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堆果子

2024-08-16 09:19:09 作者: 回眸一樂
  林銀河從家裡拖了輛平板車,鋪了厚厚的草墊子。

  他先讓楊槐花躺著,又把兩個奶娃娃放上去,一個胳肢窩一個夾好,這才給蓋了軍大衣,拉著往家走。

  林家村離鄉里並不遠,但這是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年代,要從鄉衛生院的位置走回林家,也要三四十分鐘的腳程。

  這時候也沒有手錶或者鬧鐘,想知道時間全靠看著太陽的位置估算,估計、大概、差不多。

  雖然已經是陽曆年了,但這天天氣格外的好,艷陽高照、無風無雲。又因為喬家的事情耽誤了一會兒,他們出發的時候已經大概上午十點鐘,走在路上一點兒也不冷。

  林銀河拉著平板車,還累出一身汗來。

  林子期只能仰面躺著,看著湛藍的天空,萬里無雲,感慨當下的空氣品質是如此之好;又聽見林銀河呼哧呼哧地拉車,努力回想周星馳有部電影,叫什麼來著?

  啊!叫《唐伯虎點秋香》來著。裡面有個人「全家死光光」,用一個平板車拉著全家人,「賣身葬全家」。然后里面的唐伯虎也學人家賣身,還把那人給氣死了。

  思及此情此景,莫名有種喜感。

  林子期並不知道一行人何時到家的,她又睡過去了。等她醒來,已經躺在了楊槐花的被窩裡。她挨著楊槐花,旁邊還躺著那個倒霉孩子,睡得酣甜。

  屋子裡很冷,麼得暖氣也麼有空調,「取暖基本靠抖」。產婦和嬰兒只能躲在被窩裡取暖。

  林子期記得上輩子她媽說過,月子裡連個煤球爐子都沒有,全靠吊水瓶里裝點熱水放在腳頭取暖。

  所謂吊水瓶子,就是這時代裝輸液藥水使用的玻璃瓶。因為易碎不好運輸,後來基本都淘汰了,改用輕便的特製塑料瓶或袋。

  而熱水也不是足量供應的,因為燒熱水要用的柴火是需要人工去撿回家的。這年頭,枯樹枝子都是稀罕物,誰見了都要往家摟,是以也沒有多少柴火可以撿。

  林家一大家子十幾口人,此時並未分家。集體財產制下,哪個人多用點兒啥都會有人提意見。

  因著楊槐花是產婦,今天又是剛回家,所以能有個暖水瓶的待遇已經是極好了。

  楊槐花曾抱怨過:月子裡要側身餵奶,一個肩膀經常露在寒冷的空氣里,導致她落下了病根,年老時肩周一直疼,還有積液,因此很是吃了不少苦頭。

  這也成為她感情挾持林子期的由頭之一,動不動就說「當初要不是因為你是個丫頭,我哪裡用得著受你奶奶一家人的搓磨,弄得一身病,疼得睡不著覺?」

  .......

  不一會兒,屋子裡陸續來人了,都是來瞧瞧產婦和小娃娃的林家人。

  林子期還是被包成一個筒,仰面躺著,被迫營業,接受每個人的參觀。

  她仍是看不清人臉,只覺得吵。小孩子嘰嘰喳喳的煩人,婦女們咋咋呼呼的惱人。

  林家的男人們是見不著的!女人坐月子,男人不方便進屋。

  而且以林進起的尿性,兒媳婦又生了個賠錢貨,他嫌棄還來不及呢,哪裡還可能來看一眼?這會子指不定在家裡怎麼罵何榮秀沒本事,挑來挑去挑了兩個兒媳婦都只會生賠錢貨哩。

  這不,林子期的大娘,連著生了兩個丫頭的王桂雲,就當著林子期的面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用手擤了一把鼻涕,然後往鞋底上一抹,咕噥道:「這是誰嚼咕俺哩?」

  楊槐花怕她傳染孩子,便道:「大嫂別是著涼了?快去外屋喝點紅糖水暖和暖和。」

  幾個孩子一聽有紅糖水可以喝,都呼啦啦竄了出去,把毫無防備的王桂雲給撞得一個趔趄。幸虧林銀巧就站在她旁邊,手快扶了她一把,她才堪堪穩住,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林子期數完人頭,心中感嘆:「好大一堆果子呀!要是這些果子都能壽終正寢,長到瓜熟蒂落,林艾仁就能有個好收成了。」

  這麼想著,她又覺得有點堵心。

  人生百年,汲汲營營,忙忙碌碌,就算能壽終正寢,到頭來也不過是TA收穫的一顆品質上佳的好果子罷了。

  記憶被分離、情緒入「混沌」,就如同一杯牛奶倒進了一池牛奶中,哪裡還分得清誰是誰;經過沉澱、發酵、淬種,再入人間輪迴,又哪裡分得清誰是誰的前生,誰又是誰的來世?

  想到這裡,她又惦記起林艾仁來。

  那個傢伙,到底去了哪裡?是她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好了,所以他才消失了?還是她的妄想症更加嚴重了,陷入了另一個幻境中,所以才尋不著他的蹤跡?

  重生這回事,太不科學,林子期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畢竟,作為一名根正苗紅的唯物主義者,多少是聽說過「熵增定律」的。該定律聲稱,所有的生命最終都將走向死亡,而且這一過程不可逆。

  更何況,荀子早就指出:「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論》)她活了近一個世紀,早就沒了「霸道總裁愛上我」幻想。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心裡還是有點數的。妄想「我是老天爺親閨女」這種事兒,她還沒有那麼大一張臉!

  那麼現在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莊周夢蝶」抑或「蝶夢莊周」?

  OMG!林子期感覺自己腦殼發脹,一個頭兩個大。努力斜眼瞅了瞅身旁睡得沒心沒肺的倒霉孩子,林子期有點emo!

  嗷~神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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