差點燙穿了螢的心。
她緊緊地握住手中苦無,反手一揚,捲曲柔軟的長髮散落一地,螢也摔倒地上,但她不做任何猶豫,調整好狀態,又一次拿著苦無,向龍之介捅去。
為螢斷髮而愣神的龍之介,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在一片寒光中,少女眼含淚花的痛苦與決絕。
不過死了個人而已,又不是我殺的,你捅我幹個雞毛!
龍之介想,抬起手來,再一次仗著身高的優勢,一巴掌拍在螢的腦袋瓜子上。
「啪!」
像是人類在敲打一條沒了爪牙的老狗。
螢就像是狗一樣地被龍之介打趴在地,再也沒有反抗的機會了。
「他媽的!還沒完了!老子是中忍!中忍!中忍!找死!」
龍之介一腳接一腳踹在螢的身上,每一腳都很用力,每一腳都沒覺得自己在踢一個孩子。
而螢,在這一頓拳打腳踢中,對生喪失的希望。
她以為會有奇蹟發生,她以為巨大的憤怒可以讓她看清龍之介的拳頭,她以為她和別人有著不同,甚至以為可能會有個『叮~』的一聲,但結果……
什麼都沒有。
「媽的,氣死我了!」
撒夠氣的龍之介,抬步就要走,可是剛邁出一步,一隻染血的稚嫩小手,就抓住了他的褲子。
「緣心……撫恤金……他有……奶奶……」
「你他媽的——」
「這次就給她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抽著旱菸的田中出了大廳,他靠在門口的欄杆上,靜靜地看著這平台的混亂。
龍之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你咋還站到這小混蛋這邊了!」
「都是一個村子的,緣心也確實不容易。」
「那我這一天吭哧吭哧地幹活,就真一點——」
「至少給一半吧,往後咱們還得打交道呢。」
田中淡淡地說完,又抽了一口旱菸,吐出來的煙,裊裊婷婷宛若少女的夢,一吹就散。
龍之介,不知道是『一半』打動了他,還是『打交道』打動了他,反正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把百兩鈔票,數出了五張,扔在螢的身上。
「你說的啊,緣心拆了八張,你一張沒有,以後別來了,老子不需要廢物!」
他說完就走,沒管田中,也沒管螢。
螢忍著身上火辣辣地疼,小心翼翼撿起來那五張錢,她拍去衣服上的灰和土,可一不小心,眼淚又出來了,掉到了衣服里和血一起。
夠了!九宮寺螢!哭哭哭就知道哭!真他媽沒用!
螢罵自己,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出聲,她彎腰撿苦無,又彎腰收忍具袋,最後抱起緣心的骨灰,再看向大廳門口的時候,田中已經走了。
……
二區下游13號。
緣心家的房子很小,屋頂的防水很舊,連窗戶有幾處是紙糊的。螢能想像到一到陰天下雨的時候,會有多少水從窗戶處滲進來。
沒多會兒,一個老太太拿著幾個斗笠從屋裡走出來。
她矮小瘦弱,頭髮灰白,但從腳步和動作來看,老太太身體很好。
她把斗笠放在門口擺好曬著,一扭頭又回了屋子。
螢看著這些,想起了緣心說過的話,他說過奶奶靠編斗笠把他拉扯大的,將來他要掙大錢照顧好奶奶。
螢心中不快,縱身一躍跳上了房,從天窗看向屋內。
裡面就是一個簡單的大通間,廚房客廳臥室都在一起,最顯眼的地方擺著一張桌子,桌子上燃著香,香後的照片是一男一女,男的長著緣心的頭髮,女的長著緣心的眼睛。照片後面擺了兩個白瓷罐子和螢手裡抱著的這個一模一樣。
【你好,緣心奶奶,我是他的同伴,他犧牲了。】
不對。
【我們一起做任務,然後緣心為了……】
不行。
【你好,我——】
「哎呀呀!誰家的小丫頭,咋嘚站房頂上呢?」
螢心臟頓時漏跳了一拍,僵硬的低下頭,正好看見緣心奶奶的笑臉。
「下來呀,上面多危險,來來來,下來~」
聲音健氣,性格開朗,像是緣心。
螢最終還是沒有勇氣抱著瓷罐下去,所以她把瓷罐留在了房頂後,站在了緣心奶奶的面前。
「哎呦,這是嗑哪兒了,來,小丫頭,跟奶奶進屋,奶奶給你塗藥,這藥可管事呢,我那孫子用了,第二天就好……」
絮絮叨叨的樣子,跟螢認識的每一個奶奶都一樣。
無論是手上蒼老的繭,還是臉上抹不開皺紋,都符合螢的認知,就連緣心奶奶的藥膏,都和印象中的奶奶一模一樣,可正是這樣的奶奶,送走了兒女,現在連孫子都送走了。
螢心如刀絞,從口袋裡掏出那500兩,遞給老太太說。
「我是他朋友,緣心被調到村子北邊去了,要出一個長任務,因為走的突然,他害怕您擔心,所以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瞎話只能編到這裡,螢說不下去了,她害怕老太太追著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又害怕老太太識破她謊言。
所以她說完這些的時候,立馬起身向外,只匆匆的說了一句。
「我還有事,先走了。」
然後就一躍而起,撿起緣心的忍具包,也撿起白瓷罐,大步奔向家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